衛顏抬起手,踮起腳,壓了壓他被風吹亂的頭發,“你從未好奇過孩子是誰的嗎?”


    顧沉舟眼神動了動,很誠實的點點頭,“好奇。”


    衛顏突然沒了時刻提防別人背叛的警惕,湊到他耳邊,“隋瑜的。”


    顧沉舟有些恍然,片刻後才說道,“嫉妒,但是能接受。”


    他在意的,從來不是妻主有別的男人。


    隻是不太能接受女人。


    但是後來也不得不接受。


    自從想明白後,他清楚地認知到,信仰者沒有資格左右她的想法和行為。


    不問、不探究。


    倒是沒想到,隋瑜居然不是女人。


    那更是心無芥蒂了。


    衛顏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夠如此大方寬容。


    “我記得你之前還挺介意的。”


    “現在偶爾也會。可是陪在你身邊的,是我啊。”


    顧沉舟上揚的語氣裏多了幾分得意,隋瑜又怎麽樣?


    現在是一個女子的身份,身為高官,他以後也是這個身份。


    永遠都見不得光。


    所以,又能如何呢。


    可以正大光明的陪在妻主身邊,還能替她做事,那是隋瑜永遠都比不了的。


    笑容肆意,意氣風發的顧沉舟,衛顏從未見過。


    忍不住彎了嘴角,撫弄了下他的眉眼,“這些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你的謹慎和能力我是放心的,若是我拿不準主意的,再來尋我。家裏還有些事,我便先迴去了,晚上騰點時間迴家吧。”


    衛顏覺得,這段時間失去了好多快樂,每天都在琢磨糟心的事情,倒是很少覺得高興。


    不曾想,最沉默寡言的顧沉舟,說起好聽的話來,真的讓她情緒價值拉滿。


    難得高興,主動邀請。


    顧沉舟眸色更亮,點頭,“好。”


    衛顏也有很多事,如果隻是要製作軍用的炸藥,完全可以交給信任的人去做。


    又或者說讓人打下手,這樣速度能快很多。


    可是這個炸藥的用途,是要創造神罰的,這樣不能讓別人知曉,這是人為的。


    光是隱瞞消息,都得費盡周折。


    其他的事情當然需要她親力親為。


    萬事開頭難,忙忙碌碌,轉眼間又是一月的光陰。


    糧食已經運了迴來,手底下的那些官員,對她更加不滿。


    尤其是,現在月神教的教徒,就好像人間蒸發一般,除了時不時傳教之外,倒是也沒再把所有的道路堵著。


    表麵危機得到了解除,氓南城的官員,人心蠢蠢欲動,不像之前那樣指望著她想辦法了。


    不再將她當做主事人,又開始和她唱反調。


    任誰都知道,糧食是用來養軍隊的,而所有人都反對這事。


    運送那麽多糧食迴來,哪怕是繞道走了,依舊經過了城門,所有下屬官員聞風而動,聯名上書,且求見她。


    尤其是周維,孜孜矻矻地勸她三思而後行。


    養了超出氓南配置的兵,罪形謀逆,雖然青州看著挺亂的,可月神教教徒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隻要朝廷願意,下點功夫,很快就能平息事端。


    就算人數多,在周維等人的眼裏,不過是懶得搭理罷了。


    男人如狗,一群瘋狗固然可怕,可真要動起手來,她們這些“人”也是不懼的。


    之前的退讓,不過都是不想沾染血色。


    月神教退去,便這都不擔心了,紛紛指責衛顏借火打劫。


    讓她當心被秋後算賬。


    而她們身為氓南官員的一員,在這件事情裏沒有出一分力,若是沒有勸解,怕是也得吃掛落。


    尤其是周維,她的戶籍司,附帶典籍司的職責。


    死活不肯讓衛顏把多出來的五萬人,變成氓南城的一員,一定要在戶籍這方麵卡著。


    還每天嗶嗶賴賴的,那架勢就隻差在撞柱勸諫了。


    “衛大人,下關從未聽過一座城池可以有五萬守城軍的,即便是皇城,也隻有你軍隊的十之二三,不覺得過分了嗎?”


    農司那邊也幫腔,“正值春耕時,你招了五萬人來訓練,農活不都荒廢了嗎?氓南的賦稅,在這邊暴亂平息後,又該何去何從?”


    衛顏臉色都不變,“賦稅?這邊常年發生鬥毆,暴亂事件,往上數二十年年,曾幾何時,賦稅齊全過?”


    “那……那也不能養著這些人啊。”


    “不用你出錢,你發什麽愁?還不如想想,月神教的暴徒,若是以後試圖圍城,該如何是好吧。”


    衛顏不輕不重地懟了過去。


    她把手裏的銀子,都換了糧食。


    青州的糧食本就不多,且距離秋收已經過了半年,有三成的糧食都在她的手裏。


    有人有糧,誰同意不同意,都左右不了她的想法。


    能好好的說話,都已經是她配合了。


    這些人不就是做出勸不住她的架勢來撇清關係麽,給她們理由借口就是了。


    “諸位要是不同意,便先卸了身上的職務,但一切塵埃落定,賞罰分明後,再做打算不遲。”


    周維巴不得如此,還想假惺惺地說幾句場麵話,看到督尉軍幾十人衝了過來,請她離開城主府。


    故作憤怒地甩了甩袖子,“衛大人,下官已是盡力阻攔,若你還要犯下大錯。同我的沒有任何幹係。”


    “這是自然,周大人身體不舒服,不如在家養病吧。”


    衛顏一句話,就暫時撤了她的職位。


    以前的她的確沒有這種資格,可現在,這裏暫時是她的天下,不用和朝廷商量了。


    那就都先迴家吃灰吧。


    各司各部的,就都先換上她的人,反正都能運轉。


    周維靜靜地看了她好久,憤慨離去。


    她是除了衛顏之外,氓南城裏官銜最高的,她铩羽而歸,還要被禁足。


    私建軍隊的罪,以後和周維沒關係了。


    她也算求仁得仁。


    其餘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忙不迭地迴去禁足。


    氓南亂了,不過是一時間的,又不可能真的持續很久。


    現在誰都知道,月神教的教徒和王家有關係,王家總是不會造反的吧?


    既然不造反,也不會明目張膽的攻打城池,衛顏的想法,簡直就是杞人憂天。


    何況,衛顏分明就是看到世家黨贏了,她靠的大樹即將倒下,才搞出這些事來。


    她是為了自保,試圖跟世家抗爭,她們就不摻和了。


    周維脾氣依舊暴躁,雖然達成了目的,可她是被丟出城主府的。


    深覺丟人,故而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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