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城主府之前,便打聽了,她昨夜除了抄了督尉營,再沒有別的動作,那些查出來的屍體,看都未曾看一眼。


    也沒有差人去提審,氓南更是沒有仵作。


    她怎麽就敢篤定那些屍體有十一年前的呢?


    這不就是胡說八道麽。


    偏偏她還不敢反駁。


    若是同衛顏爭辯,道那些屍體沒有十一年,那到底是幾年的呢?


    明知大福戲院如此,卻放縱自如,這個罪名不是更大嗎?


    隻可惜,衛顏大概是準備工作沒做好,怕是不知道,她來的時間可沒那麽久。


    她歎了口氣,“城主,氓南不同於別的地方,事務繁雜,而且民族各異,倒是不如旁的地方好管理。且,微臣來此地,也不過八年的時間,便沒有多想。”


    幸虧她沒來十一年。


    說不然,怕到最後還得給她扣一個同流合汙的帽子。


    來的晚了,那是上一任主事的問題,最多就是沒查清楚,不算大罪。


    衛顏冷冷一笑,“怎麽,交接都不管的嗎?”


    “下官交接的隻有商戶。”劉敏振振有詞,冷淡地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人若是非要找茬,下官辯無可辯。”


    沒察覺這種陰私的交易,總不能是她一個人的錯。


    反正她最多就是沒規範清楚經營範圍,那死人的事情,還想扣在她的頭上,那是做夢。


    她好歹還給麵子來了議事堂,衛顏不想著拉攏,竟然是拿她開刀,有病吧。


    衛顏高高舉起,又輕輕落下,“說的也是,倒是我的不是了,大人就早些迴去吧,莫要讓別處再發生這樣的事兒。關於你失職一事,大人應該是認的吧?”


    劉敏冷冷一笑,“大福戲院經營範圍有問題,是下官監管不力,自然是認的。”


    就算因為監管不力,導致大福戲院的枯井死了那麽多人,那也不是她的事。


    說來說去,最多就是罰三個月俸祿的事。


    哪個當官的靠著俸祿過活?


    無所謂。


    還以為衛顏有多厲害,昨日剛到,便雷厲風行。


    雷聲大雨點小。


    不過爾爾。


    劉敏不自覺放鬆了許多。


    衛顏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便罰俸三月,俸祿充公,此事本官自會向郡守陳情。”


    “下官知道了。”劉敏隨意拱手,滿不在乎道,“下官還有事,若是大人沒有旁的吩咐,這就走了。”


    衛顏點點頭,又似乎想起什麽,“劉大人,本官剛來的第一天,便有此事發生。也不知是來的巧了,還是這種事遍地皆是。你可要當心了,此類事件若是太過繁多,不論是誰,也保不住你頭上的這頂帽子了。”


    “謝大人指點,下官自當銘記。”


    劉敏有些不屑。


    這種事兒也能算作威脅嗎?


    難道她不知道,迴去之後讓大家收斂一些嗎?


    昨日是被打了猝不及防,下次想查,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衛顏沒理她,看向各部門的二把手。


    這些人算不得多恭敬,也還算客氣,因為這些人,並沒有上了吏部的典籍。


    隻是隸屬於城主府。


    開銷和俸祿,都是從城主府經費裏麵出。


    按理說呢,都算是她的人。


    不過初來乍到,城主已經是被架空的狀態。


    就算擁有對人員錄用的豁免權,也還是要報給郡守的,她們抱的大腿一直都是郡守。


    就是要換人,那也換不掉,都是自取其辱罷了。


    再說也沒有必要換,就算換了一批,也不會為她所用。


    她並不責難,擺擺手,“把要匯報的卷宗留下,各位請迴吧。”


    這些人也沒客氣,說了幾句場麵話便離開了。


    擠眉弄眼中,也能看出對她的輕蔑和不屑。


    昨日大刀闊斧,這會兒反倒是慫了,一句苛責都沒有,也不挑任何事,輕而易舉的讓人迴去了。


    倒像是走個流程。


    衛顏就是走流程,對行商司發難敲打,不過是讓其他的部門也老實點。


    該自省自查的,都趕緊去做。


    隻要忙起來,防備著她,也就沒空給她添亂了。


    自己防備有什麽用,還是得讓別人怕她。


    眾人走後,童謠走了進來,笑嘻嘻的說道,“這四品官不好做吧?”


    下屬不像下屬,說不得動不得,倒是挺慘的。


    她在一邊看著,都替衛顏感到悲涼。


    衛顏歎氣,眼睛都沒從卷宗上移開,“這世間就沒有什麽好做的事兒。”


    她似乎想到什麽,轉過頭,好奇的問道:“昨日事多,我都忘了問你,我們去見那些人,你跟四郎一塊去做什麽?”


    雖然幫了忙,不過去的時候,童謠還不知道她的計劃,目的肯定不是幫她。


    童謠扶額,“你別問了,這事知道的人多不太好,總之我們也會保護你的。”


    “保護我……”


    衛顏沉吟了下,“是保護我沒有性命之憂,還是保駕護航。”


    童謠翻了個白眼,“當然是盡量保護你的性命啦。至於保駕護航,就是陛下來了這個地方,也得束手無策。”


    法律和政策是保護任何人的,同時也是掣肘。


    即便是權勢滔天的人,也不能說殺誰就殺誰的,更不能因為身份地位高,就可以把這一串官員全部擼掉。


    凡事都得找名頭。


    都靠衛顏了。


    隻要有本事把這些人都牽連上,陛下自然會出手把她們都打掉。


    隻是何其困難呢?


    證據才是唯一。


    她拍了拍衛顏的肩,深表同情:“路漫漫其修遠兮,衛大人還得多多努力呀。”


    衛顏聽她賤嗖嗖的語氣,深感不爽,卻是顧影自憐,順便自我嘲諷,“天崩開局,讓我怎麽搞?上頭的我都夠不著,下頭的有上麵護著。別說拿證據了,查都不會讓我查到,治不了罪,也沒法立威,我這個城主啊,就是一隻紙老虎。”


    都是朝廷命官,想要把人抓起來,得費多大的功夫。


    就是昨日把阿林抓起來,那還是因為打了這些人措手不及,加上強行給她扣罪名。


    哪怕是這樣,她都沒敢把人關起來,隻能請在屋裏喝茶。


    小小的縣令,還不是個正式編製,都這麽費勁。


    何況這些五品的六品的官呢?


    她往椅子上一癱,語氣越發悵然,“幹不了,幹不了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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