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顏略作思考,謹慎迴答,“司天監算錯了晴雨,可大可小。若是遇到此考題,文章偏向欽天監。至於炭筆,本就是我們的手筆,更是要竭力保。\"


    能出這種考題,本身就不可能為了治罪。


    不然的話,陛下要是覺得司天監算錯了,有罪過,那是堂堂正正的罪名,何必出題?


    無非就是借著考生的嘴,擺明態度罷了。


    而炭筆,百姓用得巨多,世家幾乎不用,這就是削減實力。


    所以,隻要這兩個問題出現,就知道了立場。


    殿試本身就是拍陛下的馬屁,或者是當個嘴替。


    藺雲箏笑意融融,拿起折扇,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孺子可教也,好好準備,莫要寫錯字。”


    衛顏捂臉,她也不想寫錯字的。


    她看著藺雲箏,其實有些疑惑,藺家看中的,不是她可陰可陽的背景麽,現在科考結束了,名次對於她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何況,她還拒絕了藺家的親事,拒絕給藺瀾做擋箭牌。


    可藺雲箏還是事無巨細,甚至是透露機密,真是奇怪。


    她沒問,可藺雲箏卻笑笑,“在想,為師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衛顏輕咳一聲,沒點破藺家選擇她的根本,隨口說道,“是,超出了科考的培訓了。”


    藺雲箏攤手,憊懶道,“那風雨吹走的不隻是別人的才華,錦陽書院也損失慘重。隋瑜那邊不知道,但你是目前來看,最有可能入圍的。畢竟是我們書院畢業考第一,排名也別太難看。”


    她頓了下,看著衛顏,緩緩道,“我覺得你不錯,結個善緣。若有來日,希望你能出手幫一把藺家。”


    衛顏並不敢承諾,謹慎問道,“哪種地步?”


    藺雲箏負手而立,看著天邊的雲霞,悠然道,“能力範圍內,看你心情,不挾恩圖報。”


    衛顏仔細咀嚼這話,還沒想明白,便見她突然迴頭,“至於阿瀾的事,你別放在心上,藺家也不會記你拒親之事。那是我的意思,阿瀾心悅你,我想順他的心罷了。”


    現在藺瀾生氣了,跑迴了錦陽,她還是得解釋清楚,省得衛顏這個防備心重的,覺得阿瀾隻是利用她。


    他隻是笨,不知道自己心意而已。


    衛顏也是個遲鈍的。


    若無幾分歡喜,阿瀾同她貼得那般近,她也沒做什麽?


    也許將來,再續前緣呢。


    衛顏覺得她說話沒頭沒腦的,隻反駁道,“他不是喜歡,隻是愛胡鬧。”


    藺雲箏不置可否的笑笑,便沒再說話了。


    她是看著藺瀾長大的,什麽性子她清楚得很,若非是真的喜歡,怎麽可能為了嫁給衛顏,半夜爬她的床。


    至於他那些振振有詞的衡量利弊,不說是孩子過家家的玩意,也是他掩蓋自己行為的說辭罷了。


    既然他非要覺得自己長腦子了,也懶得提醒。


    左右給他定親,顯得怕了皇太女,不過是一種示弱的態度罷了。


    若不然,她藺雲箏的弟弟,如何能輪得到那些人?


    也就衛顏勉強能入她的眼,和才華無關,隻是因為,她對藺瀾有足夠的尊重。


    可惜她不願意,也就罷了。


    世人趨利避害,她不肯也是情有可原。


    藺雲箏跳過這個話題,\"城門還沒關,你且先迴去吧。\"


    \"是,夫子。\"


    藺雲箏揮揮手,\"算了,喚我一聲姐也使得。這幾日讓你一口一個夫子的喚著,我還以為自己不是花信之年,而是花甲之年了。\"


    衛顏搖搖頭,堅持道,\"達者為師。\"


    若非她年少無知,已經拜了卓清然為師,怕是會更想認藺雲箏為師。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藺雲箏待她極好。


    該教的,從不吝嗇。


    不僅僅是應付科考。


    她說起押題,便會從上到下的給她分析,有意或者是無意的將格局灌入她的腦子裏。


    比衛禾說得更加細致。


    大姨對她也好,不過更多的是讓她自己飛。


    而藺雲箏教她的,隱隱約約給了她方向。


    良師,她擔得起。


    藺雲箏笑道,\"那夫子的話,你聽是不聽?\"


    衛顏點頭,\"好的,箏姐。\"


    \"你如此正經,我倒是不習慣了。\"藺雲箏將手裏的折扇遞給她,\"閑來無事做的,留個念想。\"


    待她接過,又道:\"不送你了,你李師妹考砸了,汙了卷,徹底沒了希望,這會兒怕是尋死覓活,我去看看。\"


    那場風雨是不長眼的。


    有幸運的,也有不幸的,衛顏是幸運的,好歹完成考試。


    旁人就難說了。


    錦陽的同窗也有人是重災區。


    雖然雨水傾瀉入考棚,也分劃分的位置的。


    衛顏也沒非要跟著過去,看著藺雲箏氣定神閑的背影消失在半青半黑的暮色裏,手握折扇作了揖,這才上了馬車返程。


    迴到家時,發現衛雪過來了。


    不隻是她。


    還有衛青鸞。


    兩人以及衛青鸞帶的下人,將家裏小小的庭院堵得結結實實,莫名讓主人家覺得窘迫。


    衛顏本就不喜歡京城衛家之人,尤其衛雪也來了,不悅幾乎凝成實質,冷著臉過去坐下。


    衛青鸞垂眸看著手裏的茶杯,沒主動打招唿。


    衛雪作揖道,\"家主。\"


    \"嗯。\"衛顏從鼻腔裏發出一個音調,便把她晾在原地,隻看向衛青鸞,\"衛四,你這是什麽意思?帶這麽多人,是打算打架?\"


    衛青鸞稀疏的眉毛微皺,衛顏這是表麵的體麵都不維持了。


    直接叫她衛四。


    豈不是逼她叫她一聲家主?


    她實在是嘔得慌。


    京城衛家的家主是她的祖母,而衛顏不過和她平輩,竟敢以家主自居,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話。


    旁的家族都隻有一支嫡係,偏生衛家如此,當真惹人笑話。


    盛陽衛家如此沒落,合該取締,省得沒大沒小。


    她就算才華出眾,可順風順水,意氣風發,心思絕非多麽深沉之人,不喜衛顏,也無幾分虛與委蛇的意思。


    不願喚她一聲家主,直唿其名,言語間帶著譏諷,\"衛顏,你既然中榜無望?盛陽衛家雖沒落,也掛了衛家的名號,身為家主,連個官身都不是,豈不是貽笑大方。且……\"


    她睨了眼衛雪,\"盛陽的祖產乃是先輩積攢而得,白白拿出一半拱手相讓,絕非可為之事。\"


    衛顏也沒給她好臉色,質問道,\"衛四,這話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們家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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