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麽不在選定的時候就進行奪舍?”薑婷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語氣再次激動起來,“為何要多此一舉弄出什麽‘契約’?直接奪舍不就好了?!”


    【瑤姬】既然在此開了這個話題,就沒打算隱瞞她,將自己所知的和盤托出。


    【降臨】與【奪舍】都是需要契機的,【神靈】需要先與選定的“肉身”建立起聯係,在完全熟悉其肉身之後,才能在確定自身能力足夠的情況下,邁出那一步。


    由於並不是百分百能奪舍成功,在這一過程或許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例如契約者的激烈反抗,例如肉身根本承受不住龐大的神力,例如【神靈】自己在奪舍中出了差錯……


    有很多不穩定的因素,甚至有可能因為單純的運氣不好,導致奪舍失敗。


    【神靈】降臨的機會隻有一次,失敗就絕對無法從頭再來。


    若隻是單純簽訂契約,隻要沒進行到奪舍那一步,等契約者自然或非自然死亡,【神靈】在經過修複之後都能再去找下一個目標。


    弱小的【神靈】會擔心自己能力不夠,奪舍失敗,強大的【神靈】更會小心謹慎,怕自己一身強大的能量毀於一旦。


    這便導致真正能夠完成【降臨】的【神靈】屈指可數,甚至在末日開啟倒計時之前,連聽都沒有聽過。


    所謂的【契約】,不過是【神靈】為了跟人類肉身建立聯係的借口。


    同時再給人類一些甜頭和好處,宣揚他們是被【神靈】選擇的幸運兒,並賦予他們人類所不具備的【神靈】的力量。


    這樣人類就能在無知無覺中,被【神靈】挑選、熟悉,甚至還會配合……


    直到有一天,【神靈】等到成熟的時機,進行奪舍,完成【降臨】。


    “人類是一種情緒動物,長期的相處最容易讓人類對我們產生感情,從而降低奪舍時的難度。”【瑤姬】幽幽說道,轉頭看向一旁的【精衛】。


    替她向薑婷解釋道:“這孩子沒有奪舍你的想法,她當初偷跑出去,是因為貪玩。”


    而薑婷此刻完全沒精力思考這些。


    【瑤姬】繼續說道:“跟人類相處久了,就算是【神靈】也避免不了感情用事,他們或許會為了這個人類,放棄【降臨】……不論你信不信,這種情況,很多。”


    跟她簽訂契約的那個人類,就讓她一度產生放棄【降臨】的念頭。


    【瑤姬】當時選擇這個人,不是為了奪舍,隻是想離開巫山秘境,去找【雲中君】。


    那人將她帶出去,他們一起經曆了很多,最後,那個人類從她口中得知了有關【降臨】的事情,然後對她說:


    “再過三個月,你就奪舍我吧。”


    三個月,是那個人類生命的極限。他本就是因為絕症才去了巫山,想早早結束自己的生命。


    從而遇上了【瑤姬】,與她簽訂契約。


    【瑤姬】能夠用自己的能力,祛除他對病痛的感知,能讓他像個正常人一樣自由行動,可終究無法治愈他油盡燈枯的身體。


    最後【瑤姬】完成了【降臨】。


    可在她真正【降臨】的那一刻,她直視自己的內心,很難堅定地說,自己當初跟這個人簽訂契約,沒有哪怕一瞬想過日後可以利用他的病痛。


    就算她不曾想過專門找一個人類,隻為了【降臨】,可當這個契機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抓住了。


    甚至在本可以在不透露【降臨】的情況下,讓那個人類知道了。


    【神靈】遠超人類的強大,如果沒有利益可圖,怎麽會搭理弱小的人類呢。


    【瑤姬】收斂了心中那抹淡淡的悲意,對薑婷直言道:“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精衛】。你體內的【神靈】太多了,無論他們最後誰奪舍成功,其餘【神靈】能錯過下來的機率都隻有一半。”


    她不希望薑婷被奪舍,不希望【精衛】陷入危險的境況中。


    告訴她這些,並不代表【神靈】跟人類站在了一起。


    過了很久,薑婷才緩過神來,有些吃力地抬起眼眸,問道:“你們【降臨】之後,會做什麽?”


    【瑤姬】頓了頓:“得等【神級】的指令。”


    薑婷沒有從【瑤姬】這獲得答案,可【神靈】早就告訴了人類答案。


    十三年前,百位【神靈】降下【神諭】,距離藍星毀滅、人類末日,還剩最後五十年。


    “可笑……”


    薑婷把頭埋進自己膝蓋裏,隻覺得腦袋快要炸了,體內的【神靈】也在蠢蠢欲動。


    他們似乎也想跟薑婷溝通什麽,卻被薑婷屏蔽掉了聯係。


    彼岸花生出一株,她就捏碎一株。


    薑婷向來不喜歡【神庭】的條條框框,可她知道隻有把力量凝聚在一起,才能在對抗中獲得勝利。


    可她現在才知道,他們麵對的戰場並不屬於東方與西方。


    而是人類與【神靈】。


    如果是這樣,就算把全世界的人類聚集起來,會有勝算嗎?


    “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壞。”


    忽然,薑婷感受到一個溫柔的東西蓋在了自己身上,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精衛】的羽翼。


    “華夏暫時還沒有【神級】完成【降臨】,在【神靈】謀劃人類的這幾十年間,人類也在無意識地進行自救。”


    薑婷緩緩抬起頭來,眼中灰暗已經全部覆蓋,其中混著一些晶瑩的東西,將那些灰暗映得不再那麽死氣沉沉。


    【精衛】繼續道:“【神靈】利用人類的情感,可這是把雙刃劍,最後【神級】會怎麽選,現在誰都不知道。更何況……華夏的【神級】,可是有十二位。”


    十二位獨立的神明,不一定會全部現在一起。


    “西方【天使】已經全部【降臨】了,在這種情況下,或許我們的【降臨】不再是壞事,而是人類最後的希望。”


    這股希望看似是【神級】的選擇,卻更該是被“選擇”的人類的。


    一株彼岸花再次從薑婷膝蓋上生長出來,這次任眼中的晶瑩滴落在它花心,她沒有捏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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