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語念起的須臾之間,籠中煞妖嗷叫著蜷曲起來,他身上黑色的煞氣漸漸凝聚,似一團煙霧向半空飄去。


    黑霧最初混沌彌散,但隨著四人咒語越念越急,竟自中間顯出了形狀。


    所有人定睛看去,隻見那黑霧中,一隻兔兒的模樣顯現出來——


    兔兒眼角掛著淚珠,悵然地望著凡間的城池綠樹,一滴清淚落下,她留戀地緩緩轉身,最後縱身一跳,散在了半空之中。


    這幾乎是孫道長這些年學來的最難的法術了,沒想到有一日會用在這裏。


    但他滿頭大汗地做完法,人群裏徹底地震盪開來。


    「真的是靈物,是野兔模樣!」


    孫元景擦了把汗迴應眾人。


    「那是妖界還沒修煉完成的靈兔。」


    「可這和真兇是誰有什麽關係呢?」有人問。


    孫元景立時迴答了上來,他指了權琅。


    「這犬妖便是妖界專門保護這類半妖妖靈的差役,顯然有人在他之前抓了靈兔餵給了黑犬,卻又怕做出這等惡行被妖界發現,所以幹脆... ....」


    所以,幹脆在殺了杜老先生之後,叫來了替罪鬼,一石二鳥地將師生兩人全都除了!


    人群裏爆發出接連不斷的驚詫聲討之聲。


    權琅更是發狠地瞪向薛繁,以及他身後公主傘蓋下的東方煒。


    東方煒臉色僵了一僵,沒想到鍾鶴青、孫元景等人,將事情理得這樣清楚。


    那天,薛繁失控地讓煞犬撕咬了杜老先生,撕咬後才發現不同於尋常凡犬的撕咬,杜先生身上撕破的血肉處,開始湧出四處溢散的寒氣。


    杜懷仁還沒完全死去,但也顯然活不了多久了,等他死後屍體出現異狀,要怎麽辦才好?


    薛繁冷汗頻出地思量了一陣,轉身找上了東方煒。


    東方煒聽聞他用煞犬咬死了人,照著他的臉狠狠掌摑而去。


    但此事已然做下,若是還想保住煞犬,利落地處理掉杜懷仁的變異的屍身雖然費些事,但不是不行。


    但手下卻有人告訴他,那一直在追蹤半妖靈兔下落、就快追到東京城來的妖界差役權琅,恰就是這杜懷仁的學生。


    他瞬間就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一個一石二鳥的絕計... ...


    鍾鶴青的目光定在了東方煒臉上。


    「東方公子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他素來神色溫和,看此刻看過來的目光卻銳利似箭,東方煒臉上越發僵硬,隻聽他母親奉玉長公主在旁突然低咳一聲,他才迴了神。


    東方煒嘴角抽動著笑了笑。


    「我隻是隨便問問,沒什麽了。」


    他這般說,被壓住的薛繁臉色變了一變,但到底沒有多言什麽,隻是更加乞求地看過來。


    東方煒隻當看不見,正要坐下。


    不想那鍾鶴青竟有問了起來。


    「聽說,這黑犬是東方公子買來的?」


    東方煒微頓,旋即又哼笑一聲。


    「薛繁善養犬,我贈他一條怎麽了?難道鍾少卿不許人贈犬?」


    「那自是沒有,但聽說東方公子對此犬甚是喜愛,經常借來帶在身邊。」


    話音沒落,東方煒就道,「怎麽?難道我還不能跟人借犬耍玩了?你不會認為這犬吞了半妖靈兔,與我有關吧?我可不知道。」


    他這麽說,鍾鶴青淡淡笑了一聲。


    「沒人提及東方公子與此犬吞了半妖靈兔有關,公子在急什麽?」


    這問話引得人群裏議論起來,不少百姓都往公主傘蓋下頭來直喇喇的目光。


    長公主立時皺眉瞥了兒子一眼,東方煒也登時熄了火一般。


    「鍾少卿說笑了。」


    他連忙坐了下來。


    「那犬是薛繁的犬,我什麽都不知道,萬沒想到還是什麽煞犬,我也心有餘悸。」


    他說完,便如隻是來看戲一般,再不多言了。


    他不再說話,甚至轉頭看向了別處,被摁在地上的薛繁一下就慌了起來。


    他能在舞弊中舉之後,肆無忌憚、毫不擔心,正是因為東方煒在養犬一事上倚重他,隻要不出大的紕漏,以東方氏在朝野的權勢,抬抬手就擺平了。


    可眼下,處尊居顯的東方公子卻擺了手道了無關,坐迴座位上,一句話都不再多說了。


    「郎君!郎君您... ...」


    他忍不住掙紮著叫了過去。


    鍾鶴青冷眼看著,悄悄示意壓住他的人鬆一鬆手。


    然而東方煒被他這一喊,犀利的目光直射而去,原本就要掙向他的薛繁在那目光下,生生止住了自己。


    不過他還是巴巴地看著東方煒,幾乎要跪地乞憐的神色溢於眼眸。


    畢竟這煞犬到底是為誰而養,沒有比他們二人更加清楚的了。


    東方煒略不耐地瞥了薛繁,卻還是又不由出了聲。


    「既然此案的真兇未必是那犬妖,看來今日的行刑是行不成。還是得辛苦大理寺再審理一番了。」


    他這樣說,奉玉長公主也點了頭,同大理寺卿荀嶽道。


    「那今日隻能散了,等改日大理寺好好查完了再說。」


    母子皆說了此話,鍾鶴青便見那薛三郎原本慌亂甚至瀕死的神情裏,出現了一線生機般的模樣,他大口喘著氣,臉上的青白隱隱開始恢復過來。


    今日散去,改日再查,這薛繁還能不能定罪,又有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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