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句吟出,旁邊二人皆是一愣。


    王語嫣麵色古怪,目露猶疑。


    她躊躇著開口道:“這詩......不是忠獻公韓琦,韓大人寫的嗎?怎麽......”


    “咳咳,我又沒說是我自己寫的。”


    崔略商咳了兩聲,訕訕地辯解道。


    “隻是突然間想起,想起而已。”


    一邊說著,他一邊搬過一塊石頭坐下,嬉皮笑臉地遞過空空的酒碗。


    “這位兄弟,還沒問如何稱唿。”


    “在下李群玉。”


    “李兄弟,隻這一盞酒,勾得我更饞了,再吃一盞如何?”


    說著崔略商又從懷中掏出幾個油漬漬的包裹,在桌上一一打開。


    李群玉一看,卻是半隻野鴨,一條兔腿,幾根肉脯,還有一包白切羊肉。


    “嘿嘿,都是這幾日吃剩的殘食,你不必管我,倒是那羊肉剛買來,滋味甚美,你嚐嚐,佐酒正好。”


    崔略商一邊說,一邊自顧自地用手撚了一片,放進口裏美美地嚼著。


    李群玉搖搖頭,又為其滿上一盞。


    他已經猜到這是誰了。


    如此輕功,如此嗜酒,還愛把別人詩充當自己的來吟,除了大宋神侯府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還能是誰?


    “你就用這些事物佐酒?”


    他搖著頭,目光憐憫地看著崔略商。


    “可憐,是個沒吃過好東西的娃,算了,且等我去弄兩個小菜來再與你吃上幾盞,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崔略商被這目光刺得跳起,他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表情誇張地叫起來。


    “那些野鴨野兔什麽,是我自己烤的,水平確實不行,可那白切羊肉是我吃過最鮮最嫩的羊肉了,這還不算好東西?要不你先嚐嚐,免得一會做的東西不如別人,吹破了牛皮。”


    李群玉卻是轉身往灶爐走去,頭也不迴。


    “那羊肉可是在村西頭老齊家買的?”


    “你知道?他家的羊肉可是在青唐城裏都頗有名氣,想做得比他家還好?嘖嘖,不容易!”


    “我怎麽會不知道,老齊家的羊肉就是按我教的方子做的,我一眼便認出來了。”


    李群玉淡淡地迴了一句,便走開了。


    這句話真讓崔略商有些吃驚了,他瞪大眼睛,轉頭問王語嫣。


    “他說的是真的?”


    王語嫣輕輕頷首。


    雖然她不清楚具體情況,但夫君的廚藝水平確實沒得說,應該是真的。


    “那我可真就有些期待了。”


    李群玉沒讓崔略商等太久,不多時便端著兩個盤子迴來。


    “香酥魚皮,銀芽拌筍絲。”


    崔略商放眼一瞧,兩個樸素的木盤中,魚皮色澤金黃,香氣撲鼻,銀芽筍絲也是顏色清麗,看著就很爽口的樣子。


    “魚皮?有意思,這東西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單獨成菜的。”


    說罷,也不等李群玉去拿筷子,便迫不及待地用手指直接捏起一片魚皮。


    “蘸這個,紅色甜,綠色辣,黃色衝鼻子。”


    李群玉指了指魚皮旁邊那些鮮豔的醬料。


    “衝鼻子,什麽意思?”


    “就像給鼻子上來了一拳。”


    崔略商本來打算先嚐嚐辣的,可聽了李群玉的話,便抑不住心中好奇,把手上的魚皮伸向黃色那邊。


    “嘶!——我還道是什麽衝鼻子,原來是芥末!咳咳!”


    崔略商被嗆得直咳,指著李群玉涕淚連連道。


    李群玉憋住笑,咬著嘴唇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字:“酒。”


    崔略商趕快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濃烈的花香衝淡了刺激氣息,而芥末的辣味又剛好彌補了百花酒清淡的口感,讓崔略商這個老酒鬼瞬間眼睛一亮。


    “嗯?竟有如此變化,真是巧思!”


    接著他又捏起一塊魚皮就想去蘸那團黃色的醬汁。


    但一想起自己臉上被嗆出的淚水還沒幹,他最終還是心有餘悸的放棄了。


    “我懷疑你是故意的,但我沒有證據。”


    崔略商眯起眼睛看向李群玉,猜疑兩字就差沒寫在臉上了。


    “沒有,是你太多心了。”


    李群玉麵不改色地說。


    本來他和娘子二人世界過得好好的,結果這貨仗著輕功好直接跳進院子,雖說大丈夫不拘小節,來者是客不假,可不爽也是真的。


    他端起自己麵前的碗,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


    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現在大家扯平了!


    兩人又喝了一會,兩樣下酒小菜都讓崔略商大為滿意。


    言談間,崔略商發現不論是什麽話題,李群玉都能接上,而且對世事的看法頗有些新奇的角度。


    二人談天說地,最後話題又迴到酒。


    “你這酒可有名字?”


    “就是百花酒,鄉野村醪罷了。”


    李群玉答道。


    崔略商撇撇嘴,朝嘴裏扔了一片羊肉,一邊嚼,一邊吐出一句。


    “假,太假了,不是真心話!”


    等和著酒把肉咽了,才又接著說。


    “論喝酒,我算行家。”


    “你這百花酒,已經能和那些酒樓裏能買到的各種名酒比一比了,但相較於那些真正的絕世佳釀,還差一點。”


    “像那些買不到的,比如蕭王府的瓊腴釀,向太後向家的天醇酒這些,就要壓你這百花酒一頭了。”


    說著,他端起酒碗滋溜一口,麵露迴憶的神色。


    “說起來,我喝過最好的酒,你肯定猜不到是誰家裏的。”


    李群玉其實並不是太想給人當捧哏。


    他有些無奈的轉頭望了一眼王語嫣,見自家娘子在旁捂嘴偷笑,也隻能歎了口氣,語氣敷衍地接了一句。


    “是誰家的,難道是禦酒?”


    崔略商不管這些,隻張嘴得意地笑了兩聲。


    “我就知你一準猜不到。”


    “是啊,誰能想到呢,心裏一肚子壞水的奸相蔡京,家裏的慶會酒卻是正真的清澈剔透,色純味美,香而不辣!”


    他說時興高采烈,說完心中卻突然沒了喝酒的興致。


    “罷了罷了,有些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崔略商將碗中殘酒一飲而盡,起身拱手道。


    “今天就到這兒吧,這次你請我喝了好酒,下次有機會我也請你喝好酒!”


    說罷,附下身將沒吃完的菜用油紙包了,一一塞進懷裏,油水浸出,看得李群玉直皺眉。


    崔略商也不在意,隻是笑著說了句。


    “這些剩菜就便宜我了,山水有相逢,咱們來日再見!”


    接著便往不遠處的林子一躍,走之前還朝李群玉拋下一片滿是油汙的布卷,上麵似是有字。


    “這是我自己研究出的噴酒之術,與師門無礙。”


    “看你小子順眼,便給你一份吧,學了不隻防身,對喝酒這事也有裨益。”


    “走了走了,哈哈哈!”


    李群玉一臉嫌棄的用兩根指頭撚起那卷髒兮兮的布片,臉色猶豫。


    這個邋遢鬼懷裏的玩意兒,難說有沒有虱子。


    王語嫣在旁笑著說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位......嗯,崔公子,應該就是神侯府的追命神捕,這噴酒術也算是他的獨門絕技了。”


    說完轉過頭,看到李群玉幽怨的眼神,頓時笑得直不起腰。


    氣得李群玉把手中那卷布往門後麵一扔,衝過去將對方一把扛在肩頭進了房。


    “好啊,取笑為夫,為夫讓你笑個夠……”


    金龍衝霄勢,啟動!


    “你看看你,那麽使勁幹什麽?衣服都被你扯破了……”


    臥房中,王語嫣伸出一根嫩如蔥白的指頭點在李群玉的額頭,卻被其順勢張嘴含住。


    她心中一驚, 像是被燙了一下般將手指迅速抽迴,沒好氣地嗔了對方一眼。


    王語嫣將頭枕著李群玉寬厚的肩膀,李群玉則環過手臂搭在她細膩的肩頭,兩個人就這樣倚在一起。


    “話說迴來,你那百花酒,真的沒取正名嗎?”


    “嗯,今天這壇最多算試飲版,是拿來驗察有無差錯的,當然沒名字。”


    “試飲版?好怪的說法,不過我大概能明白。”


    王語嫣明眸忽閃,麵露思索。


    “所以其實是有名字?”


    “噢——!我懂了,你定是覺得這個所謂的‘試飲版’,較真正的成酒差得太遠了,所以不願把正名說出來,平白拉低了別人的印象。”


    “若是如此,我倒對那真正的百花酒成品就有些好奇了,它到底叫什麽名字?”


    王語嫣仰起頭,注視著李群玉含笑的眼睛,開口問道。


    “嘿嘿,且容我賣個關子,等再有一旬時日,那酒就成了,到時候你自然會知曉。”


    李群玉側著下巴在王語嫣光潔的額頭上輕輕蹭著,嘴上慢吞吞地答道。


    “好吧……”


    “夫君,昨天我們吃得那些菜,會不會太過鋪張了一些?其實我不挑食的……”


    王語嫣其實心頭是有一些愧疚的,這年頭農家可沒那麽多餘裕,這裏多用一些,那邊就要擠一擠。


    她也不知道家裏到底是個什麽光景,就怕夫君為了招待自己,影響了家裏的正常開支。


    “哈哈哈,娘子勿要憂心,家裏雖然銀錢沒那麽多,但也沒那麽拮據。”


    “至於昨日做菜的那些東西,還好,這些物資是不缺的,之後你就會明白了。”


    說罷,他看著眼前自己玉貌仙容的娘子,手上忍不住又開始作怪。


    王語嫣連忙坐起,口中喃喃說道:“我先起身,你和崔公子喝完酒,桌子還沒收拾。”


    白駒過隙,鬥轉星移,一天時間轉眼過去。


    第二日一個早,王語嫣便看到李群玉穿了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頭上用方巾包住發髻,收拾了好幾包東西準備出門。


    “夫君這是要去哪裏?”


    李群玉邊整理身上衣衫,嘴裏邊答道:


    “鄰裏們知道我要結親的那幾日,怕我一個毛頭小夥子不知道該準備什麽東西,送了好些物件給我,就連那喜被的針腳也是隔壁郭家大嫂幫忙縫的,這不想著都是婚後第三日了,也該迴些禮了。”


    王語嫣聽完想起前日光景,竟然發現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一樣。


    她依稀記起那天好像大家都不讚成夫君選自己來著。


    王語嫣咬咬嘴唇,問道:“你說,大家是不是都不喜歡我啊,你選我他們都無一人讚同……”


    “娘子多慮了,當日大家說的話確實都不太好聽,但他們其實不過是憂心於我,其實也沒人想太多……”


    “如今你我夫妻一體,他們如何對我的,自然也就會如何對你。”


    李群玉整理好衣著和攜帶的物品,直起腰來接著說:“你隻管在家歇息,要不了多久我就迴來了,還能趕得上和那你一起吃午飯。”


    王語嫣思索片刻,走過去握住李群玉的手掌,說道:“既然現在你我夫妻一體,你去迴禮我如何又能悲劇?你等我一會,我換身衣服咱們一同出門。”


    清晨的氛圍總是比較幽靜。


    不多時,王語嫣換好了一身與李群玉同樣的粗布灰衣,戴著麵紗,頭發也挽了個更為正式的盤桓髻,還是插著那根碧竹頭簪,二人一個背著簍,一個挎著筐。


    “娘子為何要戴麵紗,是因為性格靦腆嗎?”


    “日頭太曬,遮陽而已。”


    夫婦二人調笑著一問一答間,挽著手出了門。


    這個時間,村裏不少人還在田間勞作,路上自然是沒有什麽行人。


    倒是兩旁的樹上好些覓食的鳥兒唧唧啾啾地吵個不停。


    “這邊隔壁住的男主人叫郭盛,我們一般叫他郭大哥,他和郭大嫂有一個兒子,名叫郭嘯天,是個小皮猴子……”


    李群玉向王語嫣介紹道。


    當初自己就是因為郭家父子,才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真實情況。


    畢竟在他的記憶中,這可是那位郭大俠的父親和爺爺,除了時間地點對不上以外,其他完美符合。


    不過時間地點對不上也很正常,畢竟這個世界都已經夠亂了,不差這一點兒。


    “玉哥兒,帶嫂子迴門兒來啦?”


    兩人走走過一段田埂路,便聽到一道公鴨般的嗓音傳來。


    隻見旁邊的院子大門敞開,郭盛正在督促郭嘯天站馬樁。


    見李群玉和王語嫣過來,那正站得呲牙咧嘴的郭嘯天頓時找到借口就想跳起來,結果被他爹一把按住肩膀,在後腦勺上結結實實扇了一下,老實了下來。


    “什麽迴門,你玉哥兒又不是從咱家嫁出去的,那叫串門!”


    郭盛鐵塔似得站在郭嘯天旁邊,低聲喝道。


    郭大嫂聽見郭嘯天聲音,剛從屋裏出來聽到這句,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們兩父子真是同一個實心模子托坯出來的,都缺了點兒心眼子。”


    “人家玉哥兒帶新媳婦來串門,被你倆一個說成迴門,一個說成出嫁……”


    “玉哥兒,你們兩口子進來坐,別理這兩個憨貨。”


    “郭大嫂說笑了,盛哥快人快語,小天嘛,倒確實皮了點。”


    郭嘯天聞言嘴嘟得老高,偷偷斜瞥了一眼自家老爹,最終還是沒敢開口。


    “哈哈哈,玉哥兒說的是,上次你給小天做了那把木劍,見門前那些野蒿就再沒高出過四尺。”


    幾人聊了一會天,李群玉便從簍裏取出一個不大不小的酒壇遞給郭盛。


    “盛哥,這是那‘透瓶香’,你之前在我那也喝過,給,小弟那邊剩的不多,就剩下這兩壇,一壇給你,一壇給曹青哥哥,正好。”


    說著,又讓王語嫣從籃子裏取出一包晾好的幹筍。


    “郭大嫂,你那次不是說我製的筍幹特別鮮嘛,這些給你,之前多謝你幫忙縫製喜被。”


    “哎呀,玉哥兒你真客氣!一會在這兒吃飯吧?”


    “還有事呢,下次,和盛哥好好喝一杯!”


    待二人收下東西,郭大嫂又把王語嫣拉到裏屋聊了一陣,二人便告辭了。


    “接下來,是張大牛家……”


    從郭家院子出來,李群玉拉過王語嫣的手,二人並肩繼續向前走去。


    離伏牛村數裏外,是一座青瓦白牆的莊子。


    莊子大門前的牌匾寫著三個大字:“曹家莊”。


    大宅內院,一顆高大的石榴樹下,李群玉夫婦兩人與曹青等人坐在這裏納涼喝茶。


    曹青知道李群玉的喝茶習慣,所以大家都喝著素淡的清茶。


    “曹家哥哥,這是餘下的最後一壇‘透瓶香’,特意給你帶過來。”


    隻要他過來,曹青每次都會留他吃飯,所以這裏也是他迴禮的最後一家。


    “哈哈,上次你還說都供給別處了,果然還是有藏的。”


    曹青一邊說著,一邊隱蔽地打量著小兩口。


    這就對了嘛!這姑娘年紀輕輕搞得暮氣沉沉的,送親那日看著一點活力都沒有,現在兩人了成婚,陰陽一調和,整個人狀態完全就不同了。


    雖然遮了麵紗看不見臉,但就看身上那股精神頭,一定也是容光煥發紅光滿麵的一張臉。


    李群玉這小子看著狀態也不錯,當初倒在村頭奄奄一息的樣子還曆曆在目,自己還怕他身體會不會太虛,現在看來也沒什麽問題。


    李群玉坐在曹青對麵,此刻竟生出幾分帶女朋友迴家見父母的古怪即視感。


    他把這古怪的想法趕出腦海,朝曹青道:“曹青哥哥,之前你帶著送親隊第一個去我那邊,小弟也不多說什麽謝不謝。”


    “再等十天,小弟那邊有好酒開窖,頂好的好酒,還親哥哥到時候一定要來喝個痛快……”


    “有好酒我當然要來。”曹青仿佛已經聞到了酒香似得,伸出大拇指揉了揉鼻頭,接著話鋒一轉。


    “你小子怎麽迴事,剛結了親就把人家帶出來走這麽遠的路,自家娘子不知道心疼?”


    曹青將聲音壓低,語氣中全是不滿。


    李群玉悟道地說:“自然是心疼的,隻是一直在家隻怕也悶得慌。”


    他抬頭看了一眼王語嫣,見她正和曹青的二夫人在另一旁有說有笑,像是已經有些熟絡了。


    “說的倒也是……”


    曹青在嘴裏嘟噥了一句,這才拍拍他的肩頭接著說。


    “一會和弟妹一起留在這裏吃了飯再迴去。”


    “哦,對了,青唐城那邊料快用完了,你明天記得送一批過去。”


    “知道了。”李群玉點點頭。


    日暮時分,夕陽的影子在天邊的雲層下散開,歸巢的鳥雀一群群地在空中唧唧喳喳地飛來飛去。


    迴家路上,李群玉握著王語嫣柔軟的小手輕輕摩挲。


    “娘子,我明天一趟青唐城,飯食我會提前備好,你熱熱就能直接吃。”


    他轉過頭問道。


    “你這邊還缺什麽物事,過會兒一並告訴我,我順手買了帶迴來。”


    “青唐城,這麽遠,要不我們一起吧?”


    “沒事,也不算遠,未時過了就能迴來。”


    王語嫣想了想,微微直起身子對李群玉說:“夫君,如今你我已是夫婦,家中事務自然應該相互分擔,我也不想全然靠你照顧,隻在家裏什麽也不做。”


    李群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好,那明日你隨我一起,也能知道平日裏咱家裏的營生是什麽。”


    次日,初光薄曉,唐青城的城樓在晨曦映照下熠熠生輝。


    這裏是北宋的邊陲重城,靠著祁連山脈,與西夏、吐蕃諸部都離的很近,是一道戰略位置十分重要的關隘。


    這也是它連遇戰火的原因。


    正因此,民間一般都會以另一個名字稱唿青唐——“危城”。


    不過那都是曾經了,在如今這種安寧時期,這座危城反而成為諸國貿易的一個重要節點。


    這不,天光才亮開沒多久,城門口的早市已經是人來客往,嘈雜鼎沸了。


    “湯餅,湯餅,羊肉湯餅!!”


    “肉包子嘿,又香又軟乎的肉包子!!兄台,買兩個嚐嚐?”


    “滋滋!——”


    “老板,煎餃好了沒有,吃完我還趕路呢,你且快些!”


    早市一角,支滿了賣小吃的攤子,來往的人們大都選擇先在這邊填滿自己空空如也的腸胃,再開始一天的活計,不管他是做生意的,還是著急趕路的。


    “玉哥兒來啦?這是你家新媳婦,恭喜恭喜啦!”


    “玉哥兒,你來得及時,我這兒料子剛剛用完,哈哈哈!”


    “李老弟,今天收了你配好的粉料兩斤八兩,貨錢共計七百六十文,你收好!”


    李群玉推著一輛堆著貨品的手推車,與眾攤主說個不停,王語嫣則是戴著麵紗,亦步亦趨地跟在身旁,一雙杏眼好奇地瞧個不停。


    從伏牛村到青唐城有二十多裏路,她本來要自己走,但遭到了李群玉的嚴詞拒絕。


    她也明白夫君是心疼自己,舍不得讓她走這麽遠。


    可在郊野時還好說,到了近城那段路,人越來越多,自己還怎麽好意思像個孩童一般坐在車上?


    王語嫣看著李群玉站在一個攤子前,和攤主說了一會話,接著一手遞過一個荷葉包,一手接過銀錢,最後走了迴來。


    她趕忙上前,一邊幫他擦去臉上的薄汗,一邊好奇地問。


    “所以咱們家就是把這些佐料、輔料配好,再賣給這些攤販?”


    “對,這些攤主做的吃食都是從我這兒學的方子,所以他們都從我這邊進貨。”


    ”當然,其他東西我也沒有,大多都是從山裏移植迴家的香料,還有各種采來的山貨。”


    李群玉扶起車把,清點著下一家的東西。


    “其實這些配料的做法我都教給他們了,但他們做出來後效果總是差些,再加上有心報答我給了他們一個可以傳家的手藝,所以幹脆就都從我這兒買了。”


    這些人可是曹青哥哥牽的線,自然都是些磊落漢子,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可入不了曹青的眼。


    李群玉推起車,二人繼續往前走去。


    “接下來是這邊最後一家,交接完就是城裏的酒樓。”


    走了幾步,王語嫣便見到了這裏的最後一家攤子。


    隻見爐子上煨著幾個冒著熱氣的小鍋,旁邊食客不少,把攤子前麵的招牌都擋住了,生意很是紅火。


    那攤主一臉滄桑,眉似利劍,看到李群玉神色間閃過一絲開心,卻又像想到什麽,被他迅速壓下,恢複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王語嫣看到李群玉走過去,跟那攤主說了些什麽,然後遞過一個小包,也沒收錢,點點頭就迴來了。


    看到王語嫣探究的眼神,李群玉主動開口解釋。


    “這人叫歐陽鐸,也是個可憐的。”


    “他口中有疾,說起話來結結巴巴,家裏還有個生病的幼弟。”


    “我看他相貌生得挺唬人的,便讓他等閑不要開口,要開口也隻能說一個字,你看他像不像個隱退江湖的絕世高手?哈哈哈......”


    王語嫣聽罷,忍不住迴頭望了一眼,終於看清了攤子前麵的招牌。


    斷腸人水煮羊雜,美味何須在天涯。


    ......不得不說,這個牌子配上那攤主冷淡的神色和蕭索的氣質,確實挺像那麽迴事。


    她無語地看著李群玉得意的樣子,表情複雜。


    自己這夫君有時確實思路挺清奇的,要不今天事辦完迴去後,把自己記得的那些秘籍抄一些給他學學,說不定會有些意外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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