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依的雙眼隱約間有著血紅之色,一股暴戾之氣油然而生。似乎有著神秘力量的牽引,讓他的目光本能的朝著石鐵城方向望去,腦海中那曾經出現的屍山血海的一幕,此刻再次出現在腦海中,他喉嚨一陣抖動,身體顫栗,冷汗不住往外冒出。


    曆依雙手下意識握住木質扶手,低垂著頭埋在其中。


    此刻,一雙寬厚的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兄弟,沒事吧!”一聲溫和話語,在曆依耳邊傳道。


    曆依胸口一陣翻湧,頭腦充血,如醉酒般搖晃,就在他難受之時,額頭處,一片光亮的虛影葉片晃閃,頭腦中央,一股清涼之意緩緩流露,緊接著如一汪清泉灌遍全身,洗去全身的燥熱和狂亂。


    短暫的變化還是讓他麵色有些發白,不過為了不給大家添麻煩,他緩緩抬起頭,用著略微虛弱的話語說道:“沒事,可能一夜未眠,再加上一直盯著底下看,人有點犯暈,不礙事的,玄遊大哥。”


    “那就好,盤坐休憩一會吧,再過不久,應該就到了。”玄遊的眼神看了看曆依,並未察覺其他異樣,遂點頭說完,再次依靠在欄杆處假寐起來。


    元小五此時也察覺到到異樣,走了過來,低聲問詢道:“怎麽了,沒事吧?”他左手扶著曆依,右手貼著曆依的腦門探了探,隻是略感發熱。


    “不礙事,有點累。”曆依唿了一口氣,身體的異樣在剛才已經消散,不過略有心悸的他,有些心氣不足的樣子,但好歹經過半年武煉,身體打下強健底子,讓他適應轉變很快。


    “我和若愚他們一起小眯一會吧。”曆依低聲說道,聲音刻意壓低,怕打擾到其他人。


    隻見其他幾個少年,對於高空的體驗感,可以說的是,來的快去得也快,此刻他們正身體靠著欄杆,唿唿而睡,倦怠的身體像是一塊布條垂了下來。


    此時距離出發已經快三個時辰了,看著黑色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似乎在預示著前進的目標在不斷縮短。


    “嗯,好好休息一下。”元小五看著曆依閉目盤坐於地,遂點頭說道,他也一同盤坐閉目,快速運氣鬥轉,希望將自己狀態恢複到最好。這一次由於前行的不便,蒼背猿''大靠''並沒有跟來,對於自己這一方來說,少了‘大靠’這一最強戰力,元小五內心有些空蕩。


    ......


    天灰蒙蒙的,開始逐漸亮了起來,大地在微光之下,萬物開始舒展身姿。


    翡翠幽林的內林深處,此地終年被一層薄霧繚繞,陽光難以穿透密集的樹冠,樹木蔥鬱,古藤盤繞,使得林間彌漫著一種幽邃而又神秘的氛圍,幽深而不可測,仿佛自成一界,隔絕了塵世的喧囂。


    在這片森林的心髒地帶,隱藏著一座被世人津津樂道的湖泊——淨月湖。湖水清澈見底,卻泛著淡淡的銀光,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月輪落入凡間,靜謐而神聖。湖麵並不隨風起浪,即便是最輕柔的微風拂過,也隻會引起一圈圈細膩的漣漪,仿佛時間在這裏變得緩慢,讓人心生敬畏。


    湖畔四周生長著罕見的熒光草,每當夜幕降臨,這些草兒便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將整個湖麵映照得如夢似幻,色彩斑斕。


    而湖中心,有一塊巨大的岩石突兀而出,其上生長著一株古老的靈木,枝葉覆蓋之下,似乎隱藏著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戶,傳說中隻有心靈純淨之人才能看見並穿越。


    此地安靜如畫,就連蟲鳴鳥叫之聲,都鮮少有之。


    “閣老,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地方?”一聲稚嫩的童音卻在此刻打破畫麵。隻見密閉的森林間,幾道身影穿過雲霧,如落葉般緩緩落下,於湖麵上空佇立。


    “嗯,不錯。此地靈氣盤繞,綿密虛幻的光影,應該就是玄都所說離幻之境了。”一位身著普通灰衣素袍耄耋老者對著身旁幼小的身影道,湖麵如夢似幻的泡影不在眼前,卻在心間。


    老者麵容祥和,氣質出塵,眼神清澈如鏡,一派從容之狀,隻見他單手捋著白須,看著天地與密林都在這湖水中倒影,一股莫名思緒在他心裏蔓延。


    微涼的霧氣從鼻腔傳遞到心間,老者突然有種聽萬物細語呢喃,心境安寧,腦海中不經意間有著前塵往事羈絆,仿佛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在拉扯著迴憶,讓他迴到那個曾經動心動情的時刻。


    微風細雨,光和月的幻影,交織出老者此生斑斑歲月,隻見他閉上眼,似迴味似思量,雙目中罕見的透著一絲情感。


    “想不到,想不到,天元三百載,境我如一,一切終將塵歸塵,土歸土,過去的應該放下了,何必貪戀與執著呢?無所住,無所住,心無所住而生其心,天地於我本一體,何必分個你和我呢?”老者慈祥的麵容留出一絲明悟的微笑,他點了點頭,微微輕聲感歎道,他心間旋繞的某個坎,在此刻春風化雨般消泯了。


    “想不到此地的幻迷之境,竟能夠助我踏出這一步,幸哉幸哉......“老者笑語輕歎,天人合一,何必分你我,本自一體,老者豁然的心境是他人無法能了解。


    “哦,對了......”隻見他左右看了看,踏虛而行,揮手間,天地一縷微風蕩起,輕輕吹拂,如輕紗遮麵被解開,喚醒萬物的密林。


    他的身旁,一個幼小的身影,正步履輕盈,輕踩湖麵,靈力湧動,如水波般蕩漾開來。隻見他銀發如絲,在光影中熠熠生輝,巴掌大小的青藍靈珠環繞漂浮,閃耀動人的光影。


    這是一個身著青藍彩錦束袍,腳穿登雲靴,約莫五六歲男孩,隻見他麵容精致,皮膚白嫩透光,一副天真浪漫,他水靈的眼睛中透著些許迷離,在湖麵上大肆奔跑與歡笑,仿佛和一群玩伴在嬉笑打鬧。


    而老者身旁另一邊,站立一個年紀約莫四十,身高七尺,外覆一身玄墨戰鎧的中年男子。戰鎧上流動著幽邃的暗色,肩甲上鐫刻著古老的圖騰,模糊的獸形在光影中忽隱忽現。臂甲與手甲,如暗夜的延伸,靈活自如,指節間的金屬薄片在光線下閃爍著冷冽的微光。


    男子格健碩,高大威猛,身形如鬆柏挺拔,仿佛每一寸肌膚下都蘊含著驚人的力量。裸露的肌肉紋理如同古樹根係,蘊藏著歲月與力量的痕跡。他臉龐輪廓深邃,堅毅之中藏著幾分溫潤。


    此刻的男子正緊閉雙目,他的左手持一麵足有一人高的玄鐵重盾,右手持一短柄斧鉞,呈現護衛狀。他身穩如磐石,鐵靴踏空,響聲沉悶,仿佛置身於戰場對峙當中。


    清風拂過,小男孩“哎呀”了一聲,仿佛在夢中摔倒驚醒,三分驚嚇,七分迷離的看著周圍。而戰愷男子卻嘶吼一聲,仿佛拚盡全力,要向前投擲手中的斧鉞。


    但是,周圍雲氣仿佛受到不知名的力量控製,將男子周圍封閉起來,任由他大力投擲,手中的斧鉞像是固定在虛空,毫無動搖。


    “鎮靜!大夢如幻,做如是觀。”老者清澈聲音如空穀迴蕩,響徹在兩人耳邊,心間。


    男子這才恍然醒來,他此刻看著自己一副拚死搏殺之狀,而眼前之人卻是尊貴十三皇子殿下,心下大驚,慌忙丟棄手中兵器,單膝下跪,誠惶誠恐道:“皇子殿下贖罪!盾甲一時迷失心智,險些釀成大禍!望皇子殿下和天閣老明察。”


    那小男孩聽聞聲響,還有些茫然,童聲清脆驚疑道:“閣老,九哥和十一哥呢?我們剛才不是在乘風園,怎麽他們現在都不見了呀?”


    小男孩依然沉浸在幻夢中,對於現實和虛幻還處於遊離之間。


    “弘意呀,想必你把這兩顆青藍靈珠幻想成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了,此刻,我們所在之處,可不是皇宮內廷,而是這荒野幽林之地呀。”老者右手輕捋白須,左手指著孩童周邊的靈珠笑聲說道。


    “盾甲,你也起來吧,你與十三皇子殿下兩人皆被這幻影迷霧所影響,陷入幻境之中了,正所謂不知者無罪,有我在此,斷然不會讓歹事發生,你去在一旁守著,待玄遊到此,將其接引過來。”老者大袖一揮,一股無形之力托著中年男子的跪地之身,站立起來。


    “屬下遵命!”中年男子心中感激,麵上剛毅的神色不敢有絲毫怠慢,起身拱手領命退去。


    這三人正是天幻國十三皇子弘意,以及守衛武將盾甲,而老者正是那天雲境大能、與那神秘的血魄、幽鬼大戰而後全身而退的天閣老。


    此刻他恬淡沉靜如古井,靜默佇立在淨月湖之上,看著煙波浩瀚的湖麵,他眼眸微眯,一股浩大的靈識透體而出,無形的感知將整個淨月湖區域覆蓋。


    周圍的一切,仿佛刻畫的一幅幅彩畫,在老者的腦海中浮現,地底深處的爬行獸唿吸,地麵上鬆散生長的花葉,周圍隱沒的妖獸飛禽,統統十分清晰,一覽無遺。


    淨月湖的呈現半圓狀,微微的弧度倒像是月影倒垂在地麵,鑲嵌其中。湖麵煙波,讓人無法看清湖中光景,但老者的靈識視若無物,八九十丈的湖底深處,青綠色的草葉在水中搖曳,奇怪的是湖底並未有活物,就連魚蝦等水中生靈都不存在。


    “疑~~~”老者心中微疑,他單手掐了幾個不知名的法訣,口中傳出幾聲古怪的音節,對著湖中央一點,一道白光自手中落入湖中。


    湖水翻騰,光影閃耀,一道道光圈法陣以湖中央為軸心,向著四周散播而去,法陣是多種不同形態,有的大如車輪,內中交織著奇形怪狀的光線;有的則是漂浮閃耀著某些異獸虛影;還有一些則是似水如畫,映照著山川河流倒影,周圍飛舞著靈紋好似夜空中靈蟲,在天與地之間,交換著信息。


    “以虛化鬥數和封禁靈紋為主要手段,外圈布設鏡花水月之陣,交錯映照隱藏真景;封禁靈紋以困鎖之訣為主要手段,形成結界,似乎是在禁錮什麽,玄都的鎖妖囚籠陣名不虛傳。”


    “疑......,怎麽封禁靈紋中還夾雜著山河鬥轉,引入星辰聚靈,這是為何?”老者內心思量,額頭眉心中央,一道靈光自皮膚表層透體,轉瞬間形成一道光影豎目,豎目蘊含神光,朝著空中玄奧的法陣掃視。


    老者身邊那身著華服的小男孩,也就是十三皇子弘意,此刻被麵前奇幻的景象所吸引,他踮踮腳尖,雙手歡騰的對著空中旋繞光影的法陣興奮指到,身邊的那兩顆青藍靈珠仿佛與他心靈相通,也隨著他的情緒波動,在上下跳躍。


    隨著豎目神光掃視,法陣中的玄奧在老者眼裏十分清晰的展露,這是老者在靈境時期修煉而成的淨光靈目,擁有強大破禁識法之能。


    “竟然是禁魔縛魂陣和鎮妖封靈陣,還有匿影迴元之術?!”老者心裏暗自思量,迴憶起與老友交流此地相關,記得當時,老友諱莫如深,並未深入展開,此事畢竟涉及天幻國軍政隱私,老者也為了避嫌,不便深入打聽。


    他與玄都未央不同,玄都此人乃是天幻國正牌國師,而自己則是礙不過老友情麵,這才不得不接下一個供奉的虛名,但實質上,他在這天幻國內卻是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至於坊間流傳自己是天幻國五大支柱之一,不知道謠言,還是有心人在推波助燃。本性淡薄的他,也一副清風拂明月的姿態,聽之任之,不做任何辯駁,到了他這般境界,世間還有多少力量可以困住他呢?可能有,但是不多。


    三百年前,他第一次與玄都未央來此探查,隻是感知到此地玄奇神異,想來是一處洞天福地。可是後者在不久後,獨自帶人前來,搶占此地,並且擊殺了此地強大的護衛靈獸,剝奪其靈獸內丹,造就赫赫威名的--玄靈軍。


    既然威脅已除,但為何又要布下如此之多的封禁之術呢?


    如此強大的封印是為了封禁何物?老者心裏無法想明白,隻見他將靈目投向湖中央,再次朝著湖底望去,此刻光景變幻旋繞,在迷霧重重、靈紋飛舞的湖底,一隻龐然大物靜止躺在其中。


    “這是......”正待老者詳細探查,忽然,他心有所感,朝著天空某個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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