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一邊思緒不斷,一邊牽著馬車自顧的走著。


    目前李二所處的地段,已是內城所管轄的範圍。由青石板鋪設而成的街道十分的寬敞,五六輛馬車並駕而行,依然顯得很有富餘。街道兩側整齊的聳立著各種店麵、鋪子,街道上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數路人衣著光鮮亮麗,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其中有些人更是氣勢非凡,身後跟著幾個奴仆,大搖大擺走在道上。


    此時的街道上走過一群身著黑色鐵甲兵士,長槍鐵衣,麵色冷凝,沿街經過的人們無不躲避退讓,就連那些有點“橫”的行人,也是趕忙避讓,無絲毫懈怠。因為他們是隸屬於城主統轄的黑鐵近衛,隻接受城主一人的調令,代表著城主的無上威嚴,誰敢冒犯,也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黑鐵近衛齊步行走,發出鏗鏘有力地鐵甲摩擦聲讓李二驚醒,李二趕忙下意識的退讓到一旁,待近衛們走遠了,才姍姍然再次前行。而他前行的方向是這石鐵城最著名器寶街。


    早年間,石鐵城以產料、鑄器煉器、盛產神兵利器而聞名,真正的核心之處就在於這器寶街。但凡各種高級的鑄器原料、神兵利器都集中在器寶街的拍賣場售賣,石鐵城幾大鑄器巨頭--石非軒、鑄器坊、煉器閣、雲寶府、千兵樓都在此處。


    器寶街的建築十分的富麗堂皇,亭台樓閣,金漆雕樓,丈二的門庭鑲金嵌玉,樓宇前各種石雕傲然林立,好生氣派。這種輝煌質感和外城的普通建築一比較,那真的是差了好幾條街,完全不是一個等級。行走在街上的李二左瞧瞧、右看看,這些年雖然來過幾次,但每次來時,還是同樣的感覺,心裏不住的在驚歎這般的豪華氣派,瞬時間,將自己的苦惱給拋了不少。


    不多時,李二在其中一家鋪子門前停下了。


    李二整了整衣襟,低頭閉目片刻,再次抬頭時,已是那平時嘻笑的李二,憨笑的麵容上透著一股親切。他抬頭看了看店門,隻見丈二高的門麵頂上,有著一塊大氣的石刻牌匾,上麵寫著“鍛工坊”三個大字,字體筆走龍蛇,氣勢非凡,可以看出這三個字的書寫者已將精氣神完美的融合為一體。


    兩根頂門石柱雕龍鑄鳳,栩栩如生。八扇金漆粉飾鏤空大門規整敞開,門口左右兩邊各站著一個身穿黑衣的門衛,隻見二人雙目有神,唿吸沉穩,前額兩側的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兩個練家高手,而能讓這樣高手來充當門衛,看來這家鋪子真是有點背景。


    剛到門口,一位錦衣青年迎麵而來,熱情的對著李二拱手說道;“這位兄台,我乃鍛工坊管事,請問,有什麽可以為兄台效勞的?”李二見狀,慌忙拱手示意,趕忙應答道:“這位店家,某家是受你們鍛工坊的於鐵匠之托,來給你們運送東西。”說完趕忙從懷中拿出於鐵匠給予的信物,雙手奉持送上。


    錦衣青年看了看李二麵容神色,打量了一下他手上的之物,這是一塊巴掌大的黑鐵令牌,令牌正麵陽刻著“鍛工”二字,背麵卻是一個“於”字,令牌的四周有著莫名的花紋雕刻,十分精細。


    錦衣青年查看完那令牌後,點了點頭,微笑著對著李二說道;“這確實是於工的貼身令牌,勞煩兄台將於工寄送之物一起帶入,隨我到後堂與我家掌櫃詳談。”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將貨物取來。”


    李二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馬車跟前,抱著木箱跟隨著錦衣青年向內堂走去。


    路過大廳,眼見店裏一排排各色兵器明晃晃閃爍著寒光,有幾個武者打扮人士在指著某些兵器,對著身旁的招待者詢問詳情。


    大廳的正中央,一塊有著兩個成年人才能合抱過來的巨石立於堂前,一把怪異的劍狀兵器斜插直入巨石中。李二定睛一看,那哪是普通的巨石,分明是青鐵石啊,普通的刀劍根本無法在它上麵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而這劍狀兵器竟然能插入其中,一看就知道是那所謂神兵利器。


    內堂中,一位白發的黑衣老者正靜默立於堂前。老者身高六尺,雖然有些年歲了,但是看上去依然精神。


    老者身旁,錦衣青年正附耳向老者簡要說明了情況,老者一邊點了點頭,接過錦衣青年遞過來的黑鐵令牌後,他一邊示意一旁的李二坐下,一邊吩咐錦衣青年帶著其他奴仆下去。


    一行人走後,老者拱手作揖,沉聲對著李二說道:“李二兄弟,萬分感謝你為我們送來東西,能否將那東西給老朽!”說完緊盯著被李二放在桌上的箱子。


    李二一聽,慌忙起身,趕緊將小木箱子遞上。


    “這木箱子就是於鐵匠寄托之物,請老掌櫃過目。”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李二對著正在接過木箱的黑衣老者小心翼翼的說道。


    黑衣老者半開著木箱,眼神迸裂出駭人目光,但從李二的角度上隻能瞧見木箱虛開的背影,而無法看見黑衣老者此時的神情。


    半晌,老者褪去眼中厲色,重新變得波瀾不驚,他慢慢地合上木箱,露出一絲笑容。


    “不錯,是這東西。“


    黑衣老者確認後,笑道:”李二兄弟,首先感謝你把這貨物安然送到。不怕你見笑,這幾天我們鍛工坊運送車隊出了點問題,導致有些貨物沒法正常運輸。雖然這隻是普通的礦料,但是,我們這鍛工坊鑄器時間不等人啊,這次真的感謝李二兄弟你啦。“


    說完,從懷裏掏出兩錠銀元寶,交到李二手中。一邊再次笑說道:”李二兄弟,這是給你酬勞,萬分感謝。”


    當看到這至少有著五十兩的銀元寶時,李二原本略顯緊張的神情,變得有些驚喜。剛想接過手中的銀元寶時,突然又想到什麽,趕緊擺了擺手,歉聲說道:”掌櫃,實不相瞞,於鐵匠在寄托此物時,已經付過運費了,這銀元寶我不能收。“


    ”原來如此。沒事,權當老朽我給你的額外補貼,這區區銀元寶,還望收下。“


    見李二還有為難神情,黑衣老者皺眉補充道;”難道,李二兄弟是看不起我這區區薄銀不成!”


    這下子可苦了李二,原本就心驚膽戰、強裝鎮定,並且還時刻間關注黑衣老者的表情。眼見老者似有不悅,李二趕忙火急火燎,帶著哭腔解釋道:“掌櫃的誤會啦!這銀子太多,我是不敢收啊,你說我要是收了,那可就壞了名頭了。“


    老者再次笑著勸說道:”隻管收下,我鍛工坊的名頭在這,怎能虧待真心辦事之人呢!“說完一臉不容置疑看著李二。


    見此狀況,李二隻好收下,將銀元寶收入懷中,真切的對著老者作揖告謝。


    “掌櫃的,這東西我也送到了,天色不早,我該離去了。“李二見事情已然完成,急於脫身而去。


    “嗯,那也好,李二兄弟既然還有事,那我也不久留你了。“老者點頭思襯著說著。話音剛落,李二正要轉身離去時,老者沉聲對著李二問道:“李二兄弟,從進門到現在,你一直很緊張,不知是何緣故啊?“老者眼神帶著一絲冷凝看著李二。


    霎時間,李二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內心慌亂不堪,心裏一整狂亂猜想:“他看出什麽了?他會不會殺人滅口啊?“李二的腦袋飛速運轉,想著各種托詞,唿吸片刻間,他已是思緒紛飛。


    慌忙之間,李二小心翼翼的顯露出一副苦相,告罪似的解釋道:“掌櫃明見啊!小的原本就是鄉下山野之人,從來沒來過這般高貴的地方,心裏一直感覺格格不入,覺得這不是我能來的地方,所以十分緊張,不知是坐還是站,還望老掌櫃體恤呀。“同時做著一副婆媽的神態。


    老者聽了解釋,並沒接話說,而是緊盯著李二雙眼。


    李二粗狂的臉上,一道冷汗順著額頭邊的眉骨流下,神情間帶著畏懼和怯懦。


    此處悄然無聲,可聞唿吸之聲,可聽心跳之音。


    過了半餉,老者這才開口對著李二說道:“原來是這樣,李二兄弟,如果平常沒什麽事,也可以過來老朽這坐坐,那以後也就不生分了。如果以後有些貨物運送,我們也是可以請李二兄弟運送嘛。”


    李二心裏鬆了一口氣,趕緊應聲附和:“隻要掌櫃有用得到李二的地方,李二一定鞍前馬後地效勞。”同時露出諂媚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就期待與李二兄弟的金誠合作了。對了,李二兄弟,這次送貨,我希望你能保密。畢竟,對我們而言,運送車隊出了問題,可是不光彩,到時候其他競爭對手可就要揪著這點小尾巴大做文章了。再說,我們鍛工坊這麽大產業,出了這樣的紕漏,勢必對我們的聲譽有所影響,還望李二兄弟,給我保密才是。”老者緩聲說道。


    李二也順勢搭話,信誓旦旦保證,一定守口如瓶,絕不透露半點。


    之後冠冕堂皇的閑扯幾句,李二終於走出內堂,離開了鍛工坊。


    鍛工坊,內堂。


    “你去查查這個人,看看那李二是否可靠,有什麽異常馬上匯報。還有,關鍵時刻,可以......”


    堂內,黑衣老者正對身旁的剛才接待李二的錦衣青年囑咐道,說到最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眼神寒光乍現。


    錦衣青年會意而去。


    夜已黑,寒冷之氣入夜襲來,仿若奔騰激流般穿刺著。


    “玄二”字號廂房內,曆依的睡夢中,夢中的他,奔跑在森林中,漆黑的夜裏,刺骨的寒冷,他什麽也看不見。他隻知道自己要向前跑,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麽要跑,就這樣一直跑著。突然,一片血色迎麵撲來,瞬間就將曆依吞沒,曆依尖叫,掙紮,恐懼!但是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不聽使喚,像是被丟進無盡的血色深淵中,無盡的掙紮和徘徊......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中垂死掙紮,內心不甘的呐喊、唿嚎!不知過了多久,一股莫名的溫暖從心底而生,蔓延開來,一股金色的光芒衝破血色,籠罩著他,直接將他拉出。在這光芒中,他感到溫暖,一切不安和絕望的情緒仿佛消失了,他想說話,但是他太累了,在光芒的包裹中他睡著了,很甜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夢中的他感覺到精力充沛,一股想要起身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響起。


    “咿,啊......”剛才還昏睡中的曆依半張著嘴、嗬著氣,眉眼惺忪,剛欲起身,一隻大手已經輕貼著他的後背,將他緩慢的托起。


    “爹!”不知怎麽,曆依突然有種莫名的情緒衝上心頭。


    剛醒來的曆依,極力迴憶昏睡前的記憶,想起來事件的過程。


    “爹,馬車裏的箱子......”曆依很想把心裏的話說完,但是他想起爹的嚴厲和教誨,心裏有愧,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曆崇山輕輕的拍了拍曆依後背,平靜的說道:“爹曾經和你說過,別人的東西不經允許,不能碰,你犯錯了。”話到此處,曆崇山頓了頓,凝視著曆依,無聲責備。


    曆依羞愧的低下了頭,不敢與其對視。


    但曆崇山見狀,語重心長的對著曆依說道:“小石頭,接下來,爹要說的話,你要在以後的日子裏牢牢記住,有些規矩就是要守著,千萬不能越界了,否則,很可能要承受相應的災難,甚至毀滅!”


    曆依真切的點頭表態。曆崇山繼續說道:“小時候,爹教你的是做人做事的規矩,現在要說的是生存的規矩!馬車的上那個東西,你心裏害怕嗎?”


    曆依想起那一幕,立刻應聲低語答道:“害怕......”


    “那東西,已經不是常人所能了解到的東西。在這個世上,除了我們正常看到的人和事,還有許多未知的存在,當你不了解的時候,注意!不要試圖去嚐試和接觸,因為你無法掌控後續所引發的一切!凡事謀定而後動,小心駛得萬年船。”曆崇山深切地對著曆依教導著。


    語重心長之後,曆崇山伸手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個器物。這是一個清靈透徹的小塊白色玉牌,正麵是陽刻著彎月雕刻,背麵是一個不知名的符文。曆崇山將它掛在曆依的的脖頸。


    鄭重其事的對著曆依說道:“明天你就要去尚武堂拜師學藝了,這塊玉牌是咱們家的祖傳之物,本來有兩塊的,你大哥曆雲離家學藝的時候,爹爹已將其中一塊給了他,剩下的這一塊就交給你了。這兩個玉牌是有差別的,你這塊刻著是彎月圖案,你大哥那塊是太陽圖案。一定要答應爹爹,人在物在,一定要保管好它!”


    曆依望著曆崇山,看得出今天父親的語重心長帶著別樣的含義。雖然還小,但對於很多事情,他會留心,去辨別和分析,也會好好記住。


    “好好休息吧,很晚了。明天還要去尚武堂。”曆崇山並沒再對曆依說些什麽,而是讓曆依躺下休息,自己獨自在窗台前站立,透過半開著小窗,看著已是燈火輝煌的街道,他沉思著。


    房間內,隻有昏暗的油燈和輕微的唿吸聲。很靜,這裏的夜真的很靜,但人的心卻是不平靜的。


    躺在床上的曆依,一邊在思考著父親的話,一邊想著明天的拜師之旅會是怎樣一個場景,他有一些彷徨和迷茫。


    念頭一轉,他又想到哥哥曆雲,已經兩年沒有見上麵了,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夜無語,唯心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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