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自從劉太後垂簾聽政之後,趙元儼那絕對是非暴力不合作。


    往家裏一眯,稱病不朝,估計這帳劉太後心裏都給記著呢。


    進了屋內,劉太後微微欠身:“原來是妹妹來了。”


    延慶公主急忙上前:“太後,這不是有幾天沒見了,很是想念,這不,孩子拿了些新鮮東西來,就順便讓他過來了。”


    劉太後眼皮也沒抬:“什麽新鮮東西?還值得你跑一趟?”


    “是這個——”趙允讓見縫插針,拿著籃子就要往前湊。


    結果兩個太監一左一右把他挾持住:“大膽!”


    趙允讓一臉懵比,我幹啥了我就大膽了我?


    延慶公主急忙道:“他沒進過宮,不懂事,你看就原諒他吧!”


    我幹什麽了就原諒?


    趙允讓也是醉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理論上應該三拜九叩。


    可是自己拎著個籃子,磕頭什麽的啥都沒做。


    人家挑理是正常的。


    但是這又是大膽又是原諒的,看著有點故意找茬的意思啊!


    延慶公主笑道:“知道太後最近胃口不佳,正好有些東西——”


    太後這才哼了一聲:“拿上來吧!”


    一個小太監接過籃子,拿到太後身邊。


    劉太後明顯有些驚奇:“這時候還有這個?明顯是剛摘下來,看——這是剛摘下來的!”


    延慶公主驚訝道:“太後如何知道?”


    “看這尾巴就知道了,延慶你知道,我也是過過苦日子的人。”


    果然劉太後一點也不避諱自己曾經的經曆,反倒是當成一種榮耀。


    是個人物啊,無怪乎曆史評價這麽高!


    “這是——”劉太後瞟了一眼趙允讓。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趙允讓就不信,這可是慈寧宮,都不認識能讓自己進來嗎?


    “這是我八哥的兒子,趙允讓。”


    “原來是趙元儼的兒子!”劉太後有些意味深長。


    說完,劉太後就不搭理趙允讓了,老姐倆你一句我一句,陳芝麻爛穀子說個沒完沒了。


    一共也就幾根黃瓜,不大一會兒,都進了兩個女人嘴裏了。


    趙允讓始終在一邊站著,可是就算是想要恭恭敬敬地站著,他也做不到。


    這玩意絕對是需要練的,他也就軍訓的時候站過幾天軍姿。


    你要說訓練方法,那趙允讓絕對是一套一套的。


    可是讓他站著,沒一會兒就賊頭賊腦,拿著眼睛這兒看看那兒瞧瞧。


    看得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的老太監直皺眉頭。


    結果冷不丁的,劉太後來了一句:“小讓子——”


    趙允讓嚇得一激靈,這是什麽稱唿?


    可是還得應著:“允讓在!”


    “說吧,什麽事?”


    趙允讓:“……”


    “瞧您說的,我這就是有了新鮮東西,來孝敬一下您嘛,沒什麽事兒!”


    劉太後臉一板:“真沒什麽事?要是沒事的話,哀家今日有些倦了!”


    別啊,正事還沒說呢!


    “哦哦,要說沒事兒也沒事兒,要說有事兒也有一點——”


    延慶公主的眼睛都瞪得老大:這孩子照說也見過幾次了,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皮了?


    這可是太後,現在絕對是萬人之上,就算是皇帝也得矮上三分,你這兒和太後逗咳嗽玩兒!


    趙允讓哪管這個,人生而平等,該磕頭他也不含糊,可是骨頭裏的這點東西,其實極難改變。


    倒是劉太後,這麽多年也沒有一個晚輩敢這麽和他說話。


    就算是趙禎,她一直養在膝下,也沒說這麽和她開玩笑的。


    所以劉太後不禁有些好奇,也有些別的滋味。


    “那就說吧!”


    “我想和您借點銀子!”趙允讓嬉皮笑臉。


    延慶公主臉色發白,借銀子你和我說啊,不是上次訛了你兩萬,你跑這兒告禦狀來了吧?


    不過肯定告不贏,那兩萬兩裏頭有一萬可在太後手裏呢!


    劉太後也很好奇:“你想借多少?”


    自從她進了宮,就沒有人向她借過銀子了。


    進宮之前,那都是她和別人借銀子。


    “五萬兩!”趙允讓伸出一個巴掌搖了搖。


    延慶公主險些暈倒,張口就是五萬兩,趙允讓這是想要幹什麽啊?


    劉太後倒是一點也不吃驚,找她要是借個十兩八兩的,那才是開玩笑呢?


    “哦,你借這麽多銀子做什麽啊?”


    趙允讓沒有直接迴答:“太後您覺得這黃瓜可還可口?”


    劉太後咂摸了一下滋味:“還好吧——你不是說,你要用五萬兩銀子來種黃瓜吧?”


    “不僅是黃瓜,但凡是夏季有的蔬菜,都可以在冬天生產出來,這黃瓜就是證明!”


    劉太後的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你說暖房啊,宮裏就有,也廢不了哀家這麽多銀子!”


    “宮裏的暖房見不得光,生長的慢,產量又低,太後應該知道吧?”


    趙允讓詭秘一笑:“太後可曾聽說過琉璃?”


    “這有什麽,去把哀家的那個琉璃珠去來給他看看!”


    不一會兒,老太監托著一個盤子,小心翼翼地端到趙允讓麵前,揭開上麵的紅布,檀木的座上鑲著一顆拇指大的琉璃珠子。


    如何?


    這顆珠子是真宗在的時候賜給劉太後的,也是她心中最愛。


    趙允讓看了看:“小葉紫檀啊,不錯啊!”


    劉太後:“……”


    延慶公主:“……”


    老太監手都抖了:“大膽——太後,他——他竟敢侮辱先皇的寶物?”


    劉太後沒有說話,但是眼睛盯著趙允讓,顯然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今天趙允讓就別打算出去了。


    趙允讓不緩不慢地用手一指“太後可知道,這琉璃是可以透光的!”


    劉太後點頭:“這個自然!”


    “可是,這不是最純粹的琉璃,純粹的琉璃是無色透明的,可以完全地透過日光,遮擋冬日的寒意!”


    劉太後眉頭微蹙:“你是說——”


    “沒錯,我有秘法可以大量生產這種純粹的琉璃,用來建設暖房,如此,冬天也可以吃上新鮮蔬菜,甚至在苦寒之地的軍伍,也可以用得上!”


    劉太後道:“你怎麽會想要做這些?”


    “隻要於國有利,於民有惠,允讓願意去做,這還是手頭沒有銀子,有銀子,我自己就幹起來!”


    劉太後眼中突然一亮:“銀子我有,也可以借給你,而且不用現銀!”


    “銅錢就更不成了,五萬貫的銅錢,哪輩子能拉完?”


    劉太後大笑:“也不用銅錢,交子聽說過沒有?”


    戲肉來了!


    趙允讓作迴憶狀:“倒是聽父王偶爾提到過,說這交子使用甚是便捷,不過隻有益州才有?”


    劉太後身子前探,麵露喜色:“趙元儼也提到過交子?”


    “是啊,可是益州太遠了,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益州的交子,京城也用不了吧?”


    “誰說的,京城馬上就會有交子!”


    “真的,那可就真的方便了!”趙允讓麵露喜色。


    就這樣,三言兩語,趙允讓已經從太後這裏獲得了五萬貫交子的借款許諾。


    出了慈寧宮,延慶公主似笑非笑:“好你個小子,竟然拿著姑母我當槍使,這是你早就計劃好的吧?”


    趙允讓滿臉不解:“沒有啊,我就是打算從太後這裏借點銀子種菜,聽說太後老有錢了!”


    延慶公主:“……”


    劉太後很是高興,她怕的就是京城不接受這益州傳來的交子,正在發愁如何打開局麵。


    趙允讓這是瞌睡送來個枕頭啊!


    特別是話語間透露出,趙元儼對交子竟然也持讚成態度。


    這讓一直擔心朝廷群臣反對的劉太後多少放下些心來。


    劉太後馬上開始組織人手,加大本金的投入。


    結果才發現,除了那即將到達京城的一百萬貫,自己這邊手裏還真沒多少銀子。


    除非,動用國庫的儲備!


    可是動用國庫儲備的話,就要通過朝議!


    隻要是朝議,劉太後的懿旨就沒有順利下達過。


    那些本來老是頂著牛的文官武將,馬上就會結成統一戰線,從各種角度,以各種理由,來反對太後的懿旨。


    這讓一心想要推動交子的劉太後心急如焚。


    垂簾聽政之後,雖然政績還算不錯,可是沒有一件能完全算在劉太後自己頭上。


    所以,這次交子的推行,對劉太後而言,絕不能失敗!


    終於,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劉太後吩咐太監:“去把周王請來,就說我要見他!”


    趙元儼在慈寧宮作客的時候,趙允讓石磊等人也正熱熱鬧鬧地在一起喝酒。


    這是燕昭藏起來的最後幾隻鴿子了!


    轉眼間幾隻鴿子隻剩了骨頭,趙允讓命小六子把幾根黃瓜端了上來。


    宋益已經有段時間沒有過來了,看見黃瓜:“現在竟然還有這樣鮮嫩的東西?”


    抓起一根就塞在嘴裏:“不錯啊,清涼脆嫩!”


    說著,又伸手去抓。


    “我已經和太後搭上了線,借錢準備大幹一場了!”


    趙允讓的一句話震驚了眾人,宋益抓黃瓜的手慢了下來:“大幹一場?你準備幹什麽?”


    “種菜啊——我找太後借了五萬兩銀子,準備種菜!”


    五萬兩銀子種菜?


    “太後這麽有錢嗎?”


    “你也認識太後?”


    “算認識吧!”


    “我也是沒辦法,你說誰要是有銀子還去借呢?真要是有做這個生意的,我就去借,絕不找太後!”


    宋益若有所思。


    一場鴿子黃瓜宴會就這樣散了。


    宋益走了。


    石磊幾人把趙允讓圍在當中:“你知道他是誰啊,你就這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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