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淮軍到了上海不到一年時間,就從軍隊管理製度上入手,改掉了湘軍舊製,全麵效仿外國軍隊。而且不但備配的是洋槍洋炮,李鴻章還雇請了外國教練訓練軍隊,這戰鬥力可是大幅提升啊!”


    “這個我也有所耳聞,我朝的製度一向是閉關鎖國,以天朝自居。”李海濤道,“實際上就是盲目自大,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不肯學習國外的先進製度和經驗。李鴻章大人膽子大,主動向國外學習,還請來洋人教學,當時聽到這消息時,我也深感震憾。”


    “其實很多人認為,李鴻章與洋人勾結過甚。老夫以為,這是誤解。”王守正道,“我長期觀察李鴻章,他到上海初步站穩腳跟之後,還罷免了以楊坊為代表的一些媚外過甚的買辦官吏,被免職之人,才是完全不顧國家主權,一味迎合外國人的家夥。”


    王守正喝了一口茶道,“李鴻章改為起用郭嵩燾、丁日昌一批務實肯幹的洋務派官員,同時建立了不同於湘軍的幕府,以務實幹練、通曉洋務為基準的淮軍幕府。不到半年時間,淮軍就迅速擴軍至50個營,約2萬人。此後更是進一步急劇膨脹,攻打南京前夕,淮軍已近8萬人。”


    其實隊伍規模龐大,並不是問題。關鍵是能夠解決軍費,一句話,你拿得出錢來才行。於是李海濤問道,“可知李鴻章大人,是如何解決軍費的嗎?”


    “這還能有什麽辦法,無非是多設關卡而已。”王守正道,“李鴻章骨子裏也是個商人。他在上海、江蘇、浙江一帶,采用關厘分途,以厘濟餉的政策,以關稅支付常勝軍、中外合防局及鎮江防軍的軍需,以厘金協濟淮軍。這軍事進展神速,人越來越多,這厘卡也是層層添設。以前我們運鹽從南京到上海,一公斤 路上關稅才一兩,到今年路上關卡增加了一倍,已達到二兩半。”


    “江南一帶本來是全國的富裕之地,這些年來連年戰亂。也是苦不堪言。”王守正道,“但是長痛不如短痛。李鴻章雖然增加了許多苛捐雜稅,但他確實是把這費用發展軍隊上麵。淮軍壯大了,而且朝廷很明顯,對於李鴻章對本就受到重創的江南一帶還默許加重稅收,其實也是希望淮軍發展壯大,未來淮軍可能會承擔更重任務和使命。”


    “嶽父的意思是,未來淮軍可能替代湘軍,承擔朝廷的主要軍事任務?”李海濤道。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王守正道,“而且我發現李鴻章不僅思想上比許多滿族大臣先進很多,就是比曾國藩他們這些還算開化的漢族大臣,思想也要先進些。特別體現在外交上麵,也就是同洋人打交道上,李鴻章很有一套。而且老夫以為,長毛也好,撚軍也罷,都不足為慮。真正值得憂慮的是洋人,他們的生產工藝已經遠遠在我們之上,不可不妨之啊。”


    李海濤深居內地,平日裏與洋人也很少接觸,在湘軍內部,曾國荃的宣傳口號是,“洋人不足為慮,真正心腹大患是長毛。隻要湘軍剿平了長毛,國家統一,政令暢通,洋人自然不敢來犯。”一直以來,也把曾國荃所說當成是金科玉律,今日聽到王守正一說,有些振聾發聵的感覺。暗道:曾國荃抬高長毛的地位,實際上也是抬高自己的地位。因為長毛若是心腹大患,那麽湘軍消滅心腹大患,則是功勞巨大。


    而聽王守正這麽一說,雖然一時接受不了,但是又不知道從何反駁。


    “聽嶽父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李海濤趕緊道,“聽嶽父的意思,跟著李鴻章大人更有前途。隻可惜沒有渠道。”


    “其實今天 我跟你談這番話,隻是要你找準方向。”王守正道,“我在上海、浙江那邊同有同鄉和合作夥伴,雖然是亂世,但以前積累下來的關係還不錯。他們與淮軍的將領關係也是錯綜複雜。你再考慮一下,若真心想改換門庭,投靠李鴻章,那麽我可以先去鋪路搭橋。”


    李鴻章不過才40歲,已被授為江蘇巡撫,完全 是一顆冉冉上升的政治明星。不用說,王守正主動提出去牽線搭橋,李海濤是求之不得之事,道,“那有勞嶽父費心。”


    “海濤,你客氣了。我們現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王守正道,“我既然把女兒許配給了你,將來你前途遠大,我女兒跟著你也會享福。你現在不用考慮太多,專心致誌把出征江西的事情辦好。


    這不光是曾國荃看著,曾國藩看著,李鴻章也看著,兩宮皇太後和皇上都看著呢。隻要把上麵的意圖充分吃透,把事情辦好。那麽我將來為你鋪路搭橋,也更有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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