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供桌被推翻,那股莫名的吸引力也在頃刻間消失殆盡,杜非彬從幻想中清醒過來,還沒看清當下的情勢,隻感覺自己的手上握著什麽潮濕黏膩的東西。


    他低頭一看,竟是一塊包裹著骨頭的腐爛肉塊,其中縫隙還遊走著白花花的蛆蟲。


    “啊!”他大叫一聲,下意識將肉塊往前扔,正好丟在神像的腳邊。


    “袁……袁兄,這……這是怎麽迴事?”杜非彬快速甩動手臂,想要甩掉那種黏膩的手感。


    “從進這個屋子開始,你就中了幻象了。”寧裴玉解釋了一下剛才的情況,但他的眼神卻是在神像周圍遊動,身體也擺出了防禦的姿勢。


    以他的經驗,貿然將看上去就很重要的供桌推翻,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會觸發主線劇情或者boss戰。而他們直到現在還沒有接觸到這個所謂故事的一個清晰脈絡,山神廟供奉的又是屍體,不是正常的供品。


    所以,寧裴玉深吸一口氣,這裏大概率就是boss的老巢。


    杜非彬雖然搞清楚了狀況,但自他脫離幻象之後,四周都沒什麽變化,此時也就鬆懈下來,抓著寧裴玉的袖子東張西望。


    “這個供品也太邪性了……”他小聲道,“感覺像是魔修會做的事情。”


    “這個山神廟恐怕供奉的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吧。”寧裴玉帶著杜非彬往後退,就在快要退到門邊時,那扇大開的門突然“啪”的一聲關上。


    杜非彬一愣,隨即立刻轉身就要將門拉開,可無論他使出多大的力氣,用手扒拉或是用腳踹,都無法將門打開,他們冥冥之中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被這門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小心點。”眼看門打不開,寧裴玉頓覺不妙,反手死死抓住杜非彬的手腕。


    不出他所料,下一秒燃燒的幾支蠟燭在一瞬間熄滅,他們完全陷入了黑暗當中。


    未知的神像,神秘的供品,都在挑戰著這兩個少年脆弱的神經。


    杜非彬不怕鬼,可剛才莫名其妙差點就要吃了屍體的惡心感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寧裴玉唿喚係統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力量又必須限製在煉氣期,心裏不由得有些發慌。


    然而這黑暗並沒有將他們吞噬太久,一束小小的光亮突然從屋頂打下,直直照射在神像的頭頂,將這巨大神像襯托出幾分朦朧的神聖感。


    “爾等何人?”一道渾厚的聲音在四周迴響,卻又讓人覺得是從神像的頭部傳來的。


    寧裴玉立刻猜到這可能是觸發了boss——山神廟的“山神”。


    “我等不過是閑遊至此的普通人,偶然進到此處,打擾了您的清淨。”他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為何打翻吾的供品?”那聲音問道。


    寧裴玉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真話,畢竟這所謂“山神”的語氣無悲無喜,聽不出任何供桌被翻的憤怒,他怕自己把握不好,說錯了話惹惱“山神”。


    杜非彬卻先他一步說了出來:“這並非我們所願,是供品上下了幻術!”他心直嘴快,沒想那麽多。


    寧裴玉要攔住他也來不及了,隻能暗暗將手擋在胸前,防禦可能出現的危機。


    但“山神”接下來說的話卻令他瞪大了眼睛。


    “你們做得很好。”


    “山神”說這話的語氣飄渺,令寧裴玉有些難以置信。


    這“山神”難道不是這一關卡的boss嗎?怎麽說也該對他們這些冒犯供品的人施加懲罰。


    然而山神卻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


    “吾是靈悠山的山神。”他緩緩說道,“在億萬年的沉睡之後,吾被人類從夢中喚醒。”


    “他們日夜企盼能夠渡過災荒,而吾也盡吾所能地利用山裏的資源,為他們提供住所和食物。等一切安定下來,他們就為吾建立了這一座普普通通的山神廟。”說到此處,“山神”的音調轉為憂鬱。


    “然而,所有的安穩喜樂都在五十年前轉變了。當年,山下村落裏一棵百年的老槐樹被天雷劈中,產生了靈智。可他卻不安好心,蠱惑村民以活人獻祭於吾,以此汙染吾的神力,令吾產生心魔。待吾耗盡吾所有的力量擊潰心魔,槐樹精又引誘枉死祭品的魂魄對付吾,把吾限製在這廟裏,無法動彈。”


    “山神”的聲音激動起來。


    寧裴玉還未發表意見,杜非彬卻已經聽得兩眼汪汪。


    “太可憐了……嗚嗚嗚。”他一手攀住寧裴玉的肩膀,還不停用另一隻手擦拭臉上的淚水。


    “吾如今已是再無能力離開這裏了,你們可以幫助吾打敗山下的槐樹精嗎?”


    這是npc在發布任務?寧裴玉思索著,可萬一他是在坑我們呢?猶豫間,他及時捂住杜非彬的嘴,避免這個傻小子的立刻答應引來可能不好的結果。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們隻不過是略懂修行的俗人,恐怕沒那個能力……”


    “山神”卻是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吾可以給你一些報酬!”神像的心髒位置出現一縷淡淡的藍色光芒。


    “這是我的神力本源,可助你們提高一階修為。”


    寧裴玉的眼睛頓時亮了,如此稀有的寶物,竟真的能夠交給他們?


    “我要怎麽確定您一定會把報酬給我們呢?”寧裴玉問道,他很是懷疑。


    “吾可以簽下契約,敬告上天,由天道裁決。”“山神”道。


    這麽爽快?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寧裴玉經曆過無數無限流的副本,都沒遇到過這麽人性化的npc或者boss。


    但既然可以用契約約束各自的行為,那想必這個“山神”也不會動什麽偷梁換柱的手腳或者死不認賬了。


    一紙薄薄的契約從屋頂降下,穩穩地落在寧裴玉的手中。山神的眼睛一亮,在上麵簽下了難以辨別的字跡。


    寧裴玉細細檢查其中的條款,並未發現不妥,於是便與杜非彬一起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隻不過寧裴玉用的是假名,因而這紙契約本質上對他並沒有任何效力。


    雙方都簽完後,“山神”念動咒語,契約隨之飄起,在一股玄妙的氛圍下,其上符文飄動,散發出淡淡的金光,這是已然被天道認可的憑證。


    “既已簽了契約,不知山神大人可有什麽建議,能幫助我們打敗那隻槐樹精?”寧裴玉裝模作樣地皺起眉,“我們的實力實在低微,連現在的您都難以對付,更別說有許多魂魄助力的槐樹精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村民供奉的供品被他下了詛咒,幸好你們來得早,打翻了這供桌,不然等那蠟燭熄滅,這詛咒將會伴吾永生永世,令吾不得超生。你們可以將這具屍體包起,埋在他的本體之下,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就會染上這詛咒了。”


    這可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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