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裏,阿方自有門路知道侯府裏發生的事,但她誰都不敢說,隻默默揪著心。


    阿籮日日坐在門口,盼著下一刻,門一打開,就可以看到知暖笑著從外麵走進來。


    日複一日,她再等不下去了,這日正拿了自己攢的全部的錢求阿方設法帶她進侯府。


    “娘子不會喜歡那裏的,她沒迴來,必然是出了事。求求您,您就帶我進去吧,我不會給您惹麻煩,我隻看一眼娘子,遠遠看一眼就行。”


    阿方正為難,忽見一丫鬟跑進來:“迴來了!娘子迴來了!”


    知暖的馬車直接進了二門,秦瑜把她抱下來時,眾人都驚呆了。


    那還有個人樣嗎?瘦脫形了都!


    阿籮“嗷”地一聲撲上去,被秦瑜躲開。


    後者冷冷地喝了一聲:“滾!”


    阿籮還想搶人,被其他人拉住,小姑娘邊掙紮邊踢著腳喊:“是你害了娘子,是你害了她!”


    這話是能說的喲?阿方趕緊命人把她嘴也捂了,自己快步跟著進了內室。


    知暖睡過的床榻已經重新洗過鋪陳好,秦瑜將人放下,垂眸看著床上的人,淡聲吩咐:“給她熬些米粥,想辦法喂進去。”


    說著他轉過身來,冷冷地盯著被人帶到門口,正仇恨地瞪著他的阿籮:“你不是向來最在意她嗎?那就好好勸她用食,她能活,你也能活,她不能,你就第一個替她去死。”


    屋內人噤若寒蟬,連阿籮都有些被他嚇到,掙紮的力道都小了。


    秦瑜說完,再沒看知暖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他人不見影後,眾人才紛紛上前察看知暖的情況。


    阿籮第一個撲上去,握著她的手叫娘子,怎麽也沒敢相信,幾日前那個能說會笑要她相信她的娘子,再迴來會成這個樣子。


    隻有阿方還有些理智,默默看了一眼走出去。


    秦瑜果然等在外麵,他麵色陰沉地的看著屋角探出來的海棠花樹,聽到動靜迴過頭來:“好好照顧她,需要什麽隻管叫徐誌去府裏取,若要請大夫,拿我的名貼去張府請張禦醫。”


    阿方連忙應了,看著小主子愴然離去,微微歎了口氣。


    迴到崇仁坊,聽到阿籮等人熟悉的聲音,知暖是有清楚感知的,隻是她身體太虛,無法給他們任何迴應。


    一開始,連水都很難喂進去,後來阿籮那家夥,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這天趁著沒人,偷偷割傷自己的手放血給她喝,一邊往她嘴裏懟一邊還特別認真地說:“娘子,你以前講的故事裏不是說,當主角活不下去時,會有人放血給她喝,然後她就能活了嗎?”


    “阿籮的血給你喝,你一定要喝下去,好好活過來。”


    說實話,知暖是真的想放棄了的,人虛弱到一定程度,活與不活沒什麽太大的想法和概念。


    她甚至還想著,也許死了她又能迴去了呢?雖然那邊已經沒有她可以惦念的人,但這個世界更讓她不喜歡。


    能迴去再吹吹空調、看看電視、玩玩手機,也是很美妙的事情啊。


    但是阿籮的血突然就刺激到了她,她甚至都會懷疑,如果她一直不醒,那傻丫頭能把她自己的血放幹。


    她用力地掙紮了一下,微微撇開嘴,沒什麽氣力地說了一聲:“夠了。”


    此後,她勉強能喝點水,然後是米湯,再然後是稀粥。


    能吃得進東西,人自然就會慢慢養好。


    到底年輕,知暖覺得自己恢複的還挺快的,迴到崇仁坊沒過幾日,就能下床走路了。


    阿方幾個卻覺得度日如年,從未那麽煎熬過。


    知暖自己能下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頭發,這天氣,隻靠她們幫她抹澡,人都要臭了。


    整個泡到浴桶裏,她才發現自己當真瘦了好多。


    腿都成兩根柴火棍了,醜到不能直視。


    而且狠餓了一迴,她發現自己似乎有點輕微的厭食症,沒有胃口,對什麽吃的都提不起興趣,稍微吃多一點點就會吐。


    阿方不放心,又把張禦醫請來,人看過後也沒什麽好辦法,給她開了些調養的食補方子,讓慢慢地循序漸進地幫她把元氣補迴來。


    知暖倒也配合,隻要不多喂,讓吃什麽就吃什麽。


    一直到六月完全過去,知暖都沒有再見過永安侯世子,她也沒問過他。


    倒是阿方有次好似無意地跟她提了一嘴:“陛下去了西山行宮避暑,朝中許多大人都跟著去了,世子也在其列。”


    皇帝每年夏天出京避暑也差不多成了定例,不止大人們,很多勳貴子弟還有大臣之女都會一起去。


    每到這時候,京城生意都冷清許多。


    知暖感覺自己已經有許久未出過門了,她問阿方:“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嗎?”


    阿方的表情很是為難。


    後來阿籮才偷偷告訴她:“娘子被送迴來的那天,府裏就多了許多侍衛,如今不但娘子,便是阿方她們,沒有允許,也不能隨意出去了。”


    所以說,她這是被軟禁了唄。


    然而知暖並不後悔,那迴進去侯府後,但凡她多懷一點僥幸、多妥協一點點,她就再也走不出那個深宅大院。


    如今看似被軟禁,但比起侯府已經好很多了。


    知暖也不會任這種情況一直繼續。


    眼看七月七將至,阿方看院裏最近的氣氛著實沉悶,便早早張羅著乞巧節。


    乞巧節又稱女兒節,多是未婚女孩們的節日。


    七月七這天,一群未婚姑娘放了盆水在太陽下暴曬,再用曬過的水“撲針乞巧”。


    知暖如今這身份,說已婚不對,說未婚也是不能,便沒湊熱鬧,隻出錢讓買了些瓜果點心,讓她們一起聚著吃吃玩玩。


    她自己則取了夏布,一個人坐在小花廳裏裁裁剪剪。


    阿方忙完過來時,知暖做的東西已拚出點雛形,她湊近看了看:“這是在做犢裩?”


    犢裩就是這時候人穿的內褲。


    當然,很多窮人老百姓夏天都把它當外褲穿。


    它有點像現代人的及膝短褲,隻這時的式樣是三角形的。


    知暖來了後,給自己用夏布做了好幾條現代式樣的平底內褲,阿方不至於不認識,她仔細看了看,笑得有些欣慰又有點意味深長:“看著過於大了點。”


    女子穿肯定不行,必須是男子的樣式。


    知暖拿著襠部的那塊布在研究怎麽做男人內褲的“三角形兜袋”,聞言笑看了她一眼,點頭:“嗯。”


    她不可能和永安侯世子一直這麽冷戰下去,也沒時間和他磨蹭。


    如今她已經在侯府眾人麵前露了眼,時間長了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事。


    而且,他送她玉簪的時候,她曾說過七夕的時候會送他一件禮物,給他做兩條這時候的人沒穿過的內褲,也算是實現了當時的諾言。


    阿方見她承認,很高興,和她透口說:“一過了七夕,天氣就會涼爽起來,陛下他們這幾日也該迴來了。”


    陛下迴了,永安侯世子也就該迴了。


    知暖沒說話,低頭默默做自己的事。


    到晚上,內褲做成了,知暖洗過後晾幹,就收起來放在一邊。


    阿方比她操心,時刻盯著,七月初十這日,她喜氣盈盈地告訴她:“娘子,世子他們迴城了。”


    知暖坐在簷下看阿籮幾個小丫鬟踢毽子,聞言淡淡地“哦”了一聲。


    阿方說:“娘子前兩日做的禮物,我讓人給世子送去好麽?”


    知暖看著前麵,漫不經心地說:“不用了,先放那吧。”


    阿方也是服了,心道幸虧世子在乎她,否則這臭脾氣,誰人受得了?


    知暖不願意,阿方也沒法。眼看著世子迴來幾日,既不來看她,也不過問這邊的事,而知暖呢,仍舊沒事人一樣,不是懶洋洋地睡覺,就是搬個小搖椅坐在屋簷下吹風,日子比哪一個都悠哉。


    阿方比哪一個都愁。


    實在沒忍住,這天偷偷將知暖做的那包東西,讓徐誌轉交給了世子。


    當天夜裏,知暖睡得正香,半夜忽聞開門聲,她嚇得汗毛一豎,猛地坐起來,將枕下的小刀拔出刀鞘握在手中,喝問:“誰?”


    良久,門口站著的陰影才微啞著聲音低低地說:“是我。”


    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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