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你沒事吧?”


    秦瑜才剛到門口,聽到屋內的動靜,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也不嫌髒,扒開看著有些慌亂的素瓷,上前抱住她。


    他神色焦急,關心和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知暖吐了半天,卻沒吐出多少東西,主要是她也沒有吃進去什麽。


    秦瑜看她難受,忙不迭地叫人去請大夫,然後又嫌素瓷不得用:“都這個時辰了,怎的還不點燈?”


    知暖是喜歡亮的,便是晚上不做什麽,條件允許,能多點盞燈就必多點。


    無力地靠在他肩上,知暖卻覺得,永安侯世子的怒意裏,有種難以掩飾的心虛和心慌。


    她勾唇笑了笑,等他終於肯安靜下來了,她才掙開他的懷抱:“放我躺著吧,我難受。”


    秦瑜微頓,卻還是將她小心放了下去,用手試了試她額間的溫度,竟有些燙手。


    “大夫就來了,”他摸著她的臉,叫她的名字,“阿暖……抱歉,是我迴來晚了。”


    一切也是湊巧,今日六月六,宮中恰有宴飲,作為左千牛衛中郎將,他不可能中途離開,以致徐誌的消息遲遲沒能遞到他麵前來。


    等他知道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知暖倒是很平靜,她不大想讓他碰她,但她這會實在是沒力氣,動一動,頭就跟要炸了似的。


    話就更是不想說一句。


    於是幹脆閉上眼睛。


    沒多久,大夫來了,給她診了診脈,問了些症狀,倒也沒什麽廢話,直接說:“頭痛惡寒,肢節疼痛,肌膚大熱無汗,是中了暑熱。”


    開方子,讓吃藥。


    至於膝蓋上的傷,跪得久了,雙腿腫脹,膝蓋那處皮膚破損、破皮的地方,侯府本身的藥就很好用,所以不必再另外開藥,要是實在難受,大夫說:“腫脹處以熱巾敷之”。


    大夫開完藥說完醫囑就走了,剩下的人忙忙碌碌。


    知暖房裏原本隻有素瓷一個,秦瑜見她實在不大得用,又點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和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鬟來照顧她。


    知暖一言不發,隨他折騰。


    秦瑜看她那樣,原要守著她的,隻是中途被永安侯夫人叫走了。


    在侯夫人的房裏,一向溫柔待人的上官氏也忍不住衝兒子發了脾氣:“若我不叫你過來,你是不是要在那陪她一夜?也不怕折了她福氣!”


    秦瑜不說話,撩袍默默跪下。


    永安侯夫人是真的要氣死了,她是引狼入室啊!怎麽也沒想到,周家酒樓的少東家,竟成了自己兒子的外室!


    “你瞞得倒是好!連我和你阿爺都被騙過去了!周家那位探花郎撒了多少人去尋她,怕是怎麽也沒想到,人就藏在我們府裏吧?”說著說著氣堵上心,也恨不能拿東西砸死麵前這壞孩子,“你且說說,你與她,是何時勾連到一起去的?還是說,她明著是周家的養媳,暗地裏卻引誘你?!”


    “非是如此!”秦瑜連忙否認,沉聲道,“是兒子,……是兒子早就對她起了心,那迴阿家壽宴,我趁醉唐突了她。”


    “後來,周亮另擇良配,她有意離開京都,臨時借住於家中邸店,兒子知道後,派人擄走她的財物,借機強留下了她。”


    “阿娘,”他說著以頭觸地,聲音梆梆響得永安侯夫人額間一跳,然後又聽那逆子說,“我心悅她,求阿娘,允她留在我身邊。”


    永安侯夫人:……


    她扶著椅子的身體忍不住晃了晃。


    這是入魔了啊!所以,靜默片刻後,她也沒問什麽如若她不允他要怎樣的廢話。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他既起了心,還又費那功夫將人弄到身邊,就不是她允不允的事。


    “可。”最終她點頭,卻是聲音冷淡,“讓她進府,和那兩個丫頭住在一起。先前你做了什麽我不管,若是往後你還不能做到一視同仁,我會親手解決了她。”


    “阿娘……”秦瑜是很想趁勢將人永遠留在侯府內的,但是他也清楚,知暖要的是什麽,因此有些艱難地說,“她不會願意的。”


    “那她還想幹什麽?”永安侯夫人的聲音很是冷酷,“瑜兒呀,你是侯府世子,怎能什麽都由著她來?以前她是周家酒樓的少東家,我可以禮敬她一分,可現在,說到底,她隻是你後院的一個妾,若是你過於寵她,可有想過,寵妾滅妻,乃是禍家根源?”


    秦瑜皺眉,自覺自己母親看輕了他:“阿娘多慮了,我並不會……”


    “你不會嗎?”永安侯夫人冷笑,“你敢說,今日段氏無論因何去了那邊,你不會因此厭惡她?”


    秦瑜沉默。


    永安侯夫人看得心塞,擺擺手:“自己好好想想,滾吧!”


    秦瑜迴去的時候,知暖喝了藥,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所以她不知道他在她床前守了一夜,代替丫鬟,替她敷了一晚上的腿。


    可能是這具身體恢複力強悍,也可能是大夫醫術好,知暖第二日感覺身上舒服了很多。


    連腫脹疼痛的腿也緩解了不少。


    她睜開眼,發現永安侯世子躺在她身邊,他側對著她,一隻手搭在她腰上,將她牢牢地抱在懷裏。


    她抬起頭,發現他即便睡著,也有種難掩的疲憊。


    一時之間她有種錯覺,好似她還住在別院,她沒有經曆過罰跪,也沒有見過另外幾個和他有關係的美人兒。


    沒有見過,她尚且可以得過且過,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她的存在不影響任何人。


    然而膝蓋處輕輕一動就帶來的疼痛,瞬間就擊穿了所有的假象。


    她想起來了,她在侯府,而且看樣子,如無意外,她這輩子就隻能留在侯府了。


    她偏頭,看著外麵那棵碩大的桂花樹,想到這輩子,她能見到的天地將隻有這麽大,一瞬窒息。


    “醒了?”秦瑜被她細微的動作驚醒,手習慣性地摸上她的額頭,然後落到她臉上,微微沙啞的聲音裏透著輕鬆,“總算不發熱了。”


    知暖轉頭看著他,他衝她笑,湊近了吻她的唇。


    昨日經曆了那樣一遭,她都不敢想自己現下是什麽鬼樣子,能親得下去,他對她,大概是有點真愛吧?


    知暖唇角勾了勾,在秦瑜問她想不想吃什麽的時候,她沒有答,而是問:“我什麽時候可以迴崇仁坊?”


    她抓下他放在她臉上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我想迴去了,世子,你送我迴去好不好?”


    麵前的男人沉默了,過了會,他才衝她笑了笑,用故作愉快的聲音說:“阿娘答應我,讓我納你入府。阿暖,橫豎你也不大愛出門,以後就住在侯府好不好?如此,我天天可以見到你,我們還像以前一樣……”


    “不可以!”知暖有些粗暴地打斷他,旋即她提醒自己,盡量溫柔且耐心地告訴他,“我不會留在京城,您答應過我的,待我想走時,就會安全送我離開,您忘了嗎?”


    事實上她早就想走了,隻是前陣子天氣總不合適,不是下雨,就是太熱。


    她原想著,看在他對自己還好的份上,就陪他度過夏天,然後秋天涼爽一點再上路。


    誰知道呢,竟然陷進侯府來了。


    秦瑜的聲音有些難過,抓緊了她的手指:“為何你還想走?阿暖,我們這樣在一起,不好嗎?”


    “不好。”她閉了閉眼睛,歎氣,“我當初之所以要離開周家,便是因為我不想給人做妾,如今換成世子您,也還是如此。”


    “可你已經與我……你往後又該如何嫁給別人?”


    “我不嫁人。隻要您送我走,我這輩子都念著世子的好,再不嫁人,好不好?”


    “既如此,待在我身邊,不行嗎?”


    又是車軲轆一樣的循環。


    知暖本來就不舒服,這下完全沒了耐心,放開他的手,冷淡地說:“我說了不行。世子,若你想我好好的,就放我走。”


    秦瑜有些被她傷到,緩緩坐起來:“如若我說不呢?”


    她勾唇淺笑,聲音異常地冷漠:“那便,請世子留下我的屍體吧!”


    秦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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