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永安侯世子再次攪和到一起的時候,知暖恍恍惚惚想起自己不久前做的夢。


    夢裏她在酒吧請客,疑似碰到了屬於她的豔遇。


    現代的豔遇能不能成自是另說,但在想起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這大概是命運對她的另一種補償吧?她無法再迴現代痛快恣意地生活,然而在這裏,她依然可以放肆地享受一個還算陌生的男人帶給她的愉悅。


    直到對方送來了一碗避子湯藥。


    那是事情過後,知暖縮在他厚實溫暖的懷裏撒嬌:“我好餓了。”


    是真餓。


    才被打開的身體總是格外貪戀,她進門時午時將過,這會兒,怕已經是快酉時了吧?


    幾個小時,她鐵打的都撐不住,何況她還不是鐵。


    四月的晚上來得遲了些,可也能看出日已薄暮。


    她沒問他天快黑了怎麽辦,橫豎來此,他們都享受到了,就各自掃好尾,承擔自己該承擔的東西就行。


    餓了就要吃。


    知暖沒把他當戀人,他們之間連情人都夠不上,頂多算是一場用心不算太險惡的交易裏,意外撞見了個某方麵格外合拍的人。


    身後的男人頓了頓,說了聲“稍等”,起身穿衣吩咐人送飯食進來。


    知暖窩在軟榻的被子裏,衝他笑得明媚燦爛:“再送點水,謝謝,身上不舒服,我得洗一洗。”


    男人迴身看她一眼,沒說什麽,出門去了。


    然後沒多久,他沒進來,水來了,隨著水一起來的還有碗黑乎乎的藥。


    知暖擁著被子坐在榻上,明明已經有預感,她還是笑著問:“這是什麽?”


    端藥的婆子神色平常地迴:“避子藥。”


    知暖笑了一下,被這場豔遇潤得暖乎乎的心瞬間涼透。


    差點忘了,豔遇有風險,古今中外,從來如是。


    就是這東西,它有用嗎?還不如安全期來得安全吧?


    而且她今天恰好是絕對安全期內。


    不過她沒有試著去跟古人宣傳什麽叫安全期,更不會質疑那碗湯藥的安全性和可靠性,知道是什麽藥後,她端起碗,痛痛快快地喝了。


    苦得要死。


    知暖爬起來從自己的衣服裏找出香囊,從中拿了顆糖吃下才感覺好點。


    吃完糖她迴頭見那兩個婆子還在,便問:“還有事嗎?”


    婆子一恭身迴答:“服侍娘子您沐浴。”


    “不用了。”知暖拒絕,“東西放下你們出去吧,我不慣有人在身邊伺候。”


    兩個婆子聞言也不意外,蹲身一禮,出去了。


    知暖已經很久沒有洗盆浴了,還有點不習慣,所以隻草草擦洗了兩下,便穿迴了自己的衣服。


    穿的時候才發現,裙腳處有點濕,鞋子也髒了。


    下雨真是讓人煩躁。


    知暖洗好澡沒多久,飯食也送上來了,鑒於是在別人家,她禮貌地問了一句:“你們主子用過了嗎?”


    送飯的人迴:“主子已經用了。”


    很好,知暖笑了笑,提筷吃飯。


    飯食清淡太過,並不太合胃口,她每樣嚐了兩口,便放下了。


    飯後又有人端水來給她洗手漱口,樣樣流程倒是妥貼極了。


    知暖沒洗,隻漱了口,拿帕子擦擦嘴,站起身來:“走吧,著人送我迴家。”


    把她當個招之即來的妓麽?她是有求於他,也不介意睡一睡他,卻也不會把自己弄得那麽卑賤。


    婆子顯然得了吩咐,忙道:“主子吩咐,叫娘子今夜就在此歇下。”


    “不用了。”知暖頭也不迴往外走,“若是你們這邊沒人送,我自己可以走迴去。”


    話落,她掀開簾子,卻沒能成功走出去。


    某位世子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已經到了門口。


    兩人四目相對,都沒說話。


    婆子無聲向他行禮,後者微一偏頭,她便離開了。


    “進來吧。”他越過她進去房內,丟下一句話。


    知暖躊躇了會,到底沒有再耍性子,轉身迴頭。


    也幸好她迴來了,因為她一進去,永安侯世子便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知暖還以為男人爽到了要送她禮物,打開一看才知道自己俗氣了。


    盒子裏放的是她的戶籍文書,還有已經作廢的賣身契。


    戶籍文書且不說,賣身契隻有巴掌大的一張紙,寫著某年某月某地,某個孩子被多少銀賣給某戶人家。


    她這才看到這具身體曾經的名字。


    賀氏阿雀。


    賀雀啊。


    還真是賤如貓狗一樣呢。


    她合上紙,很認真地向他道謝:“多謝您了。”


    “無事。”他語氣淡淡,在她吃飯的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你以後不必再受那家人轄製,不過他暫時還是皇帝新點的探花郎,為免他私下尋你麻煩,你可以暫且在這住下。”


    “至於你說的周家酒樓,為免落人口實,也需時間細細籌謀,你若不急,盡管等等再看。”


    知暖心裏升起點愧疚,剛剛她好像誤會他了呢,原來他不是吃飽了就扔,是去給她拿身契和戶籍去了呀?


    心頭鬱氣忽地全消,她想了想,問:“我能問一下,身契你是怎麽拿到的嗎?”


    永安侯世子放在唇畔的杯子微微一頓,睥睨之態盡顯:“周家算什麽東西?不過是張身契而已,有人要,他自會乖乖雙手奉上。”


    知暖:……


    知暖:…………


    md,既然說的那麽輕鬆,怎麽過這麽多天身契才拿到手啊?


    特麽的男人真是不張狂就會死!


    煩死了!知暖對他唯有的一點好感盡消,板板正正行了個禮,客客氣氣道:“對您是舉手之勞,於我卻是難如登天,我會等著看周家人接下來的結局。至於住哪,就不勞您費心了,我會自己安置妥當。”


    “世子是重諾之人,您做到了您做的,我也會做到我該做的。周家的結局,您不用特意通知我,我會等著看。時間合適,我會依諾離開京城,此生若無意外,我會永不再迴來。”


    說著,她長施一禮,鄭重道:“往後餘生,願君扶搖直上,前程似錦,幸福安康。”


    袖了盒子,她轉身即走,毫不留戀。


    永安侯世子的淡定再維持不住,放下杯子,他起身叫住她。


    “賀氏!”


    知暖頓住,她想說她不姓賀,可身契人才見過,否認個什麽勁?


    她迴頭,微笑著看著他,柔聲問:“世子還有何吩咐?”


    語氣很是謙卑,神態也異常的溫柔,但她脊背筆直,眉眼間甚至全無對權利富貴的敬畏與尊重。


    謙有,卑她卻從來都無。


    否則當初她又哪來的膽量,闖入他的院子設計他。


    永安侯世子沉聲追問:“你不住在這,可有想過,就憑你,獨身一女娘,該如何安生嗎?”


    知暖又是一笑:“無事,我既想好了要離開周家,此後自有去處。”


    默行一禮:“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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