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十美會波折不斷,傳書人眾,來的更多,選的卻少,還要考較。眾俠心中不忿,那陸氏三英的陸子樂又受了佟鐵山相激,意欲先過天梯,奪個頭彩。不待陸枬吩咐,一飛身,一抖手,便越上天梯,使一招“風吹楊柳”,在橋頭身形搖曳,腳下卻穩,慕容飛見了,心中暗讚,“好功夫,一飛身,橋身虹落,一抖手,瀟灑不凡。”再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原來這陸子樂練有奇術,他落定後,手一展,掌中飛出一口飛刀,那刀卻似被線牽著一般,徐徐向前,並不疾飛。展青天出言讚道:“好功夫。”原來這飛刀去得快,甚是好練,身法手眼快,肩肘腕力強即可,但是要想去的慢,十個人練不成一個,這正是:出手兵器的極致,引而不發。


    眾人見那飛刀“嚶嚶”直響,飛向對麵,直入黑麵,陸子樂飛身搶在飛刀後麵,似被飛刀引路一般,走了過去,又是一招:仙人指路。展青天哪肯落後,向慕容飛拱拱手,飛身上橋,取出一對鉄戟,將鉄戟耳朵掛在一處,略一施展,掄了開去,“嗡嗡”聲大作,卻似他頭頂懸著一座鋼輪,施施然走了進去。佟鐵山慢了一步,忙搶上前去,一路奔跳,似巨蛙一般,落步處灰土飛濺,天梯下渣土簌簌,好似要踏斷橋梁一般。盧子瑜一聲輕嘯,也不知從哪裏取了一麵鐵扇,雙手一撮,那鐵扇子竟圍著他急轉,好似翅膀一樣,護著他行走。


    陸枬知道慕容飛雖年輕,輩分身手都高,卻不再禮讓,一抖袍袖,使一招“兩袖清風”,周身化作一隻大鳥,直飛了去,聲勢驚人,氣度儼然。慕容飛眯著眼看了一迴,隻見五人背影漸漸隱入黑暗,這才舉步,悄然而去。


    按下幾人過了天梯不表,單說洞外,薛婆婆手段厲害,又有天仙說話,再加上眾女鎮場,竟是沒人敢造次,鼓噪多時,哪薛婆婆不為所動,眾人終是無法,隻得依次逐個走入洞中,見了不知長短,半明半暗,細溜溜的天梯,有人心頭揣揣,謙讓良久,沒奈何,有人舉步,逐次走去,又自忖,輕身功夫,定身本領不強的,如何敢走!堪堪過了幾波,剛有一人正要試試,才一落足,天崩地裂一聲響,眾人驚駭後退,隻見千百年架立飛橋,億萬載橫亙天梯,訇然中斷,碎石激射,崩岩斧落,轉眼看,塵土飛揚間,這座天梯竟是沒了,從頭到尾不知斷了幾截,墜入深淵,那山底不時傳來隆隆巨響。


    薛婆婆大驚,哭叫道:“哪裏來的殺千刀的賊胚,竟敢毀了天梯,定要報知仙子,細細剝了他的皮。”心中暗想,“有這等本領的,定是那陸枬陸長清,這廝不願他人和陸氏子侄爭競,他是陸地絕手,使出毀天滅地本領,斷去天梯。”她卻不知,過了天梯的人更驚,一聽得天梯斷折,二見黑麵天梯接山壁處,石岩上隱約竟有刻字:再來卅人。那“人”字一筆破壁而出,如飛龍在天。內中有人大叫:“是神劍,閃電神劍!”眾人都想,字是閃電神劍所刻無疑,這橋是什麽人毀的,人人都猜是陸枬。


    話說,前六人過了天梯,繞了開去,陸枬笑道:“神劍頑皮,毀了道路,卻要賴在我頭上。”慕容飛斜眼道:“為何不是你毀了,反來汙我。”陸枬道:“卻不妨事,我尋個清淨,神劍此舉,正和我意。”慕容飛笑曰:“我也這般想。”兩人都笑,四個子侄都傻。六人轉出仙山,踏步出了雲水洞,隻見


    煙波浩渺,攻占青天。


    白鳥灰燕,苦鳴哀怨。


    浪濤處,碧水盈然,


    風起時,白花點點。


    依山而立,拍岸之聲如雷鳴。


    麵海直望,天涯盡頭現孤舟。


    那小船看著細致,行到近前,也是三桅高帆巨鯊舟,船頭站定一女,有些風姿,待順跳板行到岸上,又被擁著,曲曲折折走到近前,慕容飛見當先之女,螓首廣目,鼻直口正,好端端一個嬌女,卻有無邊氣度,陸枬認得,忙道:“想不到今次是陳大將軍親自來接。”又對慕容飛低聲道,“此女是天仙子手下第一高手,因好氣度,又好氣功,故人稱‘小武曌’陳昱珩陳姑娘。”慕容飛連忙也見了禮,又引見了後輩,說話間,後麵陸續有人出來,個個不甚開心,灰頭土臉,又有恨恨望著陸枬等人,更有見了“小武曌”,眼色發直的。


    陳昱珩自是落落大方,施施向陸枬見禮,又迴了慕容飛的禮,對幾個小子卻不轉眼,隻是看慕容飛。後麵婆子催促,小武曌才道:“奉天仙子命,特來迎候各位俠劍客,請隨小女子登船。”說罷,袍袖一引,說不出的瀟灑。陸枬迴頭對慕容飛道:“相煩神劍,照顧我之子侄。”慕容飛驚道:“你怎麽不去?”小武曌插言道:“陸老劍客,武功夠高,輩分夠老,但年歲卻也是夠大,故天仙子不見。”陸枬道:“這一代的天仙子,傳聞隻有二八年華,不是為了十美會,如何肯見外人,更不用說我這老朽?”又叮囑陸氏兄弟道,“且跟緊了神劍,自有好處。”陸子樂道:“當然看緊,他還欠咱們家錢呢。”佟鐵山怒道:“又有幾個子兒?!”慕容飛無法,帶了四人行去,陸枬從岸上遙遙而望。眾人都上了巨舟,船隻離岸,慕容飛立在船頭高聲叫道:“陸老劍客,好厲害的‘千斤墜’!”陸枬一個趔趄,心下暗道:“這黑小子,心思更黑,竟然坑我。”待要還嘴,一顧身份二來不順風,想到天仙子可能會尋自己事由,不由有些心慌,要知道天下三仙,又有哪個是好說話的。


    船上眾人聽了,不少人更是恨恨,陸氏兄弟互望一眼,搖頭而去。展青天一笑而過,佟鐵山洋洋得意。水路無話,陳昱珩照顧船隻,招待個人,迎來送往,頗有手段。行了一程,次日清晨,眾人迎了日光,遠遠望見大海深處,一座孤山,似巨龜,更似息壤。不少人歎曰:好一座蓬萊方寸島,東海碧霞宮。也隻有這等好去處,才是天仙下凡所在。


    眾人上了仙島,但見煙雨籠罩,幽冥通感,眾花攢道,香氣縹緲,行了一程,又見滿庭花、焚香階、白玉台、煙濤池,棋盤竹、徐福山,看不盡的仙氣嫋嫋,觀不完的天外奇景。其山地之美使人流連忘返,竟不知身邊已然沒了接引童子。那陳昱珩陳大將軍,已經悄然退去,隻有一兩女子帶路,眾人隨路而行,不知遠近,隻見高低,忽然眼前天色暗淡,遙遙望見一座仙宮,白玉石階盡頭,又浮現十餘名女子,個個娉婷妖嬈,當先兩女,笑靨如花,待行了的近了,眾人相見,帶路女子輕聲道:“各位少俠,此為我碧霞宮左右護法。”慕容飛方才曉得,這兩個,圓臉喚做:花晨月夕顧雅欣,尖臉的喚做:橫刀立馬任雪飛。兩人卻認得眾人,八九成能直唿其名,又向前去,那顧雅欣善談,不斷講述各處景物,又說起蓬萊仙山傳說,慕容飛才曉得,原來遠古相傳,東海歸墟外,漂浮五大仙山,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與蓬萊,天神憂其將沒入歸墟,故遣巨龜駝了仙山逃走,不想被龍伯國巨人食了神龜,致使岱輿和員嶠兩座仙山流逝,隻餘其三。又因巨龜不停,所以仙山難尋。


    言說間,到了仙宮之前,慕容飛抬眼望去,隻見那碧霞宮


    緩緩燈火,輝太極之林光;


    嫋嫋香煙,接九天之雲霧。


    左右臨有深穀,背後橫亙天山。


    向上有青山萬尋,下麵有千仞碧潭。


    神仙窩裏無人煙,麒麟鳳凰才歸岸。


    香果瓊枝玉樹,天衣錫缽雲履,


    宮頂雲霞分明,山間泉石清晰。


    行了進去,但見迎門便是大殿,殿內眾人也都向外看來,慕容飛哪裏耐煩看他們,直望向殿內,卻望不見盡頭,滿眼品物,極水陸之陳,雕梁畫棟,盡燕趙之美。滿殿歌舞翩翩長袖,不俗不豔卻有百媚春色,少女婉轉歌聲,盡在雕梁旋繞,美姬婀娜舞姿,都在腦海播放------果然極盡帝王之樂,俗世之大歡。佟鐵山聞見香味,望了去,見玉石桌案上,窮盡了海中和陸地的珍美肴饌,備齊了河流與原野的果品蔬菜,肉則是龍肝鳳髓,酒也是玉醴瓊漿。天南雀噪一時的穀子,江上成熟的稻子,雞羹和野雞湯,鱉肉醬鵪鶉羹。桑葚都很肥大,河中鯉魚,鵝蛋鴨蛋,擺在銀盤裏;麒麟肉脯和豹的胎盤,雜亂相迭在一起。熊腥純白,蟹醬純黃。新鮮切細的魚肉和紅線爭輝,涼肝與青絲亂色。葡萄甘蔗,軟棗石榴。河東的紫鹽,嶺南的紅橘。敦煌的八子柰,青門的五色瓜。太穀張公的梨,房陵朱仲的李子,東王公的仙桂,西王母的神桃。南燕牛乳的花椒,北趙雞心的棗。千名萬種,不可都提。隻看得口水直流。


    正要搶吃,忽聽座中一人突道:“海外仙山歸墟邊,雲霄深處即神仙。分明指汝超凡路,偏偏要死我劍前!”這人搶出,佟鐵山一見大怒,吼叫著正要上前,被展青天一把拉住,慕容飛卻已笑嘻嘻迎上,見那人氣勢超凡,眉目掩在亂蓬蓬頭發眉毛胡子下,聽其聲音,應該是年輕人,又見佟鐵山憤然,便料到此人定是那雲滄海。


    佟鐵山掙了幾掙,無法脫身,高聲道:“雲滄海,我定要為師出氣。”雲滄海卻不理他,冷聲道:“天下第一劍,願蒙賜教。”慕容飛笑道:“我會指教你的。”迴首對佟鐵山道:“如意子,不要發急。”雲滄海道:“請出劍!”殿內眾人紛紛避開,兩大高手鬥劍,不知何等龍爭虎鬥,都小心做了池魚。慕容飛卻笑,“不急,不急,你吃了飯,我等還未用飯。青天,且先隨為師去大快朵頤。”師徒三人昂首而去,把個雲滄海晾在那邊。慕容飛取了一席,虎踞一座,和二徒吃了一迴,雖都是冷食,卻極為豐富,也吃個舒爽。雲滄海大怒,卻不便去掀案幾,暗暗心道:“待這廝下場,斬他個十七八段。”


    等到天黑,三人食罷,雲滄海嘴歪眼斜,腰酸腿疼,見慕容飛取了帕子擦嘴,便道:“第一劍,肯賜教否?”慕容飛轉頭對展青天道:“你可能勝?”展青天道:“百招開外!”雲滄海更怒,“嗆啷啷”掣出一口長劍,慕容飛驚道:“這麽長!”慢慢站起身來,道:“且不和你廝鬥?我卻要問你,緣何惹我徒兒,又傷了我老友?”雲滄海道:“萬寶蓮花盛會,你偷襲我家兄長,折了我兄長麵皮,羞辱我蓮花正宗,我自------”話音未落,慕容飛道:“且住,都是虛妄,你不過為名爾,我便問你,可敢去靜室,封口鬥劍?”原來,武林人最重麵皮,兩人切磋,有了勝負傳揚出去,傷了別人麵皮,故有封口鬥法一說。這比鬥,不論輸贏,勝負方都會守口如瓶,絕不能泄露出去,有人問起,都說自己勝了,真相全憑外人猜測,如勝者洋洋自得,四處宣揚,反壞了名聲,負者自不必說。雲滄海笑道:“你終是怕了,也好,我峨眉正宗便給劍聖大人這份薄麵。”迴首叫道:“郭大總管,可否現身?”人群中早閃出一女,笑眯眯似是商賈一般,體態豐韻,一禮道:“兩位少俠,天仙子不禁私鬥,但不可開殺戒,須兩位自己小心。”這上蓬萊島,共四路,每路九人,加上跟班仆役、徒弟子侄,計有百人,慕容飛是東路,雲滄海卻是西路而來,都是一般世家子弟、武林先鋒,故路中無人能勸。那郭大總管卻是碧霞宮四大高手之二,人稱“小太歲”,她和陳昱珩一文一武,左右幫持天仙子,此女雖有文名,又會武藝,更會做人。聽了兩人不肯罷手,又有恩怨,背後又大門派,便不做聲,喚過手下,吩咐一番。


    雲滄海自是在旁運氣,慕容飛卻拉住陸子樂,陸子瑜相問,陸氏兄弟都說沒有必勝把握,少時,靜室已備,兩人由人引了去,殿內人自樂,更交初點,兩人便迴轉來,眾人各自湧上,探問究竟,自沒結果。但見兩人都是默不作聲,更是換了衣衫,洗了快澡,看不出體貌,眾人無法,隻得各自賭賽。一夜無話,郭鳳仙郭大總管安排眾人宿在一處外殿,待天色通明,眾人列於主殿之外,慕容飛不悅,問何時能看見比試?郭總管隻是笑,展青天為家族奔忙,俗務較多,知道詳情,便道:“師傅不必心急,久聞這‘天下十美會’,要賽三天,分為‘琴棋書畫,詩酒劍花’八場。每場都有一美,再決天下武林十大美人,我等替長輩觀禮,隻能看個結果,等賽過,就有畫像傳出。”慕容飛驚道:“啊,人也不得見?”陸子瑜道:“正是,隻有畫像。天下十美都是仙子,哪裏能隨意讓人觀看,四處露了樣貌,隻是她們自比。”慕容飛道:“卻是如此,古怪。”又問身邊眾人,“這碧霞宮如此恢弘,要錢多多,這天仙子哪裏來的銀錢?”卻有人知道,原來數十年前,天下三仙為保江湖太平,曾合力鬥法心魔,結果三仙聯手也不能勝,沒奈何,第一代天仙舍了性命,才三仙敗一魔,心魔隱退,不知歸處。天仙損了壽元,苦撐二十年,終於身隕道消,臨終指定幼女洛雪繼位天仙子。另兩仙,靜道人與陳老祖為其揚名,天下宗派、門閥、世家、烽煙等都感念天仙子恩義,紛紛助錢捐物,更眾籌了一座碧霞宮,持續十年,銀錢累計億萬,方寸島已成天下首善之地。那天仙子洛雪長成,為答報江湖同道,尊師命,舉辦十美會,選舉天下武林十大美女,聚成陰輪,匹敵萬寶蓮花盛會之陽輪。


    慕容飛恍然,原來如此,是不讓江湖好漢獨占鼇頭,言說女子一樣撐起寰宇,心中暗讚,好氣魄。憶起所見之女,小武曌陳昱珩之瀟灑、小太歲郭鳳仙之幹練、花晨月夕顧雅欣之豪放、橫刀立馬任雪飛之精明,竟都不輸男兒氣概,更兼個個相貌不俗,這等女子也隻是侍衛、總管、左右護法,更不知小小年紀的天仙洛雪要怎樣胸懷,如何相貌,何等武功,心中不禁神往。


    話不重敘,直過了兩日,這一晚眾人又在麒麟殿相會,正說話間,門外,驀然突入一人,臨近扯住一人便道救命。被拉之人是昆侖門下,還不待有所說話,眾人驚見報信之人七竅流血,昏厥當場,那昆侖門下也是臉色發黑,顯是沾染了毒氣。人人吃驚,各抽兵器。昆侖門人艱辛而道:“她說向不滅來了。”餘人大慌,都搶出殿去,慕容飛率領四人剛要搶出,身後一聲道:“二哥,不要衝動!”慕容飛迴頭一看,見一麵目普通少年,聞聽聲音,竟是曹駿,慕容飛心中哪裏懷疑,上去扯住,便撕麵皮,言道:“你這小子,如何不早說?”曹駿任他扯去假臉,笑道:“二哥,早說了,碧霞宮相見,您卻忘了。不要丟了去,這張麵具值錢的緊。”慕容飛引了四人和曹駿相見,展青天、佟鐵山都是拜見,陸子瑜陸子樂自也是見禮。慕容飛等膽氣極壯,如何肯藏匿,拉了曹駿坐在席上,問起事由。原來陳摶老祖有神鬼莫測之機,又請動了石角,占出十美會兇兆,故令曹駿易容而往,果然來了兇人。慕容飛再問起向不滅,曹駿歎道:“此獠武功莫測,用毒更是厲害,我料此來應該是他的弟子,不知為何來尋天仙子晦氣。”陸子樂道:“我聽長輩說,向不滅座下有一位‘毒蠍子’,曾慕小武曌人物,央其師為媒,後來沒了下文,想來天仙子不允,故而有仇。”展青天道:“那來的可是其人?”曹駿道:“我料毒王如何敢輕離巢穴,定是門下弟子私自而來,欲破壞十美會,汙了天仙名頭,此時十美正在碧霞宮深處比鬥,外人弟子如何敢得罪毒王,也敵不過毒蠍子。”慕容飛道:“我等速去,且救了小武曌等人。”眾人應聲,眾人踏出殿去,一路上,隻見數人撲倒路邊,多是女子,都是中毒,幸而沒有死去。看來這毒蠍子也不敢下殺手,隻是搗亂。慕容飛道:“這方寸島很是不小,我等四處尋去可好?”曹駿道:“不可,這毒王傳人不但精通毒功,更兼會易容,分了開去,恐有損傷。”慕容飛抬頭望去,見星月當空,笑道:“賢弟不知,我在洪場悟劍時,曾習得一種奇術,當為賢弟一試。”曹駿道:“願為二哥護法。”當下,慕容飛盤膝坐在石板地上,五人成五行散在四外,其時月朗星稀,海風唿唿,不時有腥鹹氣味傳來,更隱隱有低唿嗚咽,隻片刻,慕容飛開口道:“在西北五裏處。”曹駿哈哈大笑,“二哥,好厲害的‘諦聽之術’。”眾人唿嘯一聲,紛紛而去。轉眼殺到,隻見一片艾樹林中,傳出喝令之聲,正是小武曌陳昱珩聲音,“你這孽障,如何敢來碧霞宮,更敢下毒傷人!現還有何話說?”慕容飛等搶入,見一夥人圍住一個矮小漢子,正自喝問。慕容飛不待細看其他人,定睛看圈內漢子,這人畏畏縮縮,醃醃臢臢,頭低在襠裏,背後又有個大羅鍋,頭發散亂,氣息腥臭。問了旁人才知,這廝就是毒王向不滅座下,人稱“毒蠍子”溫華陽。


    慕容飛道:“這等貨色,乞婆也不肯嫁,何況繽紛人物!”話音未落,隻覺一道寒光射來,正是那溫華陽陰毒的目光,透過亂發掃了過來,慕容飛又道:“溫華陽,念你是毒王弟子,又不曾傷了人命,讓某家廢了你的毒功,就放了你去,若不然,我雷劍一擊,你便化為齏粉。”溫華陽陰惻惻道:“原來是天下第一劍駕到,怪不得好大的口氣,別人怕你劍聖山,懼爾風雷劍,我卻不怕,你隻管來。”慕容飛抽劍便要動手,曹駿道:“二哥小心,這人周身是毒,還有機關,恐困獸難鬥,再者,又在碧霞宮內,我等不便喧賓奪主。”慕容飛正躊躇,顧雅欣卻道:“奴家等都請神劍做主!”佟鐵山一眼橫去,展青天默默摘下鉄戟,慕容飛眼前一亮,眼見那溫華陽蠢蠢欲動,心念間,“嗆啷啷,嗖唰唰”之聲不絕,溫華陽正要施展大法,一陣毒霧便走,哪料到身前身後一陣冰寒,待要抬頭,頭皮都涼,四下定睛看去,不知慕容飛用了什麽手段,奪了周圍碧霞宮眾女的掌中長劍,擲了來,圍個圈子,入地一尺,尚有二尺在上,插在他身周,俱是劍刃豎立向內,三十餘把長劍將他緊緊圍住,每一把劍刃都劃破衣服,隱隱割破身體,貼在肉上,深一分便是破皮流血,淺一分他就走了。現下溫華陽不敢稍動,這座劍牢瞬息間將他困住,毒功難以施展,溫華陽腳尖點地,正要騰身而起,拚著多幾十道口子,也要破陣,哪知道,慕容飛一指展青天手中鉄戟,笑道:“你若飛起,立時被穿了肚皮。”溫華陽如何不知,任你武功再高,也須不蹦不跳不見背,他依仗毒功毒物,別人不敢碰他,一時托大,想獨鬥群豪,鎮住眾人,再施施然退走,等天仙等出了關口,江湖天下之大,又哪裏尋去?不想,隻耽擱一刻,被人困住,他眼見圈外眾人,紛紛伸手,掌中各有兵器,料想若是跳起,自己就成了刺蝟,想伸手去拿劍脊,拔了長劍,但陣勢已成,誰肯讓自己從容破陣,刹那見,冷汗浸透全身。


    眾人正自僵持,暮的一陣鍾聲傳來,陳昱珩愕然道:“這是本宮的送客鍾,什麽人物來了又走?”少頃,一個女子奔來,遞給郭鳳仙,那郭鳳仙看罷,傳給旁人,對慕容飛等笑道:“我家天仙子已經擊敗向不滅,這廝逃遁,方才是天仙子向我等報信。”眾人都是大驚,圈內溫華陽聽了,慘然笑道:“想不到師傅不是她的對手,也罷------。”話音落處,曹駿一聲大喝,一口混元真氣噴出,原來,自劍圈之中爆出一團灰霧,四散向眾人撲來,被曹駿一口氣吹散半邊,眾人也自散開,亦有人噴水撒土將灰霧滅去,待得完事,再看劍圈內,哪裏還有人影,隻有一團衣物,半截枯骨,被蝕腐的破破爛爛,周遭長劍的鋒芒也盡數汙穢,不見半分利色,任雪飛道:“這廝自爆其身,身上羅鍋內盡是毒物。”眾人見溫華陽偏激執拗如此,都道和老毒物一起的都不是善類。慕容飛卻道:“想不到,向不滅敢來東海,更難得天仙子竟一力勝之,天下英雄真非泛泛。”


    郭鳳仙率人去接應,陳昱珩領了人去救助傷者,顧雅欣引了群豪迴到麒麟殿,任雪飛去了渡口。群豪剛到殿門口,就見殿內一人,背向而立,隻一個背影自有顧盼風姿,豐神如玉。慕容飛和曹駿相視一笑,迎了上去,那人也猛一迴頭,大笑迎上,“二弟、三弟,別來無恙?”慕容飛笑道:“金大哥,可曾見識向不滅?”原來此人正是禹山結義之老大,閃電神拳金海金太保。金太保笑道:“見了,這廝去擾天仙子,被天仙子打了一飛掌,又接了為兄一拳,受了重傷,方才走了。”眾人都驚詫不已。


    顧雅欣謝了金太保,有人央了金太保上座,要問詳情。金太保卻道:“天仙子不許多言,餘不便多話,隻是把十美圖傳出。”人們自是要看,金太保讓人將圖冊懸掛四壁,隨畫像一一張掛,眾少俠無不豔羨,慕容飛隻見每幅圖畫皆有特異,人物景致各不相同,其中人物自是不凡,又有題詩又有姓名。自東向西,人間絕色一一列出。


    其一女,眉如初月,臉似含花,淡描鬢角,豔蕊未吐。名曰:塞外董蘭保,


    自題詩曰:


    唿龍耕煙,磨刀割雲。


    狂飆四起,落花紛紛。


    手捉明月,腹曬斜曛。


    悠悠青天,落落人群。


    醉死醉生,我不與聞。


    碧海騎鯨,瑤京散發。


    冠裳自嘉,奈此仙骨。


    其一女,月明柳翠,秋波凝眸,唇色塗朱,齒白肌瑩。名曰:天山林飛燕,


    自題詩曰:


    孤鶴衝煙,歸鴻遠飛。


    渺渺天際,雲間翠微。


    獨立千仞,好風吹衣。


    秋庭仰望,月明星稀。


    古鬆自挺,碧蘿難依。


    太華入雲,蓬萊隔水。


    誰登其峰,徒興仰止。


    其一女,彩衣蝶舞,巧腰嫵媚,長袖存香,目蘊秋水。名曰:揚州秦夢琪,


    自題詩曰:


    五味調劑,五聲和平。


    暖氣入律,春風自行。


    旭日靄靄,晴光爭明。


    雲輝錦集,月滿川盈。


    《霓裳》一曲,《簫韶》九成。


    不矜不莊,或休或暇。


    惠而好我,是曰柳下。


    其一女,飄渺臨鏡,姿態橫生,朱顏玉指,豔光絢焉。名曰:益州王靜硯,


    自題詩曰:


    粹然中和,其樂陶陶。


    軫畦悉泯,坦白是交。


    醉月秋夕,擁花春朝。


    洞房香暖,金殿聲高。


    心香吐萼,意蕊含苞。


    曰富曰康,如賓如友。


    妻子好合,父母眉壽。


    其一女,發綰烏雲,梳影垂肩,短海覆額,肌飛白雪,粉光映頰。名曰:南海蘇慧芳,


    自題詩曰:


    錦衣晝行,玉貌簪花。


    璧月宵滿,明珠吐華。


    旭旭朝陽,燦燦流霞。


    金盤承露,粉壁籠紗。


    莊嚴妙相,天女笄珈。


    玉佩自鳴,貂褕為飾。


    雲近蓬萊,望之五色。


    其一女,英姿颯爽,落英映頰,黃花倩首,碧衫喬麗,名曰:漢中袁寶珠,


    自題詩曰:


    無上上品,首推此君。


    靜者多妙,飄然不群。


    具大智慧,博學多聞。


    溫良衝淡,《九丘》《三墳》。


    磊磊落落,抱璞含芬。


    高談雄辯,說劍論文。


    不合時宜,瀟灑淩雲。


    其一女,兩黛秋色,月痕垂簪。白梨花影,青楊柳陰。名曰:忻州付琴仙,


    自題詩曰:


    朱為正色,雅為正聲。


    射以觀德,惟身是程。


    哀樂至性,而無過情。


    珠光月彩,內蘊晶瑩。


    虞弦夏舞,景運休明。


    醴泉非水,瑞芝非草。


    景星慶雲,僉曰恆少。


    其一女,天鍾靈異,蛾眉駿骨,花盛春深,笑語解花。名曰:遼陽魯素蘭,


    自題詩曰:


    佩刀列戟,鑄券剖符。


    以我如意,碎彼珊瑚。


    紫絲步障,紅錦貂褕。


    浩歌落落,噀玉噴珠。


    太白自賞,擊缺唾壺。


    朔風橫空,雪花如掌。


    吹角輪台,久無嗣響。


    其一女,嬌滴欲語,脆鶯要聞,發光可鑒,吹氣勝蘭。名曰:大理刀豔芳,


    自題詩曰:


    亂頭粗服,不亞妍妝。


    嬉笑怒罵,皆成文章。


    東方詼諧,淳於隱藏。


    顛倒四座,縱橫滿堂。


    言不為虐,行不失方。


    悠哉悠哉,聊複爾爾。


    彌勒一笑,皆大歡喜。


    眾人癡癡,慕容飛忽道:“怎麽隻有九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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