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他讓尹望舒先做稍等,他要去處理一些事情。


    當馬車赫然出現在她眼前時,尹望舒視若無睹從旁邊走過,給一邊的連半天看著急了。


    他叫住她:“騎驢啊,你這是要去哪兒?”


    尹望舒滿臉不可置信,才發現那是驢車,於是問道:“這是你買的?”


    “當然!”


    “你哪兒來的錢?”


    “我的半生積蓄。別管這麽多了趕緊走吧!”


    騎上驢,當他們就要駛出這個小地方,聽見身後有人的追趕聲。


    她不便迴頭,於是就問連半天後麵發生了什麽。


    “興許是鬧著玩呢,別管他們了,我們趕路才是最要緊的。”


    話音剛落,就聽見後麵的大聲喊叫。


    “站住!你這個騙子,神棍!”


    “還我銀子來!別跑!”


    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湧入,她握著繩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麽。


    “你又去算卦騙人了?!”


    “先別問了,跑路才是最要緊的,我要是落到他們手裏你的行程也要耽擱!”


    “連半天!”尹望舒咬牙切齒,同時緊攥韁繩,還好她現在看不到裏麵的人,不然非得氣得全身打顫不可。


    火氣上湧,她感覺頭又有點不舒服了,不止是頭,漸漸全身都開始無力,但時間緊湊,她還是強撐著走下去。


    路上她犯頭暈惡心的次數越來越多,剛養好不久的身體一日比一日糟,眼見離金羽越來越近,她心底倒是越發激動難安,途中經過一個土磚砌的破廟,身體實在支不住了,就想先休息片刻。一下地就感覺天旋地轉,原本的腰酸腿疼更加強烈,她走了兩步,兩眼一黑又昏過去了。


    再次醒來,她依舊是頭腦發脹,身下硬邦邦的,身上蓋著長長厚厚一叢野草,她向一邊偏頭,草尖就往臉上紮,又癢又疼。


    她費力抽出手,推掉身上雜草,撐住地麵艱難爬起。觀望四周,沒有發現一個人,而她所處的地方就是暈倒前見到那座破廟。


    四麵黃土磚,上麵的佛像已經模糊不清,很多地方都能看見明顯的缺失,看來是荒了許久。她拍拍身上的草屑,起身就揚了一片塵埃,吸進鼻腔後難免犯起咳嗽,這一咳似乎要把她的五髒六腑都給抖出來,淚花聚在眼眶隨著她的每一次閉眼顆顆滾落,砸在黃土地麵上馬上就不見了痕跡。


    她一邊咳一邊扶著牆出去,終於控製停下了,開始小心翼翼喘氣,抬眼向四周望去,發現驢車還在,心裏也能想到連半天也在不遠處,慢慢有了底。


    尹望舒站在曠野,老遠就看到一個老頭兩手提著東西朝破廟方向一路小跑。


    她想上去迎,對方看到後連忙高高擺手。


    “哎呦姑奶奶,您可別再亂動了!”


    連半天喘著粗氣來到她身邊,把手裏提繩交給她,平撫胸口緩勁兒。


    “麻煩你了,謝謝。”尹望舒由衷感謝,不過語氣還是有氣無力。


    他懶得看她一眼,隻叫她先吃點東西,吃完繼續趕路,說前麵有個小城,到那裏再去找人看病。


    尹望舒道:“前麵是金羽的地境嗎?”


    連半天道:“這裏隻能算作邊境,還不是境內。”


    車馬緩緩行進,兩人來到這座小城,滿目新異,對於第一次見到這麽多土石砌成的房屋尹望舒感到新奇,城中人幾乎都包了頭巾,長袍覆身,眼窩深邃,胡子同頭發一樣茂密又卷翹,最早見到的趙珩就是這樣的裝束打扮,後麵在天錦也時常能見到,現在一眼望去全是如此特征的人,他們行走其間著實格格不入。


    找到地方暫時休息後,尹望舒估摸著時間,似乎寬裕,連半天叫她先暫時把行程後延,想想自己之前確實有些強撐,不想弄巧成拙,現在先做調整,但是不管怎樣,都不能拖太久。


    卸下一身疲憊,她躺在床上,聽著外麵時有時無帶著陌生口音的交流聲,漸漸睡去。


    之後的抓藥熬藥都是連半天一手為她做好,看著他為自己忙裏忙外,尹望舒想起以前種種,有些神傷,便問起她以後打算。


    “過兩天我病好,不會再麻煩你了,你後麵有什麽打算?”


    枯瘦的一雙老手把藥碗小心送到她麵前的桌上,熱氣騰騰,苦藥味逐漸彌漫房內。


    他漫不經心道:“以前如何,以後也還是一個樣。”


    尹望舒道:“你還要繼續卜卦坑人?”


    他立刻變得嚴肅,一臉鄭重地看著她,糾正道:“這怎麽能算坑?我每一卦都是認真算的,隻是有時候不準罷了。”


    尹望舒道:“你也知道你算得不準,不僅誤導別人,還給自己惹麻煩。”


    連半天道:“我不會就此止步的。”


    尹望舒心裏還是擔心他多一些,道:“你以後要是滿地仇家怎麽辦?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連半天道:“活著當然最重要,師傅留下的東西我也一樣不會丟棄,之後的路且行且看吧。”


    尹望舒問:“那你當初為什麽要加入扶魔軍?”


    連半天道:“我可從沒有想過去做這背棄祖宗的事,那是碰上他們四處抓人,我剛好被那些人追,萬不得已投靠了魔軍才得以保命。”


    尹望舒道:“看出來了,原來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連半天道:“怎麽,嫌我貪生怕死?”


    尹望舒搖頭,道:“隻是迴想從前,覺得你和最初印象裏的差別挺大,你說你為保命一時去做有違先祖的事,後麵又置自身於不顧救我們,你這人心口還挺不一的。”


    他聞言立刻坐直身子,手從半白胡須上移開,趕緊止住她:“打住,別給我扣帽子,我這人還是把自己的安危看在第一位的,別想通過打感情牌拉攏我繼續任勞任怨地服侍你,我不吃這一套。”


    尹望舒笑笑,道:“再過兩天,你我各奔東西,絕不會再麻煩你了,另外這些天謝謝你。”


    這個地方風沙大,還在喝藥不停的尹望舒不敢出門,當然連半天更不敢讓她再出門了。她待了兩天,並沒有感覺自己的病有好轉的跡象,於是覺得是藥的問題,讓連半天再找人幫自己看病,畢竟時間緊迫,不能再拖了。


    對於這件事連半天一直有意拖延,不是自己忘了就是說郎中正忙,總之還是服著一貫的湯藥。


    她如常接過藥碗,發白的嘴唇碰上碗邊,喝了一口,心裏奇怪。


    “是又換湯藥了嗎?”


    連半天道:“沒有。”


    “那怎麽感覺味道又淡了許多。”


    “生病的人味覺難免有失差,是正常不過的事,也可能是這次多放了水,衝淡了味,你隻管喝下,效果一樣的。”


    聽了他的話,她不再多問,將碗底喝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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