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薑府外又停下了兩輛馬車,一位身材稍顯短小的中年男人在三五人簇擁下進了府門,身後跟著兩位身材高挑的年輕男子。


    府內一有些年紀的男人領了兩排人去迎接,薑承佑掃視周遭,道:“應成迴來了?”


    被問到話的人彎腰迴道:“是,三少爺迴府已有半日。”


    年紀稍長的男子無甚變化,身旁的男子流露出了不喜。


    “這次少爺迴來還帶了位暈倒的姑娘,聽說是路上碰見的,已將她安置在琳木居。”


    年輕男子瞬間勃然變色,眼裏閃爍著怒火,身體微微前傾,對剛剛說話的那人道:“什麽?!他隨隨便便在路邊撿個小貓小狗也給帶家裏來,那琳木居是什麽地方,你真是老糊塗了竟任由他胡來!”


    男人弓腰緊張迴道:“事發突然,少爺直接把姑娘帶至琳木居我們也是沒想到,後麵也勸過了,少爺沒聽,隻叫我們去請郎中來,那位姑娘現在還不省人事,我們也不好貿然把人請出去。”


    薑承佑臉上浮了一層陰霾,陰沉個臉,似乎對此非常不悅。


    剛剛的男子看著像是怒極了,說:“應成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我們不在這薑府他要翻了天了!我倒要看看他帶迴來個什麽樣的金佛神像……。”


    男子說著就一個人怒氣衝衝地走了。


    薑承佑沒有攔著,依舊皺著眉,渾身散發著不快,身後的年輕男子走上來對他說:“應成心地善良,少經世事,恐受人蒙騙,父親息怒,他剛從北地迴來,定想念極了父親,此時動怒有傷親和。”


    薑承佑緊擰的眉毛有所舒展,表情中也染上了一絲無奈。


    “待會兒我們也去看看。”


    這時,一個藍衣男子急匆匆向兩人跑來。


    薑承佑知他有事要稟,肅聲問道:“這是怎麽一迴事?”


    “這”當然指的就是薑應成帶外人迴府的事了。


    男子有些氣喘籲籲,看來是一路跑過來的。


    “那人不是別人,是尹宮大小姐,大小姐於酒樓門口突然暈厥,公子就將她帶迴來了。”


    語畢,幾人臉色皆變。


    薑承佑臉上的嚴肅似是凝住了一瞬,轉而是舒心的大笑。


    “原來是舒兒來了,快快,帶我去看看!”


    路上薑承佑加快了步伐,臉上的笑容從未消失過,一直同身邊人叨叨個不停。


    “可請人看過了?舒兒現在情況如何?”


    “多派幾個人過去,務必將舒兒照顧好了。”


    年輕男子在後麵緊緊跟著,不慌不忙,穩重如常。


    房內,兩人正在談話。


    “我看著小成長高了不少,好像真的比表姐還高呢!”


    薑應成當場揭穿她說:“不是好像,我怎麽會比表姐還矮呢!”


    她當即就擺起了表姐的架子,頗有不服的意味,說:“好啊,竟然說我矮,我這就下來同你比比,你也不比我高多少嘛!”


    即使已經知道自己在身高上已經占不到上風她還是想要比比,想看看這麽久沒見了表弟長高了多少。


    就在尹望舒準備掀開被褥時,有人進來了。


    “聽說府裏來了位貴客,我就來瞧瞧。”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珠簾被一把掀起,發出鈴鈴之聲。男子一襲雪鬆色錦袍,腰紮鑲玉錦帶,腳踩金絲暗紋厚底靴,衣著不凡,神氣十足,撩珠簾的手還未放下,目光就已鎖定床榻上的尹望舒。


    薑應成立刻站好,道:“二哥。”


    尹望舒緊隨其後,雖然隱隱感覺此人來意不善,還是端正了麵容,謙謙有禮道:“二表哥好。”順帶把掀開的被角又拉上去了。


    門口的薑影成一時怔住,假笑也僵住了,狐疑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尹望舒。


    剛剛還歡騰的房內突然鴉雀無聲,靜得可怕。


    終於,薑影成笑了一聲,說道:“原來是我那長在深宮萬民敬仰人人擁護的表妹啊,今日大駕光臨,我們有失遠迎,實在罪過。”


    這話怎麽聽都不舒服,像是在陰陽人,但畢竟是表哥,不能失了禮數。


    尹望舒道:“表哥言重了,望舒突來府上,多有打擾,還望表哥見諒。”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真心陰陽自己還是本來說話就是這個習慣,本著以和為貴,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尹望舒向麵前男子頷首,算作賠禮。


    薑應成在一邊解釋說尹望舒氣血有虧,身體虛弱,郎中囑咐須得靜養,薑影成卸下令人不舒服的假笑,態度依舊冷漠。


    “表妹放心養病就是,說這些還怕我將人趕出去不是?應成將為兄想象成如此心胸狹窄不容人的人,可太叫我失望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要趕誰啊?”


    薑承佑滿麵春風走了進來,笑容和藹可親,見到坐起來的尹望舒後連忙上前,一通問候。這要是放在以前她可能沒覺得什麽,現在是在薑府,身邊一下子又多了個素未謀麵的表哥,剛剛還對自己冷嘲暗諷來著,尹望舒被薑承佑突來的熱情感到受寵若驚,不經意間瞥到他身後的年輕男子,鏤花銀冠,長身玉立,麵上盡顯從容穩重。


    “這位是贏成表哥嗎?”


    薑承佑笑著說是,直誇她伶俐。


    薑贏成笑道:“父親常和我們念叨表妹呢,說表妹玲瓏可愛,活潑機靈,今日得見才知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舒兒就當這裏是自己家,千萬別拘束,有什麽需要的跟舅舅提,舅舅不在大可找你的這兩位表哥,要是府裏有誰怠慢了舒兒,盡管告訴我們,絕不會讓舒兒受半點委屈!”


    她終究是碰巧來到薑府的,更何況自己要是不迴去他們怕是要擔心,想到這裏腦海又浮現出他的臉龐。


    尹望舒道:“望舒來天錦已訂有住房,不必在這裏留宿了,我那邊的朋友還在等我,他們不見我迴去會擔心的。”


    薑承佑揮揮手,全然不在意,說是他讓人去捎口信就行,總之萬般想讓她留下來。


    薑應成也說到她身上的病,讓她先在這裏把病養好,薑贏成也在旁邊勸。


    這時最邊上的薑影成來了一句:“這偌大個薑府還有我們這些做表哥的你信不過,偏要去不幹不淨的小房小院裏住是何意?你華貴的宮殿住得,破落的小棧住得,怎麽到了這我們府上就住不得了?”


    薑承佑厲聲道:“影成,怎麽跟你表妹說話的?”


    薑贏成也趕緊對尹望舒解釋說他平日講話不分輕重,希望她見諒。


    這麽多張嘴尹望舒拗不過,隻好答應先在這裏把病養好再離開。


    見她答應下來了,薑承佑又問她喜歡吃什麽,原來今天晚上有一場家宴,到時候尹望舒跟他們一起吃。


    “我沒什麽忌口的,天錦這邊的飲食我也習慣,能和大家一起吃望舒已經很高興了。”


    薑承佑臉笑成花,後麵說了好些話才離開,臨走前又吩咐下人去置辦了許多東西。


    薑贏成也走了,一直冷言冷語的薑影成輕笑一聲,說:“我就不打擾三弟同表妹敘舊了。”說完就大跨步走了。


    尹望舒把頭偏向薑應成,問:“二表哥說話一直這樣有特點嗎?舅舅竟然放心讓他去談生意。”


    “不是的,二哥主要負責去各地收賬對賬,大哥才常出去做貿易。”


    “哦哦。”


    晚宴臨近,府裏下人來請,尹望舒得知舅舅給自己準備了轎子時不免吃驚:原來府裏竟也能乘轎子嗎?自下床就有人一直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自己,上轎之後又仔細地察看周圍,發現這裏的門院比一般地方的都要大一些,人抬著轎子也能輕鬆通過。


    日薄黃昏,大廳內的裝飾擺件染上了一層柔黃色調,無論是木質擺件還是金銀玉器,此刻都散發著一股朦朧美感。整個膳廳金耀輝煌,尤其是頂部的井口天花,網狀方格內施有貼金的彩畫,溶溶燭火在府中仆從無聲忙碌中靜靜搖曳,一進門就不覺讓人感到晃眼。表哥們比自己先到,已經坐下了,並友好地打了聲招唿,除了那位。


    薑乘佑到的時候已經換了身衣裳,從頭到腳都洋溢著喜悅,尹望舒從見到他起臉上的笑就沒散過。下人們有條不紊地將菜品呈上,清燉燕窩還冒著熱氣,烤乳豬皮脆肉嫩,筍蒸鵝鮮嫩多汁,香氣誘人。


    他讓人給尹望舒盛了小碗湯,叫她不要拘謹,想吃什麽就直說。


    “今日是家宴,就不必這麽多人服侍了。”


    薑承佑話音剛落,他身邊的黑帽男人讓侍候的下人們紛紛退下,留隨侍的丫鬟們井然有序地分站兩側,一眼望去,仍舊是烏泱泱一片。


    薑影成隨即一眼瞥向尹望舒,嘴唇不屑地動了動,說:“今日也算作家宴麽?”


    尹望舒知道他是看自己不慣,自己現在寄人籬下這個身份確實不好多說什麽。


    薑承佑嚴肅道:“舒兒是你們的表妹,是親人,這頓飯如何不能算作家宴?”


    訓斥完薑影成,他親自從銀盤裏夾起一塊蚌肉放在尹望舒碗中,薑影成徹底閉嘴。


    薑承佑也夾了塊,嚐了一口,直唿鮮美讓望舒也趕快嚐嚐,眾人這才陸續動筷。


    後來薑贏成主動找起話題,有意拉動氣氛,薑承佑也問起了望舒和小成的近況,氛圍慢慢變得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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