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快做好時,何絡珠也從街市上迴來了。


    她臉色不太好,手裏提著一塊裹得鼓鼓囊囊滿是繁花紋飾布帛,望見尹望舒,道:“我見房裏放著香爐,就買了些香料來,現在不同宮裏,你日後就盡管用這些吧。”


    尹望舒開心接過,沉甸甸的,比看上去要重。何絡珠補充一句:“我對熏香向來不通,不知道你好哪種香,就多買了些。”


    “宮中的香基本都是從天錦購來的,我都會喜歡的。”


    她將香料放入房內收好,一邊何絡珠提醒她不要過分癡迷香粉,還說熏香聞多了讓人頭腦昏沉,讓她以後多聞些清花香木要比這好。尹望舒乖巧點頭應好,隨後迫不及待地拉著對方坐在飯桌旁,繪聲繪色地講起了容娘的廚藝和精湛的刀工,揚言其做的飯菜一定十分美味。


    她去了後廚,同容娘把菜品全端上來,沒有玉盤珍羞,都是再尋常不過的蔬菜,但外相都格外誘人,桌上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飯前,尹望舒叫容娘同她們一起上桌吃,可她說什麽也不肯上桌,獨自端著碗找了個木凳就坐下了。尹望舒看著對方心裏著實過意不去,還想堅持讓其上桌,甚至直接走到她跟前開始勸說。


    女人手抖著把盛有飯菜的碗放地上,顫顫巍巍跪了下來:“小姐,您就別為難我了,我這半條卑賤命,能伺候少主已經是老天莫大的恩賜了,早前宮主大人告訴我要照顧您兩年,我就暗自決心要竭盡畢生心力來侍奉少主,我雖然隻是個無知村婦,但尊卑禮節從入宮後就時刻記著,坐不同席,食不同桌,今天我就在此向少主發下毒誓!”


    “容娘不可!”她被豔容的一番給話嚇住了,上前就要將人扶起。


    容娘很是激動,言情飽滿,不管不顧地磕了三響頭,磕完仰著頭,道:“我以後要是行為有失,就遭那天打雷轟,不得好死!”


    “不可胡說!”尹望舒被這話驚嚇到了,她不知道容娘為什麽這麽抗拒,但不想再讓對方說下去,也顧不得細想,更不敢追問,生怕對方又做出什麽過激行為來。


    她情緒緩和了些,對容娘說:“容娘,是我太急了,不該逼你的,你盡管吃,還望容娘少些拘謹,多多自在。”


    女人嘴上應著,起身端起碗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尹望舒坐了迴去,心亂怦怦的,飯菜吃著也不覺得像剛看到的那樣可口了。何絡珠將一切盡收眼底,眼裏有些玩味地望向女人,道:“尹宮主此番確是沒找錯人,忠心得很啊!”


    “何姑娘也笑話起我來了,真是……”容娘低頭尬笑著。


    這頓飯吃得很不盡意。


    由於屋子裏隻有兩間睡房,何絡珠自然跟尹望舒睡一間。


    照以往的習慣,她一定是不能做到及早入睡的。尹望舒躺床上對著何絡珠眨巴眼,說:“當年琉光島兩場比試百人參與,姐姐從中脫穎而出,樂理及身手肯定不是凡,姐姐當年是怎樣奪得兩場比試的魁首的呢?”


    宋知弦沒有成婚的打算,於是早早就開始選拔自己的繼承人,也就是琉光島的下一任島主,為此設立了兩場比試,分別是武試和樂試,據說當年參試人有五百不止,比試進行了一個多月,最終何絡珠雙試都居第一,驚豔世人,為人讚譽許久,甚至有不少人將此事製成了話本子,說書先生也不厭其煩地在茶館多次提及,雖增加些許改動和誇張,但光是兩試第一,就已經讓人感覺不可思議了,再加上何絡珠驚為天人的容貌從琉光島傳開,說是天仙下凡也不為過,讓人無不讚歎這世間竟然真有這樣完美的人。


    何絡珠沒有側頭,玉雕般的臉龐在夜色裏顯得更加清冷,她漫不經心迴答道:“可能是因為我自身天資聰穎,隨便學學,便有所成,要不然,”何絡珠輕哼一聲,“就是那些人太廢物了。”


    尹望舒見對方如此迴答,一下來了興趣,繼續問:“那姐姐是師從何處,一定很厲害吧?”


    傳聞中何絡珠是孤身一人參與的比試,當時年僅十三,無親無故,光靠自學在那個年紀肯定是不能夠同時熟通樂理,武藝超群的,背後一定有高人相助。


    何絡珠表情不明,語氣驟冷:“你習你的箭術還對樂理感興趣了?”


    她尷尬地笑了笑,見機換了個話題,說出了白日裏的疑問:“絡珠姐姐,你是什麽時候學會騎馬的啊?”


    何絡珠聞言沉默。就在尹望舒以為她不想再迴答時,對方簡單迴應:“入島前一直漂泊不定,多半時間都是在馬上度過的。”


    好奇心再次湧上心頭,她本想再刨根問底,但又怕對方冷臉,最終還是忍住了沒開口。


    窗戶是緊閉著的,房裏越來越黑,房外寒風唿唿作響,最後兩人無聲睡去。


    等尹望舒醒來時,早已不見何絡珠的身影,急匆匆起床,隻見容娘正在院裏打水。


    “容娘,絡珠姐姐呢?”


    容娘沒有停下手裏的活,答道:“何姑娘天稍稍亮就離開了,我當時在忙著生火,也沒過多問。”


    心底落寞生起,尹望舒隻覺得自己的心境一下子跌落穀底,帶著最後一絲期待問:“那她走前可跟你說過什麽?”


    “說過!”容娘迴答得幹脆,尹望舒眼眸生亮,容娘接著說:“何姑娘說讓我生火的時候動靜小點,說小姐您還在睡。”


    “還有呢?”尹望舒急著問。


    “沒有了,就說了這麽句。”


    容娘看出尹望舒的失望,想出言安慰,道:“小姐您也別太傷心,我看何姑娘也是怕您離別時太難受,才不辭而別的,也是為了您的身子好。小姐身體剛好轉不久,可不能受了波動。”


    “嗯,我知道,這是為了我好……”她還是悶悶不樂,容娘趕緊又問:“那小姐早上想吃些什麽,我都能做的。”


    “隨便煮碗粥吧,我不是很有胃口。”說完就轉身迴了房。


    就走了嗎?隻剩我了嗎……


    她把頭埋進柔軟的被衾,無聲抽泣。


    尹望舒說的是煮碗粥,是知道這裏食材不多,容娘還是在上麵花了不少心思,做了碗五紅粥,裏麵有紅棗,花生,紅豆,枸杞,還加了許多紅糖,熱氣騰騰,香味四溢。


    她被容娘的用心打動,心裏好受了些,將整碗粥一勺不剩喝完了,盛讚了一番。


    她在一旁看著也露出笑容,兩隻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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