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望舒想伸手去探何絡珠的衣袂,剛抬起的手又無力垂下了,何絡珠見狀及時接住了對方的手,輕輕握著,後慢慢放下。


    “你病重如此,就別再輕舉妄動了。”


    話聽著雖冷,但她心裏如沐春風,生的希望逐漸燃起。


    “我的病能好嗎?”即使知道對方不是醫仙下凡,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若是知道惜命,事情或許還會有轉機,但事已至此,隻能聽天由命,望天垂憐了。”何絡珠麵無波瀾,手卻一直未鬆開。


    尹望舒聽完開始哽咽:“我不想……不想……我還有好多事想要去做……”


    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直了,何絡珠緩了緩語氣安慰她,奈何對方越哭越兇,淚珠子直直往下流,小肩膀一聳一聳的,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侍女們站在原地,擔心地探著頭望向自家小姐,麵麵相覷,也是毫無辦法。


    哭著哭著,尹望舒暈過去了。


    何絡珠輕歎,“早知道不和你說這些了,白忙活一場。”


    急促的腳步聲逐漸清晰,由遠及近,正是尹皋。


    “舒兒醒了?”尹皋還未踏進房門,就急著問下人,十分焦急。


    “方才是醒來過,興許是體力不支,又昏過去了。”何絡珠起身,不緊不慢地答道。


    尹皋有些失望,轉而眼裏又閃起光。


    “醒過就好,醒過就好……”


    何絡珠見他如此,主動開口道:“望舒身體過於虛弱了,不時應會再醒過來,絡珠隻能盡力而為。現下若是無事,絡珠就先退下了。”


    尹皋恢複正常語氣道:“何姑娘不辭辛勞來我盛雲,心意厚重,今日舒兒能醒過來,絡珠姑娘是我尹皋的恩人。”繼而轉頭對婢女們說:“絡珠姑娘是貴客,你們要好生招待,不可有絲毫怠慢,先將絡珠姑娘去帶去休息吧。”


    何絡珠微微頷首,視線落到眼前一排侍女身上,道:“勞煩帶路。”


    人走後,尹皋坐在了原先的位置,看見尹望舒的臉色確實比之前好了些,眼裏的憂鬱才散了些,但他臉上清晰的淚痕引起尹皋一陣心疼。


    他一坐坐到天昏,也同尹望舒聊了許久,終於,他看見床上的人睫毛微動,似是要醒。


    “舒兒!”


    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大了,想克製自己小點聲,可又怕聲音太小尹望舒聽不到,又繼續睡著,尹皋握著她的手溫柔喚著對方,連連叫了好幾句。


    床上的人慢慢抬起眼皮,側頭望向身旁人,發現是父親後,心裏陡然湧起一股酸意,眼淚嘩嘩地流。


    尹皋慌忙找手帕為其擦拭,難掩欣喜之情。


    一遍遍細聲說著:“沒事的,舒兒會沒事的,有爹爹在的。”


    尹望舒看著眼前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父親,嗚嗚地叫著,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薑生玥得知尹望舒久病又醒,同樣臥倒在床的自己急忙叫來了人,讓其扶著去見女兒。


    她自尹望舒病重後整日獨自垂淚,女兒的病情還未好轉,自己也病倒了。如今女兒醒過來了,盡管旁人再三勸阻,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要第一時間去。


    一路不曾停歇,身旁身後跟著一大群丫鬟婆子,眾人像捧著心肝似的簇擁著薑氏,路上的宮人見狀也是紛紛讓路。


    薑氏小碎步走進房門,隨後就看到眼淚汪汪的父女倆,潸然淚下,淚如斷弦之珠。她上前一頭撲在床邊,尹皋小心扶著,尹望舒難受地喚了聲,薑氏撫上她的臉龐,道:“蒼天若是有眼,這些年來如何待我我從未怨天一句,可若要將這痛苦加之我舒兒身上,天理何在!若讓我舒兒先行我一步,我定死不瞑目!”


    “玥兒……”


    “母親!”


    第二日,尹望舒雖是醒著,可身體依舊同以往一樣虛弱,盛雲宮上下還是一片陰鬱沉沉。盡管如此,尹皋還是沒有放棄為她尋求名醫,甚至連江湖遊醫也逐個找來,絕不放棄。


    神醫尚未見蹤跡,薑承佑火急火燎地送來了一車珍草名藥,隨之而來的薑應成也是擔憂不已。


    表姐弟再聚,歡笑不再,汪汪淚眼相對。


    薑應成抹著眼淚說:“爹爹帶來了好多珍貴藥材,總有對表姐有用的。”


    “嗯嗯,我知道,小成不會騙我的。”


    自臥病以來,尹望舒的雙眼從睜開就沒消過腫,血絲不減,好不容易能再見到表弟,不想是以這種方式繼續聊下去,於是開口表示對學堂裏的事感興趣,讓他將學堂裏的趣事都講給她聽。


    “夫子性格如何?對小成是寬是嚴?小成與他們相處得如何?”


    “先生們一切都好,對我也好,小成自己也過得很好。”


    “還有呢?”


    “先生誇我有練武的底子,適合舞劍,對了,爹爹還答應說明年的生辰禮要送我一柄絕佳的劍,到時候我也拿給姐姐看看。”


    她覺得鼻頭酸酸的,強忍難受道了聲好。


    沒幾天,尹望舒醒著的時間越來越短,何絡珠也束手無策,其家人愈加著急。


    一天,宮門外來了個奇怪的男人,跟著一位少年,說是尹望舒的病有藥可醫,讓人去稟告尹宮主。宮門守衛不知對方是否有真本事,心底裏有些不屑,但也不敢怠慢,便照辦了。


    尹皋聽聞有這麽一位神秘人有辦法救自己女兒,親自去接待那兩人。


    為首的男子看上去三十不足,氣度卻不凡,唯一的不足之處是獨臂;身後的少年大概十五有餘,氣宇軒昂,規規矩矩站立在後方。


    尹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問:“不知閣下如何稱唿?”


    “在下白姓,遊醫一名。”他氣定神閑地答道。


    尹皋沒有多想,以先生相稱,將他領去看病。


    此時的尹望舒還是昏睡狀態,經過一番觀察,診脈之後,男人對她的病似乎胸有成竹。


    白先生喚了聲“玉兒”,身後的少年快步上前,從行囊裏拿出一疊草藥包,遞給先生,他又將其轉交給尹皋。


    濃鬱的草藥味令他起疑:他怎麽知道自己女兒得的什麽病,而且還提前備好了藥?


    “一日一服,不可中斷。”


    他有些猶豫,麵前的陌生男子實在太奇怪了,但還是接下了。


    那人看出他的心思,說:“我這藥雖是有用,但也隻是權宜之策,若想讓令嬡完全脫離病魔,光靠這些定然是不夠的。”


    尹皋一震,隨後滿眼堅定,毅然道:“還要如何,先生直說,哪怕刀山火海我也去得的。”


    男人笑了笑,道:“尹宮主言重了,刀山火海您自是不需去的,不過,那苦寒之極,炎暑之地,亦或是僻遠之所,令嬡就必定要去了。”


    “這是什麽意思?”尹皋滿是疑惑。


    “若想活命,這是唯一之舉。”白先生頓時嚴肅起來,語氣不容置疑。


    “這是為何?”尹皋問出了心中所想。


    “雜氣入體,造成氣血虧空,少宮主的病不是一時所致,也自然不會即刻痊愈,想病不留根,隻有送往外地兩年,重新養氣生息,方有生還之望。”


    尹皋這時有些猶豫,自己女兒十三年來隻出過盛雲一迴,若讓她去往外地,且不論安危是否,這兩年對尹望舒或是自己都是一種煎熬。


    看出尹皋有所動搖,白先生不為所動,正聲道:“不僅要送離盛雲,還不能帶上舊時人,以往用過的一切生活之資也不能帶上,都要換新,這才是我所說的新氣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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