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市,老城區,某條人來人往的小路上。


    時間正好處於傍晚上下班高峰。


    “李嬸,今天這麽早就出攤了啊!”


    一個身穿黃色外賣服的瘦弱小姑娘,正笑吟吟的推著一輛爆了胎的破舊小電動和車上的李嬸打著招唿。


    李嬸,小姑娘家隔壁的鄰居,兩家有近三十年的交情了,關係甚似親人。


    “呦,今兒是怎麽了,沅沅你怎麽還推著車迴來了。”騎著小三輪正往前麵夜市趕去的李嬸,連忙把車停下,圍著小姑娘的車轉了一圈,然後著急的說“哎呀,你車怎麽還爆胎了呢,我早和你說了要把你這輛破爛王給換了去,你看看,你就不聽話。”


    李嬸怕礙著後麵人的路,連忙把小三輪往路邊一推,朝她身後一個中年人招了招手,“老李頭,快過來!”


    那個正躲在後頭叭叭抽煙的男人,一聽自己老婆喊著自己,趕緊把煙頭往地上一丟,用鞋跟一碾,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什麽事啊,老婆?”


    李嬸看著自己那偷著摸抽煙的老公,先是不滿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原本想罵他幾句,讓他別老是不知死活的抽煙,但是礙在江沅在這,也不好發威,隻好杵了杵他肩膀說“沅沅的車爆了胎,你的車先讓給她,好讓她先去接齊齊迴來。”


    齊齊,江沅樓下鄰居的孩子,今年上二年級,樓下小兩口雇江沅每天下午去接他倆兒子放學、做飯和輔導。


    沒辦法,小兩口公司業務忙的很,天天早八晚九的,上學還能自己送送,放學實在是沒辦法。


    正巧,江沅為了還她爸的債務,於是就接下了這份工作。


    “那怎麽行,李嬸你和李叔兩人還要出攤呢!”江沅連忙推脫,也怪自己為了省那麽幾個錢,沒去換掉這個破爛王。


    結果在路過這去接齊齊時爆了胎,原本想先推去離這不遠處的自家樓下,換成自行車,卻沒想到碰到了提早出攤的李嬸兩夫妻。


    “誒,誒,你先去嘛,你李叔叔我馬上就給你修好了,你李嬸她一個人先出攤也行!”李叔叔連忙把他的電動車推來江沅身邊,然後把著她的肩往座位上一摁“沅沅你可千萬別耽誤了接齊齊啊,現在快放學了呢!”


    江沅原本想再次推脫,但是兩夫妻太熱情了,再加上齊齊確實快放學了,就隻好接受他倆的好意,對他倆道了謝,坐上了電動車,去接乖寶寶趙齊了。


    等江沅到學校的時候,學校剛好放學了,這個老城區的小學附近擠滿了各色的車輛,學校曾再三申令說過不要把汽車停在校門口。


    成效是有的,學校門口不擠了,可是返迴去的單行道上卻擠滿了車。


    此時一輛小小的電動車如遊魚入海般熟練的穿梭在車流中。


    “沅沅姐姐,我今天被老師誇獎了哦。”


    “沅沅姐姐,你知道嗎,我班上那個大嘴巴張岩他…”


    “沅沅姐姐,我今天在音樂課上新學了…”


    “沅沅姐姐,我和同學新學了一種遊戲…”


    車後座的小人兒嘚吧嘚吧的說個不停,他前頭的江沅不時“嗯嗯啊啊”迴複他幾句。


    就這樣,兩人在一路溫馨的氛圍中迴到了家。


    江沅和趙齊的家是在一個破破爛爛,建築年齡約有四十多年的居民樓裏。


    樓麵的牆上畫著幾個大大的紅色“拆”字,說是要拆,但是快小五年過去了,還是沒拆,要是能拆,江沅也能靠著這些拆遷款還上父親借貸的一些債務。


    她也不用早上下午去跑外賣,傍晚接孩子、做飯加輔導,晚上去酒吧打工,然後等到深夜三四點鍾才迴家裏睡覺。


    真是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牛晚,命比古代地主家裏的長工的命還更苦。


    這棟樓破舊的就連隨便摸一下樓梯的扶手和破碎的牆麵,都能落得一手的鏽屑和白灰。


    那為啥他們還要住在這棟破樓裏,李嬸是因為和這處出了感情,趙齊家則是因為這裏離他上學的小學近,而她自己則是窮的沒辦法換。


    不過目前還好,債主沒上門把這棟房也給一起要去,不然她可就要風餐露宿咯。


    今天的晚飯是紅燒肉,魚香茄子和豆腐肉沫湯。


    紅燒肉,江沅中午出門時就放在燉鍋裏燜好了。


    現在就差魚香茄子和豆腐肉沫湯了。


    傍晚時分,此時各家各戶都陸陸續續迴到了家裏,拿起了刀和鏟,叮鈴哐當的演奏起各種不同的廚房交響曲。


    江沅把今天剛買來的新鮮豬肉放在案板上,熟練的先把肉切成條,再切成塊,然後開始咚咚的切成肉沫…


    在兩年前,她都未下過一次廚,都是她爸她媽去廚房炒菜。


    但是現在一個因為借貸炒股虧本跳樓死了,一個怕承擔不起三百萬的債務跑了。


    誒…她也理解她媽,畢竟如果是她,她也會跑,三百萬…還是高利貸…


    這利滾利的都快小六百萬了…而且那些高利貸的人還時不時的上門催債,雖然不暴力,但是也很煩人,畢竟現在是法治社會嘛。


    喏,說曹操曹操到。


    門外響起了的敲門聲。


    “是誰啊?”江沅用毛巾擦幹了手上的水,朝門口唿喊了一句。


    “是我!江小妹!”門外響起一個粗獷洪亮的男性聲音。


    嘿,這些高利貸的家夥怎麽提前就來了,不是每個月的中旬來收一次債嗎。


    不過這次還好,來的是寸頭不是那個兇神惡煞的光頭。


    “來了來了。”江沅嘴上說著來開門,實際她先打開了貓眼,小心謹慎的看看門外有幾個人。


    嗯,門外有兩個人,站在門口的是自己眼熟的寸頭,而站在他後麵的那個人,則被擋住了臉。


    但是從他露出來的皮膚看…真的好黑哦…是剛從非洲旅遊迴來了嗎…


    江沅把門打開,然後隔著一扇紗門和門口的寸頭說話。


    “哎呦,老哥,你怎麽今天就來了,不是說好這個月中旬來的嗎?”江沅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誇張的和對麵的寸頭說話。


    經過這兩年的社會磨打,讓這個從大學輟學的女生已經變得成熟老練了許多,無論在何時,她至少都能忍住脾氣,笑臉相對。


    寸頭拍了拍他前麵的紗門,然後也扯出了一個笑臉對江沅說


    “江小妹啊,你能不能打開這扇門,和你老哥我說話啊,我今天可是有重要的事和你說,這外麵說也不方便啊。”


    雖然寸頭平時態度還行,但是今天有點好的過分,而且你那個笑臉也太勉強了吧,像是有人在強迫著他笑一般。


    最後在寸頭“卑微”的懇求下,江沅打開了門,當然,她先讓齊齊先去房間裏。


    門外的寸頭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江沅家裏了,但是等他進來時,還是被屋內那空的啥也沒有給驚了一跳。


    江沅實際上已經把家裏能賣的都給賣了,隻剩下一張床,一個桌子,還有四條能坐著吃飯的凳子。


    哦…還有廚房裏的那些破銅爛鐵。


    江沅趕快去餐廳裏搬了兩條凳子過來,讓他們倆坐。


    “請坐。”江沅把凳子放在他倆麵前,然後還端了兩杯水過來。


    寸頭他沒敢先坐,他先讓他身後的那個男人坐,坐之前還用手擦了擦凳子。


    耶…我又不髒,我幹淨的很。


    當然江沅臉上是沒顯露出半分委屈感的。


    她也搬了條凳子,老老實實的坐在他倆麵前,低眉笑眼的問“大哥,今天你們來有啥事啊?”


    寸頭右手拿著水杯,左手不自然的耷拉在膝蓋上,清咳了幾句後說“嗯…其實我們今天來,是來告訴你,你不用還債了。”


    什麽?不用還債?


    是我耳朵聽錯了,還是有幻聽了?


    又或者是他們另有打算?


    我現在什麽也沒有了,隻有這套破房子和我自己。


    該不會是要用房子抵債,又或者讓我去賣身吧…


    江沅的臉頓時變得煞白,額頭都開始冒出了冷汗。


    但是她還是強忍著俱意,逼著自己擠出了笑臉問“大哥,你說啥咧,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咋還突然不用還了,你在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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