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星言癱軟在地,捂著差點被捏斷的脖頸慶幸。


    他就知道,皇姐一定會來的,就像他篤定裴玉恆不會造反一樣。


    祁雲杉緩緩拉下麵巾,看向裴鈺珩的眼裏滿是防備與不可置信。


    “我從沒想過,要殺星言的人是你。”


    多日不見,她語氣微涼,言語中透著淡漠與疏離。


    看清她的臉,裴鈺珩眼中閃過一絲驚愕,而後立刻沾滿殺意。


    “滾開。”


    他步步逼近,看向她的眼裏是勢不可擋的決心。


    祁雲杉不覺退了半步,指向他的劍卻沒有收迴。


    “絕不可能,你若想殺他,便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裴鈺珩冷哼一聲,看向她的眼裏無半分情意。


    “你以為,本王不敢殺你嗎。”


    不知為何,祁雲杉就是斷定他不會對她下死手,當下便丟開劍,怒視著他:“殺得了再說吧。”


    話落,裴鈺珩直接一掌朝她劈來,她堪堪躲過,而後側頭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龍星言,擔憂道:“可還能動。”


    “能…”龍星言嘶啞道。


    確定他暫時不會有事,祁雲杉才著眼去看已經逼得她退無可退的人。


    “裴鈺珩,你今日動了手,便是弑君之罪…”


    玄色錦袍輕輕晃動幾分,便聽見一聲嗤笑:“我裴家…守不了這樣的君,今日,他不死,難消我之恨。”


    祁雲杉眼眸一沉,當即便與他動起手來。


    裴鈺珩亦沒有手軟,隻可惜內力被壓製,與如今的祁雲杉勉強算旗鼓相當。


    被裴鈺珩一掌打退好幾步後,祁雲杉抬手便打算摸上發間。


    裴鈺珩並沒有好到哪兒去,臉色慘白到與死人無異,脖子上的青筋也印證了他已經到了極限。


    他本就中了毒,如果她現在使了冰魄銀針,他必死無疑。


    便是她猶豫的這一刹那,裴鈺珩突然勾唇,一個轉身便扣住她的咽喉。


    另一隻扣在她手腕處,不知是否刻意,指尖在她手心勾了勾,引得一陣戰栗。


    祁雲杉試圖掙紮,便聽見裴鈺珩在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手下留情,是為大忌。”


    祁雲杉抿了抿唇,用力掙脫後立刻摸上一把銀針。


    正要朝他刺出,一身暗衛打扮的黑衣人突然從裴鈺珩身後竄出,手中是一把彎月刀,直直朝他而去。


    祁雲杉想也沒想,針尖立馬調轉方向,往那黑衣人處而去。


    一直虛弱觀戰的龍星言眉心一蹙。


    原本打算躲開她銀針的裴鈺珩意識到身後的危險,極有默契地往反方向一滾。


    無數銀針散落,那人卻毫發無損。


    祁雲杉一驚,正要繼續,龍星言卻喊道:“住手!”


    黑衣人立馬拱手跪下:“皇上。”


    祁雲杉更為驚訝,這人如此厲害的身手,竟然是星言的人。


    那方才…就算她不來……


    思及此,她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看向那個虛弱的人。


    青影也在此時趕來,看清屋內形勢後二話不說扶起裴鈺珩便要走。


    黑衣人眼一緊,立馬飛身上前攔住去路。


    青影並不怯,拿起劍便要與他動手。


    他身後的裴鈺珩卻突然吐出一大灘血,而後便虛弱倒下,那雙漆黑的眸子卻依舊不見半點波瀾。


    龍星言見此,雙眸微微一沉,再次開口:“讓他走。”


    黑衣人猶豫一瞬,還是側開身子讓他們離開。


    祁雲杉欲開口叫住青影,龍星言卻出言打斷她:“皇姐!”


    青影迴頭,氣憤地瞪了她一眼,而後帶著人憤憤離開。


    裴鈺珩微微抬眸掃向她,深邃的眼眸裏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他這是……


    祁雲杉緊了緊手指,丟下一句:“我馬上迴來”便跟了出去。


    “皇姐…”龍星言眼眸微動,眼底閃過寒光。


    “你還是不肯死心…”


    …


    青影拖著人走得並不快,祁雲杉很快便追上了。


    見到她,青影難得一見的防備,退了好幾步才譏諷道:“長公主這是要斬草除根嗎。”


    祁雲杉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瞥了眼她身後的人,抿了抿唇,便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遞給他。


    青影看了看瓶子,又看看她:“你又想幹什麽。”


    祁雲杉冷著臉將東西塞進他手中,“不知是否能解他的毒,你且先帶走吧。”


    想起葛太醫先前提過的東西,青影有些驚訝地看了眼手中之物,又蹙著眉不解。


    祁雲杉側過臉不去看他,強行解釋道:“算是還了他給我的那顆內力丹,此後我們兩不相欠,你告訴他,若他還要殺星言,我便是他的敵人。”


    裴鈺珩堪堪睜開眼,目光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涼意。


    “你便如此信他嗎。”


    祁雲杉迴眸,對上他質問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沉沉道:“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該信他嗎。”


    “嗬、”他嘴角掛上一抹冷笑,眼底薄薄的悲涼浮漫出來:“罷了,隨你。”


    這簡單的幾個字像是幾根刺紮向她的胸口,莫名的,她感受到一絲無奈。


    裴鈺珩,我也想信你,可我拿什麽信你。


    青影沉思片刻,不再多言,架起自家主子便越過宮牆飛了出去。


    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祁雲杉才想起來還沒有提醒落梅不要讓銅雀進城。


    取出懷中的信號彈後,她用力一拉。


    煙花絢麗,可在剛剛大開殺戒的皇城裏卻顯得那麽不合時宜。


    早在宮外等著信號的祁雲景彎了彎唇,吩咐道:“穆王妃有令,捉拿反賊,去吧。”


    “屬下遵命。”


    …


    再次迴到養心殿時,裏麵已經收拾得很幹淨了,幹淨得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空蕩蕩的養心殿隻有一人端坐在龍座之上。


    見她進來,原本木訥的臉立刻換上笑容。


    “皇姐迴來了…”


    言語中或有幾分期許,讓祁雲杉原本滿腹疑惑的心瞬間軟了下來。


    “星言。”


    他帶著雀躍向她奔來,眼中含淚,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我錯了,我怎會如此糊塗,竟將你送到慕容顯那小人手中…”


    遲來的道歉已然不是祁雲杉需要的。


    祁雲杉拍了拍她的背,溫和道:“沒事了,好在我還能迴來,讓你承受那麽多,是皇姐的錯。”


    龍星言帶著她坐到榻上,如從前一般毫不介意二人君臣有別,隻是眼神仍是不敢相信一般將她上下打量個遍。


    “你為何會如此…”


    祁雲杉不知如何解釋,隻搖搖頭,“我也不知,總不過是老天覺得我命不該絕,所以再給一次機會吧。”


    聞言,龍星言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認真道:“既然如此,朕明日便讓人恢複你的身份。”


    這麽突然麽。


    祁雲杉心裏閃過一絲疑慮,對於她的身份,他是否接受得太快了些。


    就連她自己,當初在將軍府也是好幾天才接受這個新身份。


    不過,祁雲杉想了下自己的處境,要想幫星言穩固朝綱,她的確需要一個強大的身份。


    將軍府的小姐身份,太多掣肘。


    這樣手下的人也不必再跟著她東躲西藏了。


    何況,她答應了銅川要讓他們堂堂正正被世人尊敬。


    見她猶豫不決,龍星言又道:“皇姐不必擔心,今日你來救駕本就當賞,到時隻說朕收你做了義妹,你也能以公主居之。”


    他果然成熟了許多,也知道替她著想了。


    祁雲杉欣慰地拍拍他的手,眼神中充滿柔和:“看見你如今的模樣,皇姐很高興。”


    龍星言眼眸閃過一絲精光:“能再見到皇姐,我也高興,恨不能將世上所有好的全都給你才好。”


    他眼神誠摯,目光柔和,滿心滿眼的喜悅並不像裝出來的。


    祁雲杉心底一股暖流飄過:還好,還是那個需要她的星言。


    天已經蒙蒙亮,昨晚的荒唐像是皇家的一場遊戲,與百姓無關,天亮之後又是新的一天。


    看著沉睡中的星言,祁雲杉忍不住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他的臉。


    聽小金子說,星言最近一直睡不安穩,常常在夢中喚皇姐。


    祁雲杉唇角泛起一絲笑意,他們本就該是現在這樣,相互需要,相互扶持,為了父皇的江山好好活著。


    可是,裴鈺珩昨晚的那一問,她的心好像沒有那麽堅定了。


    小心翼翼關上了門,祁雲杉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突然一把抓過守在殿前的小金子,眼神狠厲道:“秦公公去哪兒了。”


    小金子被她突然的動作嚇得縮成一團,連忙迴道:“迴公主的話,皇上說,秦公公以下犯上,已經被…被…”


    看他哆嗦的模樣,祁雲杉不必多想也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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