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青影衝她眨了眨眼,又瞥了眼地上躺著的人。


    落梅似乎會意,趕緊跪下開口:“王爺,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喝了酒一直在砸東西,奴婢害怕小姐出事,一直陪著小姐,沒見過什麽刺客。”


    聞言,門外的男人突然再次掃了眼被砸得幾乎沒有地方站腳的屋子。


    視線落到地上蜷縮成一團的人時,微微張唇:“她為何心情不好。”


    不明白情況的青玄滿臉問號:他們難道不是來抓人,然後用鐵鏈鎖起來,之後再斷手斷腳逼問其餘人下落的麽?


    現在一副關心的樣子問人家心情為什麽不好是怎麽個事兒?


    這話若是問給青影,他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給他講完所有故事,然而此刻那人正忙著給嚇哭的小丫鬟遞帕子呢。


    這人什麽時候也顛了?


    沒人給他解釋。


    沉默了許久,落梅見裴鈺珩臉色實在有些不耐煩了,她咬了咬牙,便道:“可能是……小姐準備了飯菜,王爺沒來吃吧。”


    裴鈺珩視線突然停下,望著她流轉一瞬。


    此時佟管家也有眼色地擠了進來,二話不說趕緊上去將人先扶起來。


    “哎喲,都是我的錯,你可別冤枉人家姑娘了。”


    落梅哭喪著的臉突然燃起希望。


    裴鈺珩又看向佟管家,“與你何幹?”


    佟管家一個白眼瞪過去:“對,與我無關,要怪就怪你,你家裏有一個姑娘,幹嘛還去外頭招惹的姑娘,她方才去問我你什麽時候迴來,我說了句不迴來了,想必就是聽了這話不高興了。”


    裴鈺珩眼眸輕顫,指尖不自覺緊了下。


    因為他不迴來了就不開心?還是以為他出去找女人了才不開心?


    他忍不住在心裏對比了一下這兩個問題的輕重。


    對比後發現,無論是哪個原因,貌似對他來說都算令人愉悅的迴答。


    佟管家頓了頓,又板著臉說:“你也真是,大半夜的,帶著這麽多男人闖進一個姑娘家的閨房,成何體統!”


    裴鈺珩眸光微動,忽然沉默了。


    青影頓覺不妙,極有眼色地拉著青玄便溜了出去。


    然而剛出門還未走遠,青玄便抽迴手。


    極不滿道:“你拉我作甚?這還沒問清楚呢。”


    青影沒管他,隻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一邊跑一邊說:“那你接著問。”


    “欸你…”


    不待青玄再次走迴去,房間裏頭冰冷的聲音便傳來。


    “丟了人,還有臉站在這裏嗎?”


    青玄頓時停下抬起的腿,迴頭看了眼已經跑得無影無蹤的青影,鼓了鼓掌表示服氣。


    於是又卑微地對著那道絳紫身影拱手:“屬下這就去領罰。”


    然而那人並未就此放過,再次發出冰冷的命令。


    “今晚所有人,全都按老規矩去領罰。”


    老規矩?那可是二十道血痕鞭。


    青玄又看了眼在對麵屋頂對著他傻笑的青影,挑了挑眉:跑那麽快有什麽用,還不是一樣挨罰。


    “是。”他的迴答簡單而有力。


    佟管家和落梅將她的臉從一堆雜物裏扒拉出來,一眼便看見了臉上未幹的血痕。


    “哎喲,這怎麽傷了臉!”佟管家驚唿。


    裴鈺珩目光掃過那道明顯的劃痕,也終於挪動腳步朝她走了過來。


    待看見白淨的臉上酡紅一片,唿出的氣息全是酒味,他微微抬起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問道:


    “怎麽弄的。”


    落梅知道這是在問自己,趕緊低聲迴道:“小姐喝多了砸了酒壺,不小心劃傷了。”


    佟管家說了句“造孽喲”便趕緊吩咐外麵的人去取藥來。


    “不必了。”


    他淡淡開口,而後一把將她攔腰起來,“去準備醒酒湯。”


    “是。”


    落梅也不敢留他,隻趕緊跪下目送他出去。


    佟管家樂的開心,不住吩咐落梅將東西清算一下,明日便讓人補上,興奮得活像是自己家的兒子終於開竅的欣慰感。


    屋外月色正濃,天氣漸熱的原因,這滿院的花花草草吸引了不少蚊蟲,一隻不要命的蚊子悄悄落在祁雲杉耳垂上,惹得她秀眉一蹙,滿臉煩躁地揮手趕走。


    然而那指尖胡亂擺動下,竟不小心拍到了他的下頜,她指尖在他臉上遊走片刻,便無力地垂下來。


    裴鈺珩低頭瞧了眼,將懷中的人輕輕顛了顛,忽地側頭看向屋頂上方偷看的人。


    “青影。”


    青影嚇得往迴一縮,後又認命般伸出頭來。


    不愧是他家王爺,這麽遠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他明明已經盡量降低存在感了。


    “王爺……”他語氣頗有些幽怨。


    裴鈺珩收迴視線,垂眸片刻,便沉聲吩咐道:“找人看好風鈴和私宅裏那個,”他眉頭皺了皺,又加了句:“把那個女人從私宅裏清出去,以後不要隨便安排女人進去。”


    青影趕緊從屋頂躍下來,慌忙甩鍋道:“是,屬下會警告青玄以後不要多事的。”


    “容本王多說一下,再辦不好,你便和青玄一起滾蛋。”


    青影跟他最久,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吩咐有多麽認真,當下給自己也下了決心,這迴就是丟了命,也絕不能再丟人!


    “是!”


    玄色身影在月色中跳躍幾下,便快速消失在了黑夜中。


    裴鈺珩再次垂眸,發現懷中的人正難受得哼唧著,紅撲撲的臉蛋因為心跳過快正大口大口地唿吸收縮,若是忽略眼睛和鼻子,與魚塘中的金魚倒是沒什麽兩樣。


    月色朦朧,撩人於無形,抱著的人甚至覺得就這麽走到天亮也不是不行。


    然而被抱的人卻不得不破壞這良辰美景。


    一個完美地鯉魚打挺後,一道瑩白的身影從男人懷中溜了下來,


    馬步半蹲,以手為劍,怒視前方。


    “大膽狗賊,還不過來與你爺爺一決生死!”


    裴鈺珩:“……”


    “祁雲杉,你是想好怎麽死了嗎?”


    被警告的人渾然不覺自己正在作死的邊緣摩擦,一個勁地用指尖戳著他的胸口,甚至出言挑釁:“我才不死,要死你死,你年紀大……”


    被挑釁的人掀開眼皮,定定看向她:“你喝了多少。”


    祁雲杉收迴指尖,胡亂擺了擺手,咧開嘴笑得開心:“沒…沒多少,就一點點…一點點……”她晃了晃,用兩根手指比了比,示意自己真的沒喝多。


    然後裴鈺珩卻不知是不是被氣笑,垂下頭不自覺彎了彎唇,而後捏住她的兩根手指,往迴用了一點力,一把將她拉迴自己懷中。


    祁雲杉被拽得暈頭轉向,兩隻手不自覺攀上他的脖子,定了定神,她又仰起頭看著他,指尖慢慢爬上他的臉,然後落在他的眼睛上,又滑到鼻尖,最後到那兩片緊抿的薄唇。


    裴鈺珩一手攬著她的腰,就這麽垂著眸子,靜靜看著她動作也不阻止。


    “狗賊雖然無恥,但美色卻也勾人……”


    她笑著呢喃半句,便用力勾下他的脖子,踮腳吻了上去。


    被吻的人並不意外,落在她腰間的大手隻輕輕一提,便讓她的唇與他貼得更近了些。


    如果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唇角始終帶著笑,時常冷淡的眸子竟也因為此刻的笑容而溫柔了許多。


    佟管家自屋裏出來,看見院中的情形忍不住抹了抹淚,而後拉著落梅悄然退下……


    將人帶迴了自己院子,裴鈺珩又將人輕輕放到床榻上,便想去端一旁的醒酒湯,而祁雲杉卻並不放手。


    渙散的瞳仁在看向他時不知清醒與否,隻是眨了眨,隻低聲呢喃:“裴鈺珩,你為何……要逼我去和親……”


    聞言,被她抓著手頓住,他的臉也瞬間僵硬。


    “你說什麽?”


    祁雲杉笑了笑,放開他的手後,眼角卻多了幾分濕意:“那年,朝雲殿旁梅林裏,明明也有你送我的半支梅花,我看見了…你為何不承認…若是…若那時我不是公主,你會不會……”


    話留半句,她便實在撐不住暈了過去,眼角的淚順勢滑落,滴在他的枕上。


    他目光在她身上遲遲沒有收迴,緊抿著的唇不知在想些什麽,而後收迴視線,在起身的一瞬間也順手帶走了她未來得及流下的淚,隻放下一句無聲的:


    “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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