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埃維爾·福柯?”


    林星見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也變成了一片漿糊,“你們兩個都是福柯?”


    “不,不對!”


    少年氣急敗壞地糾正:“隻有我才是真的埃維爾·福柯,那家夥不過是個冒牌貨,你到底能不能聽懂人話?”


    林星見被逗樂了,他當然沒興趣和小孩子吵架,隻是心裏湧起許多不好的念頭,追問道:“如果有童年版福柯、少年版福柯,那是不是還有青年版福柯、中年版福柯、老年版福柯?這兒究竟有多少個福柯!”


    少年福柯一本正經迴答道:“如果我計算的沒錯,我家裏一共有三千七百二十一個福柯!他們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的,一個個跟發了神經一樣,每個人都說自己是福柯。這些年來,我每天都在這附近狩獵,無論遇見哪個福柯,我都會毫不留情地開槍!可他們人數實在太多了,每次殺了還會複活,為了永絕後患,我隻能把他們全部關進地下監獄裏,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哪怕這樣,也總有人想發設法地逃出來,真不知道這無聊的遊戲要玩到什麽時候!”


    少年福柯越說越氣,轉身朝童年福柯的屍體狠狠踢了幾腳,瘋狂發泄著自己的不滿與憤懣。


    林星見這次沒有任何阻止的興趣了,因為他隱約猜到了那兩位仿生人所說的麻煩。


    這個數字空間裏如果真有一共有三千七百二十一個福柯,那麽圖靈集團的長生不死研究不但沒有成功,反而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與考驗。


    正常意識複製當然應該是把福柯陛下作為一個整體進行數字化轉譯,而不是像眼前這樣分離出如此多支離破碎的人格模型。


    這他娘說他們已經不足以稱為普通事故了,這完全是精神分裂、人格解體!


    把這三千七百二十一個福柯放在一起,根本就沒辦法分辨出誰真誰假,誰都可能是真的,誰都可能是假的,隻怕連他們自己都沒辦法商量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哈哈哈哈哈——”


    林星見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角滲出淚花,笑得滿地打滾。


    什麽長生不死。


    什麽數字永生。


    什麽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全他娘的是水中月鏡中花。


    到頭來全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少年福柯朝林星見發出威脅,“你不是神父請來的救兵嗎,你快想想辦法幫我解決這個問題,不然要你有什麽用!”


    林星見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勉強正經道:“你說的那個地下監獄在哪?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我很好奇其他福柯都長得什麽模樣。”


    少年福柯看著他的眼睛,警惕問道:“你見他們幹什麽?都說了我才是埃維爾·福柯,那些冒牌貨有什麽好看的?你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不不不。”


    林星見解釋道:“我沒有打什麽鬼主意,我隻是單純有點好奇而已,畢竟我這初來乍到的,總得把事情了解清楚些才好……”


    話沒說完,忽然整片天地傳來一陣巨大震動。


    隻見天空一片片地掉下雲彩,腳下大地四分五裂地出現許多裂縫,明明隻是數字世界裏的虛擬災難,給人的感覺依然像是末日降臨般充滿了無窮危機感。


    “不好了,那些犯人要越獄了,我必須立刻過去宰了他們!”


    少年福柯縱身一躍跳進車裏,緊接著畫麵一轉,林星見發現自己穿越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古堡外邊,密密麻麻像螞蟻一樣的囚犯正從地縫裏鑽出來,他們每個人都長著一張福柯的臉,其中有老有幼有男有女,年歲不一身材不同,眉眼氣質行為舉止也都有很大差別,腦袋上卻都頂著埃維爾·福柯的名字。


    少年福柯端著加特林機關槍朝人群掃射,子彈如雨點般從天而降,哀嚎聲、哭喊聲、救命聲此起彼伏,又被少年那歇斯底裏的大笑統統掩蓋,空氣中滿是硝煙的味道與無盡的嘲笑,給這地獄般的場景增添了某種荒誕感。


    這無差別的大屠殺沒有給林星見帶來任何訝異與驚恐,相反,他此刻的心中除了淡淡的哀愁與戲謔外,根本沒有升起任何共情。


    假的,都是假的。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這無聊的屠殺不過是埃維爾·福柯眾多意識人格爭搶主導權的遊戲。


    沒有人能從裏麵勝出,也沒有人會真正的死去和失敗。


    隻要這片數字空間存在一天,這屠殺就會永無止境的進行下去,直到世界的盡頭。


    “林星見,我想現在你應該明白我們遇到的問題了。”


    不知什麽時候,阿爾法和貝塔出現在了林星見身邊。


    林星見點點頭,樂不可支道:“這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們花了三十年時間就為了將福柯陛下整成個神經分裂患者?你們事先難道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


    兩人異口同聲地解釋道:“林星見,讓你見笑了。若非這場研究,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人類竟然是如此複雜立體多維矛盾的意識聚合體。自從將福柯陛下送進數字空間的第一天,我們就發現了他的人格分裂情況。起初,他的人格隻有三個,分別是童年、青年與老年。隨後,人格模型以指數級開始膨脹,有以第三次銀河戰爭為界限,分為戰前與戰後兩大類別。我們嚐試抹除掉一些細枝末節無關痛癢的記憶來消除部分人格,然而我們消除的速度遠遠趕不上它自我繁殖的速度,甚至於許多不存在的意識人格也變成了埃維爾·福柯的一部分,這使得我們根本沒辦法將陛下的全部人格統一成一個完全的整體,隻能任其無休無止地互相爭吵鬥毆廝殺,期望他們能分出個勝負,角逐出一個真正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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