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蕭允英,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吃驚的表情,皇帝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他要苦悟親手殺死道士。


    “你想殺幾個?”


    苦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當皇帝再開口提問的時候,他發現陛下遞過來的那把匕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到了自己的手中。


    李嚐淺覺得有些可笑,憲王將自己辛辛苦苦做出的一切全部拱手相讓給了皇帝,背叛者和諂媚者不重要,所以皇帝也並不關心。


    重要的是憲王還幫皇帝找出了忠誠者,因為麵對憲王巨大的誘惑與賞賜,他們依然沒有動搖,皇帝需要對這些人做出嘉獎,然後將他們徹底變成自己的獨有財產。


    作為一國之君,他最清楚,忠誠是世上最難能可貴的品質。


    而現在,竟然連憲王帶來的四名道士皇帝都不想輕易放過,他想要徹底榨幹道士們最後的的利用價值。


    “我不會殺人的。”苦悟不知該如何解釋,但又覺得無需解釋,所以就直接拒絕了皇帝,如也和惠通站在苦悟的身後,聽到他們的對話都感覺大事不妙。


    沒人敢拒絕皇帝,甚至連原因都沒有說明。


    皇帝隻是撇了撇嘴,然後攤開雙手,表情有些無奈,最後又看了看蕭允英,一言未發,直接走出了佛堂。


    皇帝離開之後,大批士兵進入佛堂,將裏麵的人重重包圍起來。


    左淳子早已擺出一副生死由天的樣子了,他的表情上寫滿了恐懼,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而靈渺則靜靜地看著對麵的苦悟,不知道此時在想些什麽。


    隻有李嚐淺和黎旭流對視了一眼,他們都覺得要做些什麽,不管結果如何,起碼不可以坐以待斃。


    李嚐淺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間,很可惜,因為要進宮,所以他把去塵劍留在了左淳子的宅院內,黎旭流也是一樣。


    “神僧可以動手了,你隻需將靈渺打入輪迴就好,他是錯誤的引路人,其他幾人不過是迷途羔羊,錯的還不算太遠,稍加點撥,應該還可以挽迴。”蕭允英的語氣依舊冷淡,言外之意是殺死靈渺還能救其他人,不然的話全部得死。


    苦悟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少有的露出無助的神情,他知道,今天自己無論是否動手,道士都在劫難逃了。


    如也有些焦急,她不知道師傅為什麽不再次開口拒絕,反正他已經做過一次了。


    如也看向李嚐淺,兩人四目相對,都能讀懂對方內心的想法。


    隻是一瞬間,兩人同時起身,從不同方向衝向蕭允英,他們需要一個人質去重新掌握主動權。


    想法很好,膽子也很大,但卻失敗了,當他們衝到一半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一點內力都使不出來了。


    所以原本可以瞬間擒住蕭允英,但因為無法使出內力,輕功也就無法施展。


    這個過程浪費了許多時間,導致蕭允英發現了危險,然後迅速後退幾步,幾名士兵瞬間頂上前來,將蕭允英剛剛空出的位置填滿。


    失去內力的習武之人,猶如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兒,兩名偷襲者也被士兵按倒在地。


    “習武之人憑借自己會武功的優勢,總想以簡單快速的方法解決問題,這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如果常常這麽做,一旦你的身手某一天派不上用場了,那麽你會發現你許久不用的頭腦,同樣也就沒那麽靈活了,陛下料事如神,早就想到了這點。”蕭允英語氣平平,沒把這個小小的意外放在心上。


    李嚐淺被按倒時,看到了佛像前已經燃燒了一半的佛香,他猜想或許那個東西就是讓自己內力消失的原因。


    沒有內力,李嚐淺和如也不過是兩個剛滿十六歲的孩子,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黎旭流想來幫忙,卻也被士兵控製住了。


    就在這時,靈渺慢慢走向苦悟,麵色平和,而苦悟卻神色痛苦,一旁的惠通也雙手合十,閉上了雙眼,口中默念經文。


    靈渺看了一眼黎旭流,緩緩點了點頭,不知是何用意,但之後黎旭流就沒有再掙紮了。


    接著靈渺又將目光放到了李嚐淺身上,隨後他笑了,李嚐淺是個好孩子,善良勇敢,以後一定會大有作為。


    但他現在還有不少缺點,比如說做決定時還不夠果斷,練內功時也不如練劍時那麽勤奮,所以靈渺決定再給他多加一些仇恨,來幫助他更快成長。


    靈渺很欣慰自己能夠擁有這樣一個好徒兒,起碼他認為自己的後半生沒有白白浪費,這樣的結果已經稱得上圓滿了,甚至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再好上一些。


    李嚐淺對師傅莫名其妙的微笑有些不明所以,但在師傅重新轉迴頭去的瞬間,少年忽然懂了。


    “不要!”李嚐淺發出歇斯底裏的叫喊。


    靈渺雖然感覺內心有些疼痛,但他必須對李嚐淺的叫喊充耳不聞。


    “苦悟,你知道要怎麽做,我就不多說了,大道至簡,沒那麽複雜。”靈渺輕聲對著苦悟說道。


    說完後也沒有停下腳步,就這樣直直的撞到了苦悟的刀刃之上。


    李嚐淺甚至能聽到刀尖刺入血肉的摩擦聲,他使出全力想要掙脫士兵的束縛,頭部卻忽然被猛擊了一下,隨後就感覺天旋地轉,最後兩眼一黑,不醒人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還沒有睜開眼睛,李嚐淺首先聞到的是濃濃的惡臭和潮濕到發黴的空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少年感到有些反胃,隨後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現在正處於牢房之中,整個人躺在潮濕的地麵上,沒有一絲陽光照射進來,隻靠幾根蠟燭散發出淡淡的微光,才勉強能將這裏的環境看個大概。


    他坐起身來,覺得頭痛欲裂,但好在又能重新感覺到丹田之中的內力了。


    李嚐淺感到悲傷,大腦一片混亂,但相對於逃避師傅死去的事實,他更需要的是牢記這種悲傷與痛苦。


    有些人會因為仇恨變得瘋狂,而有些人會因為仇恨變得成熟且隱忍。


    少年拍了拍腦袋將自己拽迴現實,他需要時間來消化,仇恨會成為推進他前進的唯一力量。


    李嚐淺重新變得清醒,從今以後,所有事情都要由自己來做決定了,所以首先,他要從這裏逃出去,要不然一切都沒有意義。


    頭痛已經稍稍緩解,他聽到了有腳步聲逐漸靠近。


    “道士的頭頭都成佛啦,他接受了苦悟神僧的點化,才能脫離輪迴,還好他前幾世積攢的福緣不少,要不然可沒辦法那麽輕鬆,真是運氣好,我什麽時候才能讓神僧指教一下。”


    “你就算了吧,你的修行可不到家,再點化也沒有一點用,還是老實點吧,佛語有雲,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你就繼續看好你的牢房,就算得上是積德行善了。”


    “嘿,看你說的,不過倒也沒錯,起碼我們沒有走歪路,這些道士可就慘了,執迷不悟,還不開竅,整天就知道搞破壞,不幹正事,既然非要做異教徒,那就等著後天斬首示眾吧。”


    李嚐淺對“斬首示眾”倒不覺得驚訝,而是聽到了兩名獄卒的對話中提到了“這些道士”,說明起碼自己還不是孤身一人,黎長老和左淳子應該也還活著。


    不過由於燈光太暗,他甚至看不到對麵牢房的全貌,所以也不知道另外兩人身處何處。


    一名獄卒端著盛著類似飯菜的盤子走到了李嚐淺的牢房前,他蹲下身子,把盤子放在地上,歪著頭認真的看著麵前的少年。


    李嚐淺被他盯的心裏有些發毛,不知道來者想要幹什麽,但對方隻是個獄卒,少年犯不上跟他較勁。


    “幹嘛呢,趕緊走了,臭死了這裏,我可不想再多待一會了。”剛剛說自己想要被苦悟點化的獄卒,現在顯得有些不耐煩,想催促同伴快點離去。


    “這就走。”在站起身之前,這個奇怪的獄卒拿手用力壓了壓地上的餐盤,站起身後,又看了少年一眼,然後才轉身離去。


    李嚐淺覺得這人有些奇怪,等他走後,李嚐淺馬上拿起餐盤上的碗,碗裏裝的是米粥混合著一些不知名的青菜葉,總之讓人一看就沒有任何胃口。


    但是碗的下麵卻壓著一張字條:下頓餐時,見機行事。


    李嚐淺皺了皺眉頭,最後還是決定死馬當成活馬醫,反正如今自己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後天又要斬首示眾,總之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不如選擇相信字條的內容。


    留下字條的人身份不明,但好像打算要救少年,必死無疑的路和模糊的活路,起碼後者還存有一絲希望。


    不過字條的內容卻極少,根本沒有說清楚,隻說了見機行動,但又沒說如何行動,想來想去,也隻能到時候再看了。


    李嚐淺靠著牢房的牆壁坐在地上,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才一會沒見,少年又開始想念師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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