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洛陽的皇宮主要分為南、北兩宮。兩宮之間以有屋頂覆蓋的複道連接,南北長七裏。所謂複道,是並列的三條路,中間一條,是皇帝專用的禦道,兩側是臣僚、侍者走的道。每隔十步還設一衛士,側立兩廂,十分威武。


    南宮的北門與北宮的南門兩闕相對,即《文選·古詩》所說的“兩宮遙相望,雙闕百餘尺”。整個宮城平麵圖清楚地顯示出一個“呂”字形。


    南宮是皇帝及群僚朝賀議政的地方。建築布局整齊有序,宮殿樓閣鱗次櫛比。大殿之上,議郎楊彪、司隸校尉陽球揮舞著黃門令王甫之前唆使賓客勒索敲詐郡國的財物共計七千餘萬的證據,明指王甫欺上妄下,實指十常侍弄權。王甫早已被下獄,如今又被提出來,跪在庭中瑟瑟發抖。


    王甫的眼神卻不住的看著郎中何苗,何進已經“下鄉”前往潁川當太守鍛煉了,朝中何氏外戚隻有何進的弟弟何苗官職郎中。自己不過一個棋子,所謂的撈錢七千餘萬一半多都孝敬給了漢靈帝劉宏,劉宏現在氣的隻是自己貪汙了那麽多,而且沒有台階下。


    自己幫了何貴人廢殺了最大的敵人宋皇後,何美人也成為如今後宮地位最高的何貴人,自己也在這場權力的博弈中下了所有賭注,徹底倒向何氏,隻有何苗開口求情才能救他了。


    朝中士族、殘餘的黨人和一些還尚有熱血的官員眼看著能扳倒朝中最大的敵人十常侍之一,覺得好像已經看見了勝利的曙光,一個個跳出來大義凜然的諫言甚至用磔刑(類似淩遲)這種自西漢景帝就已經廢除的殘酷刑法來處罰王甫。


    卻不知道,陰策策的張讓、趙忠早就在一旁把他們的官職、名字記下。十常侍的報複,可沒有那麽好接的。


    何苗隻是郎中小小的職位,都快排到宮門口了,他半閉著這眼睛,直挺挺的站那,庭中的吵鬧好似和他沒關係,對王甫的眼神也視而不見,隻是眼中不時流過的精光,才不似讓人以為他睡著了。士族與宦官的明爭暗鬥讓他不得不感慨之前劉辯的話。


    “二舅,皇後之死,得利於母親,得利於何氏。若是再摻手王甫之事,恐遭父皇猜忌。”


    “王甫與何氏有大恩,若壯士斷腕,恐以後無人願為何氏效力……”


    “何氏無汙,父皇願重蹈竇太後之事?”


    何苗聽這話胡子都不由得揪下來一根,此言太過誅心了,但是何苗也很欣慰劉辯是站在哪邊的。自己這個外甥太聰明了,若是不站在何家這邊,何苗知道,光憑何氏這種沒有底蘊,三瓜兩棗殘次不齊的族人,以後若沒有劉辯的庇護,早晚身死族滅。


    上殿之前,何苗接到了何貴人親手所書救援王甫之事的密函,卻看都沒看,靜靜的看著密函在火盆中化為灰燼。何氏,今天隻會袖手旁觀。


    “哈……”一聲不大的哈欠聲從禦庭之上傳來,剛剛還吵吵鬧鬧猶如菜市場的大殿內,馬上鴉雀無聲。


    昨日劉宏和何貴人玩鬧了一天,偏遠地區雖然連年叛亂,但是都被被盧植、臧旻、朱儁、段熲等人平定,劉宏認為天下穩如泰山,便安心享樂,鮮問政事。


    但是,如果鮮問政事,就覺得劉宏已經是傀儡,就大錯特錯了。這天下,還是漢室的天下,劉宏的手腕雖然吃相難看,但是,大權還是握在這個看似荒淫無道的帝王手中。


    “說啊,繼續說啊,朕都聽著呢。”淡淡的聲音飄過殿堂,那些吵鬧的大臣頓時如鴨子扼住了喉嚨,紛紛下拜,口稱死罪。


    “尚書令!你說王甫的罪名該如何立啊。”劉宏偏過頭問著侍立在一旁的十常侍之一的曹節,眼睛的流光卻瞥向像個陶俑定立在柱子旁的何苗,何貴人昨日側旁敲擊的為王甫開脫罪名,何貴人人美政治頭腦卻可以拿負分的人,劉宏可以因為自己寵愛而原諒她。


    不聰明,反而是好事,他絕對不會允許會有第二個趙飛燕出現。但是,如果何氏外戚也站出來,那就是觸及了他的底線。


    王甫從皇後宮中搜出置用巫蠱之術之物,上麵居然是詛咒劉宏。劉宏雖然已經不喜歡宋皇後了,但是念在和自己同甘共苦過,把她冷製在皇後位子上一輩子也未嚐不可。


    可是自己的枕邊人居然天天用巫蠱詛咒自己,讓他不由得齒冷。劉宏直接先稱宋皇後突然暴病,任何人不得探視,然後送入暴室,直接讓王甫鴆殺於暴室!


    最大的得益者就是何氏。或許是劉宏迴過頭感覺有些不對,或者是對宋皇後有些愧疚。他自然會懷疑是否是王甫倒向了何氏,外戚在內宦與士族的爭鬥中可以參與,可以幫弱的一邊。但是,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允許,兩邊有所結合,漢朝的外戚多掌握兵權,若是再和內監勾結,行廢立之事簡直易如反掌!


    這種事情,即使是隻有萌芽,也要扼殺在搖籃之中!


    曹節一鄒眉頭,朝中自先帝恆帝之時,還活著的十常侍就剩下他和王甫了,他和別的十常侍鬥了一輩子,也合作了一輩子,王甫說了願意把他的一切都交他,隻求迴鄉有個幾百畝地,當個平平穩穩養老的小地主。


    他也不希望“老夥計們”都死光了,王甫一死可謂是宦官集團重大的損失。


    “迴稟陛下,奴婢覺得黃門令雖然有些貪腐,但為國忠心耿耿,功勞若小,苦勞也是……”


    劉宏用右手扶著額頭,眉毛也沒抬一下就打斷了曹節的話:“朕怎麽聽張常侍、趙常侍說,王甫私下頗有怨言,外與妖道淫祀勾結?”


    輕飄飄一句話讓本來滿麵諂媚的曹節僵在那了,曹節驚恐的冷汗直冒,自己還因為隻是與士族之爭,沒想到同為一個陣營的其他十常侍也後院走了火!


    王甫與賓客來往的書信賬本何等隱秘的東西,居然會落到還隻是無權無勢的議郎楊彪手中。若不是有心人幫他,怎麽可能!曹節和王甫是隨著先帝就伴隨左右的常侍了,自前十常侍鄭颯和董騰被王甫弄死之後,朝中常侍就隻有他和王甫最大。


    曹節還想著王甫被下獄之後,自己是十常侍中最頂尖的那位了,哪想到,新晉的新人“張讓”、“趙忠”,他們居然有這麽大的野心!那其他常侍呢?多年的政治“嗅覺”讓曹節知道自己不能在搭進去了,無視王甫哀求的眼神,諾諾的退下。


    “磔刑自景仁皇帝就已被廢除,念其誅竇賊之功,直接杖斃吧!”


    楊彪出班諫道:“啟稟陛下,杖斃之刑太過寬裕,何能示於漢法威嚴,震懾貪腐之人。臣請啟奏,待杖斃之後,再施於磔刑!”


    這樣殺氣衝衝的話讓劉宏不由得看了一眼光祿勳楊賜,你兒子也有點太狠了點吧。年老的楊賜本就快告老還鄉,看到自己的兒子,楊家的繼承人還是這麽一副樣子,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扳倒王甫,是士族們早已商量好的,但是人都要死了,還要千刀萬剮。連對對手最後的體麵不給,就有些過了。雖然其中也有長期以來士族都鄙視宦官外戚,嗤與之為伍的心態。


    但是都三十多的楊彪,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殿內所有人的脖子都一涼,估計常侍的黑名單上,楊家都排到了第一位了。政治幼稚的楊彪怎麽能擔當得起大任,迴去得好好敲打敲打。


    司隸校尉陽球也出列拜道:“臣請問罪段熲!”


    段熲雖然是一代名將,威震西北,可謂是大漢的西北擎天之柱,但是卻額駙王甫,如今也被牽連下獄。當年,“黨錮之禍”段熲聽從王甫的命令抓捕太學士子,沒想到陽球一直懷恨在心,現在才爆發出來,其他大臣也紛紛附議。


    “都準了,議郎楊彪,司隸校尉陽球為國舉賊有功。楊彪晉侍中,陽球,賜金。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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