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符招鬼,槐木養鬼。


    這絕對不是郭瞎子一時大意造成的錯誤,他是故意這樣做的。


    但是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人死後成鬼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人死的時候身邊正好有一件擁有靈性的東西,這靈性的東西讓人的魂魄化成了鬼。第二種人死的時候屍體所在地恰巧是某風水奇地的陣眼上,靈魂被渡化成鬼。


    很顯然,在浮屠嶺死的人中,那一車墜崖的人不可能變成鬼,頭七已過都沒有出現,而在公交車上猥褻了周曼曼的七個人死了六個,他們其中四個被周曼曼殺死,另外兩個被郭瞎子和李富貴弄死,還有周成的一家三口是被黃仨兒擊斷脖子而死。


    也就是說,最近死的一些人都不可能變成鬼,天下風水佳穴並不多,有靈性的東西更是少之又少,怎麽可能接二連三地讓人遇到。


    我立馬騎著車子往明月村走,我要問問郭瞎子到底是什麽意思。


    可當我到了郭瞎子家門口的時候,我猶豫了,我若是這樣將我的發現和質疑和盤托出,郭瞎子多數會殺我滅口。


    “在門口愣著幹什麽?進來。”郭瞎子剛從廚房出來,見我在他家門口就示意我進去。


    進了郭瞎子家裏,郭瞎子見我不說話,就說道:“你別恨我,李富貴和整個浮屠嶺的人都要殺周曼曼,我也沒辦法。”


    “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順便跟你下幾盤棋。”我搖著手裏的象棋盤說道。


    “也好,很久都沒跟人下棋了,今天就跟你下幾盤。”郭瞎子說著就去屋裏搬桌子和板凳。


    趁這個時間,我站在走廊裏偷偷看向堂屋內郭瞎子的床底,那隻木盒子還在床底,小周天羅盤應該還放在裏麵。


    那天我的手指碰到小周天羅盤的時候,依然發生了很強烈的排斥反應,強烈的電流頃刻間擊穿全身讓我不得不鬆手,但是手指在觸碰到小周天羅盤內部的刻度時,羅盤指針轉動,讓我看到了一幕不為人知的秘密。


    郭瞎子如此看重小周天羅盤,還說這羅盤是道家聖物,既是聖物,能夠將昔日場景再現應該是它的功能之一。隻是不知道郭瞎子能不能控製小周天羅盤的詭異力量。


    浮屠嶺的老一輩人都知道,郭瞎子的眼睛是在大革命時期被人戳瞎的,但是具體被誰戳瞎的沒人知道,郭瞎子一直以來也沒說。而傳聞中,郭瞎子的妻子是因為被民兵猥褻而羞憤交加跳河自殺的,可事實是郭瞎子情急之下親手將他的妻子掐死然後扔到河裏的。


    那時候時局亂,整死個人並不是什麽難事兒,沒人會細查,更何況還是人人談之色變的浮屠嶺呢?


    可讓我記憶深刻的並不是年輕時候郭瞎子的無奈和他妻子的狀若癲狂,而是他兒子站在後麵看著拙劣不堪的母親和被逼無奈動手殺妻的父親時驚恐無助的眼神。


    我到現在還對那個眼神記憶猶新。


    小周天羅盤如今放在郭瞎子家的床底,除了他和我,天下沒人知道,看他對待羅盤的態度,估計他並沒有研究出控製羅盤的方法,否則小周天羅盤在黃家世代相傳幾代也不會沒人發現它的神奇用處。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和小周天羅盤產生如此之大的反應,但是這小周天羅盤也許能幫得上我的忙,讓我挖掘一些不為人知的真相。


    我和郭瞎子的幾盤棋下下來,一直在輸,這倒不是我棋藝不如他,而是我心裏一直在琢磨著怎麽問他關於槐木棺材的事情。


    棋能透人心,以郭瞎子的聰明定然已經看出來我心不在焉,可是他就是老成在在的樣子,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我覺得我沒必要跟他玩高深,便把棋盤打亂深深地唿了口氣,然後直接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郭瞎子臉色平靜地反問。


    我說道:“你把周曼曼釘在棺材裏,我想救她出來,然後你幫我把她超度了,讓她重新投胎。”


    郭瞎子的臉上露出好笑的神情,一邊收拾棋盤一邊說道:“楊浩啊楊浩,在你麵前的,隻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那天晚上你也看見李富貴是怎麽殺黃瘸子的了,你覺得我幫你把周曼曼放出來,我還有的活嗎?”


    我說道:“周曼曼的肉身已經腐爛了,你起碼可以把她的魂魄悄悄放出來,我會跟她說讓她不要再傷人,你是老秀才的徒弟,浮屠嶺最有名望的風水先生,定然有辦法讓她重新投胎。”


    郭瞎子聽了我的話嘿嘿笑出了聲:“我說楊浩啊,我是風水先生,不是閻王爺,我又是幫她超度,又是讓她投胎,我幹脆讓她當王母得了。”


    “你不是會陰文的嗎,可以溝通陰間的鬼,我以前聽人說過風水先生可以買通鬼差,甚至是逆轉陰陽。”我說道。


    “嗬嗬。”郭瞎子搖了搖頭笑個不停。“逆轉陰陽?我要是能逆轉陰陽就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爹媽和妻兒去死了,你說得這麽玄乎,也許幾十年沒死的老秀才可以做到,但是他不聲不響地就丟下我跑了。又或者你可以到縣裏的城隍廟請一尊玉皇大帝迴來,他也許可以幫得上你。”


    我氣得差點將黃符外貼和槐木棺材的事情說出來,就忍著氣問他道:“我問你,七天後周曼曼是不是必須要死?”


    郭瞎子正視我說:“第七天太陽落山之前,肯定魂飛魄散。”


    我瞪了一眼郭瞎子,手裏還攥著的一顆象棋重重地摔在棋盤上,轉身就走。


    郭瞎子說:“這幅象棋是你的。”


    “送你了。”


    “我家有盤兒大的,你的用不上。”


    “那就扔了。”


    “也好,那你改天再來下,隨時恭候。”


    我出了郭瞎子家的門徑直走向李富貴家裏,既然郭瞎子不仁,那就不能怪我不義,他用招鬼養鬼的東西去煉化鬼魂,讓周曼曼在棺材裏麵多遭罪,我去把他不為人知的陰謀告訴李富貴又怎麽了?


    李富貴的家住在村東頭第一家,去他家正好要經過村頭的定風樁,那口黑色的槐木棺材周圍依舊有幾個青年把守。


    李富貴身為明月村的村長,一家人不怎麽種地也從來不做生意,但是他家的門樓卻越修越高,大門也是貔貅頭的鐵皮大門,看起來跟古代衙門一樣。村裏很多人都說李富貴他爹李五爺當年做馬匪的時候積累了不少財富,他家地下還不知道埋了多少塊袁大頭。


    我在李富貴家門口敲了半天,他們家的狗就一直叫,過了一會兒開門出來的並不是李富貴,而是李富貴的孫子,李虎。


    “小浩,好久不見啊,哈哈。”李虎看到我後有些激動,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就拉我進去。


    我表情有些尷尬,畢竟已經有些年沒見了。


    先前我說過,在明月村我並沒有什麽關係太好的玩伴,李虎算是唯一的一個,那時候他都叫我小浩,我叫他虎子。


    虎子這個人和我的性格有點像,浮屠嶺這個地方並不是什麽善地,家家戶戶都是秉著棍棒出孝子的教育理念來教孩子的,但是這樣教出來的孩子隻會讓他們性格更加偏激,打架也更野。


    那時候村裏的小孩成群結黨在一起混,整天跟其它村裏的小孩打架,隻有我和虎子不同,我媽都是教我不要和別人打架,遇事能忍就忍,再者我小時候一直以為自己有病,要是流血死了就完蛋了。


    虎子從小也幾乎沒挨過打,李富貴這個人雖然壞,但是對虎子倒是挺好的,有李富貴護著,所以虎子爹媽都不敢打虎子。


    那時候我和虎子說得肉麻點那就是青梅竹馬,他知道我有病,所以幹什麽都衝在我前麵,特別護著我。我們小學五年級之前,除了每逢農曆帶五的日子鎮上逢集我會跟我媽一起迴家,其它時間幾乎每天上學放學都是和虎子一起的。有幾次虎子為了我差點和黃仨都幹起來了。


    小時候的黃仨一個打三五個都沒問題,是鎮上的孩子王,他誰都敢打就是不敢打虎子,因為黃瘸子警告過他,虎子是李富貴的孫子,他下手沒個輕重,要是把虎子打傷了,李富貴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黃仨知道虎子有個爺爺叫李富貴,鎮上的其它混混可就不知道了,有一天我和虎子從鎮上放學迴家的路上被一群比我們大四五歲的小混混堵著要錢,那時候我身上隻有五毛錢,就掏出給那個最兇的頭上染著黃毛的人。


    那黃毛看我給的少,一巴掌就扇了過來,虎子見我被打,二話不說就撲了上去,我在旁邊看著根本就不敢上,最後看著虎子被打得滿臉是血。


    虎子指著他們狠狠地說,你們等著,你們死定了。


    虎子不讓我擦臉上的血,自己也不擦,就這樣狼狽不堪地迴了家,李富貴看到虎子被人打成這樣,就問是怎麽迴事,虎子說被人打了,還把那幾個小混混說得狠話說了出來。李富貴第二天就領著虎子到鎮上找那些混混,他當著黃毛的家長麵前,一腳就把黃毛的一條腿踹斷了,膝蓋被踹得粉碎。


    小孩子不知道李富貴的兇名,大人們可都知道,其餘幾個混混聽說這件事後嚇得跑到李富貴家門口跪了整整一天李富貴才讓他們迴去。


    我和虎子很玩得來,又是班上學習最好的,所以他也受我的影響陪我讀書寫字,我們後來之所以沒再聯係,是因為五年級的時候鬧了矛盾,矛盾的原因還是因為李富貴。


    那時候我因為沒什麽朋友,所以特想融入集體,虎子倒是不屑跟村裏拉幫結派的孩子們混在一起,那時候有個孩子跟我說他們之所以不跟我玩,就是因為虎子,他爺爺是個壞種,會打人,如果我想跟他們玩,就得跟虎子絕交,並且罵他爺爺是壞種。


    小孩子嘛,聽了別人的意見也沒多大主見,我就照做了,那時候虎子很傷心,就在村頭跟村裏的小孩打了起來,李富貴正好出門看見,就把所有孩子都踢了一腳。


    孩子的家長看見了隻能求情根本不敢多說什麽,但是虎子卻護著我沒讓李富貴踢我。


    後來我和虎子就沒再說過話,自己又一直想靠讀書出人頭地,沒再關心讀書考試之外的事情。


    再大了一點之後,當我在社會上吃慣了虧,受夠了騙,看多了人情冷暖和世態炎涼,再想起這段兩個孩子之間的友誼,總會唏噓不已。


    後來隨著社會的發展,社交軟件的出現和普及,我在搜索家鄉可能認識的人時加到了虎子,臨大學畢業的時候還和他聯係過一次,我們相互間就隻兩句話。


    這些年你還好吧,兄弟。


    還行,暑假迴家見見吧。


    隔了那麽多年又見到虎子,而他又對我這麽熱情,心裏多少有些感動。


    如今的虎子已經不是當年的瘦小個子,他長得比我高壯得多,下巴上也留著稀疏的胡茬。虎子說他初中時候覺得上學沒意思就不上了,這些年在外麵跟別人合夥跑紅酒的生意。


    李富貴那時候正在堂屋裏光著膀子喝酒,見我到他家隻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什麽也沒問。


    我本來還想把郭瞎子的事情跟李富貴和盤托出的,眼下情景根本就沒法再說,便和虎子到他的臥室聊了起來。


    虎子的臥室和一般城市家庭裝修沒什麽區別,怪不得村裏人都說他家是明月村第一大戶。


    那天我和虎子一直聊了很晚,聊到這些年的所思所想,遇見的人和事,直到很晚我才準備迴家。


    臨走的時候,虎子小聲地跟我說,他已經知道我女朋友的事了,他昨天剛迴的家就想去找我的,但是被他爺爺攔住了。


    虎子說:“那隻黑貓出現在棺材不遠處,守護棺材的人都追了出去,好像開槍把它打傷了。”


    我點了點頭,向虎子露出感激的目光準備離開,虎子又叫住了我說:“小浩,你要小心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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