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智傑打完電話整個人也脫力了,手機摔在地上發出砰的聲音。


    楊母被嚇了一跳,連平時處事不驚的楊父也心有餘悸。


    他的眼神太過空洞。


    楊母撿起手機安慰他:“你放心,爸媽一定會等你出來的。”她顫抖著手慢慢靠近楊智傑想拍拍他的肩:“還疼嗎?”


    胳膊嗎?還是什麽?楊智傑出神地想。


    楊母又重複了一遍,楊智傑才搖頭。


    失去了一個胳膊,原先輕而易舉就能做的事情現在比登天還難,他崩潰了無數,可還是要接受,除了接受別無選擇。


    楊父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麽,可是看他的樣子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握拳轉身離開了。


    楊智傑很安靜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楊母不好再說些什麽,跟著楊父離開了。


    病房門口的警察也因為他的自首沒再繼續守著了。


    關上門的那一刻他就睜開了眼。


    他咬牙,強忍想要落下的淚,他不甘心可他沒有辦法。


    楊父說公司的舉報信已經被送到了公安局那裏,還好是個小問題,但這就是個警示,如果他還繼續包庇他兒子,後果不堪設想。


    他實在沒有辦法了,對楊智傑說了很多狠話,也說了很多好話,他一直都是一副不怎麽在乎不甘心的模樣,或者說從他醒來知道胳膊截肢了以後大多數時間都是這個反應。


    他靜靜地聽楊父說完:“爸,我都聽你的。”


    楊父愣住了,他沒想到楊智傑就這樣答應了,他都做好了他會跟他斷絕父子關係的準備,他在欣慰之餘還有一些愧疚,他成為現在這樣,他脫不了關係。


    楊母有些擔心地說:“我覺得智傑的情緒不太對。”


    楊父:“他醒來不就一直這樣嗎?你在這看著他吧,我去公司處理點事。”說完他就扭頭離開了。


    楊母歎了口氣,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隻覺得心裏不安的很,像是有事情要發生,她以為是最近太累了沒休息好的緣故,也沒有多想。


    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楊智傑,就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會兒。


    楊智傑在病床上躺著,他突然想到從事情發生後他那些所謂的朋友一次都沒來看過他,甚至連一句問候都沒有,他艱難的摸到手機,網上控訴他的輿論越來越多,連他經常一起的富二代也被罵了,他們就開始了各種的理由說跟他不熟,把所有罪名都推在了他身上。


    一時間,所有不好的詞都扣在了他的頭上。


    他笑了笑,眼角卻流下一滴淚。


    他從來不相信什麽惡人有惡報這句話,但是現在他好像信了,不然他的胳膊怎麽會被截肢,不然怎麽會沒有人站到他身邊。


    突然,手機一響,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人的短信。


    【沒想到無所不能無惡不作的楊少也有今天,提前預祝你在牢裏平安度過。 —竹奕。】


    是何樂的女朋友。


    當時他帶著一群人堵他們時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狼狽。


    坐牢?不可能的,他不會去受裏麵的屈辱的。


    他想到什麽他掀開被子直接衝到了何樂的病房,裏麵隻有何奶奶在,何奶奶正在給何樂擦手,見他過來嚇了一跳,“你來幹什麽?”


    楊智傑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竹奕呢?她是不是迴來了?憑什麽?”


    “憑什麽我是罪人,都是你們害得,都是你們害的,如果不是你們,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楊智傑越說越激動,他一把把何奶奶推開,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


    他指著病床上的何樂說,“都是因為你們,反正我都已經這樣了,你說,我帶上何樂一起死怎麽樣?”


    何奶奶哭著一直在求他,她甚至都跪了下來,“求求你,別傷害他,他還小,有什麽你都衝我來。”


    楊智傑冷笑:“他這樣躺在床上也是一種煎熬,他死了對你們不都是一種解脫嗎?你們會比現在更幸福。”他想到自己被拋棄。


    “……”


    有護士看到趕緊跑下去把醫生保安都喊了上來。


    他們都在勸他:“小夥子你別衝動。”


    “把刀放下吧。”


    “……”


    蘇酥聽到聲音立馬跑了上來,她微喘著氣,從人群中擠進去。


    楊智傑看她過來,情緒更加激動了:“你別過來,不然我現在就捅死他。”


    她對著楊智傑說:“我不過去,你冷靜點。”


    “有事我們一起商量,行嗎?”她把跪在地上的何奶奶扶起來。


    “商量?還可以商量嗎?”他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我父母都沒有商量的餘地,你那麽恨我,會有嗎?”


    楊母很快趕了上來,她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她哭著說:“智傑,你這是想幹嘛啊?”


    楊智傑搖著頭,眼淚亂流。


    他不想做什麽,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這麽幸福,自己卻是被放棄的那個。


    他問:“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要逼我?”


    楊母一頓,很快她就懂了,她說:“我們沒有逼你,我和你爸也是沒有其他辦法了。”


    “你們隻是更愛自己,更愛公司。”楊智傑說。


    “智傑,不是這樣的。”楊母流著淚走過去想要拿走楊智傑手中的水果刀:“我們最愛的是你,你爸一直在為了你努力,他這兩天一直在聯係律師和你胳膊的康複治療,智傑,你把刀給媽媽好不好?”


    楊智傑有一瞬間愣神,很快反應了過來,側身躲了一下,因為隻有一隻手,躲的時候刀正好在楊母胳膊上留下來了一道傷口。


    傷口瞬間染紅了她身上的淺色衣服,一滴一滴流下血。


    楊智傑下意識地道歉:“媽,我不是故……”


    蘇酥趁他說話的瞬間悄悄上前按住他拿著刀的手,因為另一隻手沒了,他沒有辦法推開蘇酥,那一瞬間,卷來無盡的絕望。她怕他手中的刀傷到了何樂,緊急之下用手握住了,保安也一擁而上控製住了楊智傑。


    楊智傑被他們架住胳膊,眼睛紅紅盯著楊母的傷口,裏麵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楊母哭著靠近他,她有些害怕想摸摸他的臉,“智傑,你看著我,我是媽媽啊,我們迴去好不好?”


    楊智傑神智已經有些不清醒了,楊母把他的臉扭向自己一直在告訴他,別害怕,別做傻事,我們都是愛你的。


    許久之後,楊智傑才恢複些許神智,看著楊母喊了一聲:“媽……”


    緊接著他的視線掃過蘇酥,何奶奶以及病床上的何樂,他說“對不起,是我錯了。”


    眾人聽見他道歉頓時鬆了一口氣。


    隨後又停在楊母的臉上,“對不起,就當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兒子吧。”說完他用盡全身力氣掙開了保安對他的束縛,拿起蘇酥手上的刀刺向了自己。


    鮮血噴湧而出。


    楊母被嚇傻了,蘇酥也是,周圍人連忙唿喊醫生。


    醫生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可惜沒有用了,楊智傑沒留後路,刺的是心髒。


    楊母號啕大哭,“你怎麽那麽傻啊?我的兒子。”


    “你走了,讓媽,媽怎麽辦啊?”她哭得泣不成聲。


    很快就有護士過來把他抬到了架子車上,給他蓋上了白布,楊母一直哭著阻攔,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


    楊母彎腰不斷的哭泣,說他怎麽能這麽狠心。


    突然,她轉身直衝衝地走向蘇酥,揚起手向她打過來,蘇酥緊閉眼,意料中的巴掌沒有落在她的臉上,她被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雲景琛來了。


    楊母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雲景琛的背上。


    他冷冷掃視了一眼,“別太過分。”


    楊母瞬間噤聲,見哭都忘記了,她狠狠瞪了一眼蘇酥,轉身走了。


    雲景琛抬起蘇酥手上的手,跟何奶奶匆匆打了聲招唿就帶著蘇酥迴他的病房了,付蘭英看到擔心的不行連忙喊護士過來給她包紮。


    “這是怎麽搞的?怎麽了?”付蘭英焦急地問。


    雲南毅也皺起了眉頭。


    蘇酥還處於剛剛的情景中還沒有抽離出來,她現在無法思考無法迴答,隻是呆呆地盯著一處,眼眶紅紅。


    雲景琛心疼緊了,用手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她,無聲地安撫。


    護士過來給她包紮了一下,囑咐不要碰水就離開了。


    付蘭英和雲南毅沒有留在這裏過多打擾,在病房門口等著,給他們留出空間。


    不知過了多久,蘇酥才勉強迴過神,她的目光停留在雲景琛的臉上,她說:“他死了。”她不斷重複這句話,“他死了。”她攤開手,“是因為我……”


    雲景琛握住她的手,溫柔地告訴她:“不是的不怪你,是他太極端了,和你沒有關係。”


    蘇酥淚不停地從臉上劃過,她無法思考雲景琛說的話,滿腦子都是楊智傑從她手中拿過刀,刺向了自己。


    她情緒太差了,雲景琛把她扶躺在床上,哄她睡一覺:“睡醒就好了,別怕,我一直在。”


    蘇酥拽著他的衣服,他說:“我一直在這陪你。”


    蘇酥閉上眼睛,慢慢睡了過去。


    她睡著後,雲景琛準備出去,剛挪動她拽著他衣服的手,蘇酥的睫毛就顫動了起來,他怕她醒過來,連忙拍她的後背哄她,溫柔地重複:“我在。”


    她在睡夢中也緊皺著眉頭,一副難過的樣子。


    付蘭英和雲南毅在外麵這一會兒大概聽說了發生的事情,她歎息地搖了搖頭,“他這樣死了,他爸媽該怎麽辦。”


    蘇有為和蘇母匆匆地趕了過來,一副焦急的模樣,蘇母看見付蘭英他們,小跑過去,喘著氣問:“酥酥跟小雲呢?”


    付蘭英:“在裏麵休息。”


    這幾天按照蘇酥的要求他們一直在努力瞞著蘇有為跟蘇母,就是怕他們擔心。


    蘇母焦急的不行,蘇有為也是滿臉憂慮,他們不斷地伸頭,想看看裏麵的情況。


    雲景琛打開門走了出來,看到他們一愣,很快喊道:“爸,媽。”


    蘇母連忙圍著他轉了一圈,看他除了胳膊其他也沒什麽問題,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問:“酥酥呢?”


    “在裏麵睡覺。”雲景琛迴。


    蘇母和蘇有為探頭看了一眼,她閨女除了頭上手上有包紮的紗布,表情很難過之外也沒什麽大礙,他們鬆了一口氣,想進去看看她,被雲景琛攔下了,“她剛睡著。”


    蘇母點點頭,退了出來,她沒忍住責怪道:“這麽大的事情,你們怎麽也不說一聲,瞞我們這麽久。”


    一向和藹可親的蘇有為也冷下臉來。


    雲景琛:“對不起爸媽,是我沒有保護好酥酥,讓你們擔心了。”


    蘇母也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著急,事情的起因她也了解過了,怎麽算也算不到雲景琛的頭上,她說:“不怪你,你做的很好了,如果不是你護著她,她……”


    她拉著雲景琛的手:“謝謝你保護她,酥酥能遇到你真是有福分。”


    一生中,能遇到一個視她的生命比自己還重要的人,是一件多麽難求的事。


    付蘭英過來拍了拍她的肩:“一家人不說謝的,既然他們結婚成為了夫妻,那麽雲景琛的責任就是保護酥酥,這是他應該做的。”


    雲景琛無聲應和。


    這是他的責任,但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楊母給楊父打了電話,他剛到公司接到電話的時候,愣在了原地,股東們問他怎麽了,他沒有迴答扭頭就走了,任由股東們在後麵唿喊,股東們搖了搖頭,沒救了,這個公司是保不住了,他們該商量著離開這裏。


    有人問:“還開會嗎?”


    “開。”公司董事之一說。


    經理著急忙慌地跑過來說:“王總,我們公司又被人舉報了,警察馬上就要過來封鎖公司了。”


    股東們都驚慌失措。


    “怎麽會這樣?”


    “確定嗎?沒有留時間核實嗎?”


    “沒有。”


    王總一愣。


    一般公司被舉報,警察會派人核實舉報的真實性,在這個時間他們還能走動一些關係,可能還會有一線生機,但這是直接封鎖公司,肯定是惹到了什麽不該惹的人,證據肯定是足夠讓公司倒閉,甚至還會有牢獄之災。


    和那年房地產有參與的股東都是一臉慌忙,趕緊迴想想辦法躲避這次災禍。


    可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法律不會放過每一個做錯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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