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喬木木那張大花臉,化妝師幾乎崩潰了,但她沒有退路,必須全力以赴。


    整個化妝過程裏,喬木木連唿吸都不敢太大聲,怕激怒了化妝師,當場被人用修眉刀割喉。


    幾乎是在上台前的三十秒,技術嫻熟至臻境的化妝師才把喬木木哭得稀裏嘩啦的大花臉給處理好,其過程可以稱得上驚心動魄了,其技術可以稱得上鬼斧神工。


    喬木木上台後,化妝師才有空跟梅利友吐槽:“你這麽盡心盡力幫她,萬一她演砸了,你也會跟著倒黴。這小明星跟你什麽關係,你要對她這麽好?”


    梅利友一時間被問住了,想了想之後才說:“合作過的明星有很多,但能成為朋友的,隻有她一個。”


    喬木木就好像他的妹妹一樣,梅利友總覺得她太傻,太容易吃虧。就好像那天晚上,她明明已經很累了,卻還要安排自己的粉絲到劇場休息,還給他們買盒飯,陪每個人合照。她總是舍不得讓喜歡的人受委屈,卻忘了自己會不會委屈。


    從學校畢業,參加工作以來,梅利友漸漸成為了合格的社會人,做任何事情都會分析得失利弊,職場厚黑學也沒有白白修煉。可是不知為什麽,麵對喬木木的時候,他仿佛又迴到了學生時代,不願意去估量做某件事會得到多大的迴報,隻求問心無愧。


    梅利友站在後台,看見導演在喊“3、2、1,開始”這時候,林靖來到了他身旁。兩人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互相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唿了,隨後又各自移開目光。這是他們第一次近距離的交流,梅利友忽然感覺,林靖並沒有傳說中那麽難以相處。


    音樂伴奏起,喬木木的歌聲清脆悅耳:“白色的月光,黑的森林,貓頭鷹在寂靜的樹梢上說悄悄話,我坐在墓地旁,思念你。”


    喬木木的嗓音很甜美,幹淨,她發聲技巧或許不夠熟練,但勝在感情很真摯。燈光打在她身上,她和搭檔一起跳舞,像極了海灘上的人魚公主。


    林靖想到了在海島的時候,天地間一片寂靜,隻有喬木木在他身旁,遠處的海豚跳起來,又迴到海裏。仿佛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都不存在,都是虛幻,隻有沙灘上的彼此,才足夠真實。


    “我愛的人,迴來吧,像玫瑰那樣擁抱我,刺痛我。讓我的鮮血,灌溉你,滋養你,讓我在你的懷裏哭泣。”


    歌聲甜美,沒有喜怒,隻是在安靜的敘說著最平常的思念。像清風和明月,拂過小溪,越過河流,奔向大海。自然、純粹,像是四季輪轉中的美好一切,令人感動落淚。


    看著喬木木在台上表演時的清澈眼神,林靖忽然想起了,半年前葉夕然那張厭世的臉。葉夕然問他:“林靖,如果這個世界並不是你想要的樣子,該怎麽辦?”


    葉夕然,換了個身份重新活一次,你看到的這個世界,是你想的樣子嗎?


    不用去問,一切都在她的歌聲裏,舞蹈中。


    林靖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葉夕然明明喜歡他,卻不願意愛他。他從來都是被動的等待,卻沒有嚐試去了解,她想要的世界是什麽,令她失望的世界又是什麽。


    也許當所有答案浮出水麵後,他才算是真的走到了葉夕然心裏。


    原來他真是幼稚且稚嫩,還不夠成熟,不怪葉夕然一直把他當小孩看。


    四分鍾的表演,很順利的結束了,節目組的人都被震撼,後台的工作人員受到了感染,和前台的觀眾一起鼓掌。


    在櫻桃台曆屆的表演者中,從來沒有一個新人,在隻練習了半個多月,還是在全開麥的情形下,毫無紕漏的完成整場演出。


    路小雨上來給喬木木擦汗,給她遞水,喬木木開心的跟路小雨擁抱,笑得像個傻子。


    節目組總導演對喬木木極其滿意,他還特意給林靖發了條長長的信息,對喬木木誇了又誇,順便肯定了他看人的眼光很準。這話裏還有另一層含義,雖然《小島居民》是林靖為喬木木量身定做的綜藝節目,但櫻桃台的高層認為她畢竟隻是個新人,在節目裏當個綠葉還行。主要人員,還是得以彭嶼翔、李諾和童妍為主。


    所以《小島居民》最終出來了來了兩個版本,一個喬木木版,一個李諾版的,至於播的時候用誰的版本,台裏的領導還沒定下來。


    今天跨年晚會總導演這條信息就是給了林靖一顆定心丸,他會為林靖去爭取以喬木木為主的那個版本。


    喬木木迴到休息室的時候,阿爾薩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感歎道:“你不要當演員了,轉行當歌手把!你的好嗓子,還有你對音樂節奏的感知能力,去演電影太浪費了。市場上的歌手那麽多,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濫等充數混飯吃的,如果你肯努力一把,絕對能成為那剩下的百分之一。”


    不可否認,喬木木的嗓音確實得天獨厚,甜美,純粹,是難得一遇的好嗓子。當年的葉夕然雖然也會唱歌,但她的嗓子微微沙啞,聲帶先天條件不夠優厚,隻能成為阿爾薩嘴裏濫竽充數混飯吃的歌手。


    葉夕然也知道自己嗓音條件不好,偶爾才配合公司唱幾首,演電影才是她的主業。


    “可是我不喜歡當歌手。”


    從前的葉夕然會覺得無助,她無法控製這個崩塌的世界,這個世界仿佛也不需要她。


    現在的喬木木換了個角度看世界,豁然開朗,她不喜歡唱歌,隻喜歡電影。她喜歡工作,喜歡工作時結交的朋友。


    沒有風,也沒有聲音。如同福至心靈般的,喬木木感覺到身後有人,迴頭看,是林靖。他手裏還拎著一杯奶茶和一碗麻辣燙。


    喬木木又驚又喜:“你怎麽不在醫院?”


    林靖沒有顧及休息室裏還有個阿爾薩,直截了當地說:“不是說想讓我陪你一起跨年嗎?”


    她昨晚才提出的要求,怎麽就忘了?


    喬木木接過奶茶,說:“我才沒說過這話,你一定是記錯人了。”


    好丟臉,昨晚怎麽就把那些話說出來了呢?她現在的心情很矛盾,她變得越來越依賴林靖,擔心以後沒有辦法瀟酒的轉身。她的感情,就像是行走的列車,漸漸脫離了原本設定的軌道,變得無法掌控。前方是光明,或是毀滅?


    “哇嗷!”阿爾薩聲音很誇張。


    “你們是在談戀愛嗎?”


    “沒有。”喬木木否認:“你別亂說。”


    “是我正在追求她,她還沒答應。”林靖公然拉起喬木木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不準她拒絕。


    被拒絕了又怎麽樣呢?他已經把自己看得很透徹,這輩子除了她以外,他不會再對任何人動心。既然忘不掉,離不開,那就坦坦蕩蕩的喜歡。


    喬木木有點不太爽,他怎麽在阿爾薩麵前亂講,阿爾薩這個大嘴巴,那麽喜歡聊八卦,用不了多久,全世界都會知道林靖在追求她。她有懷疑林靖是故意的,在報複她剛才否認了想跟他一起跨年這件事。


    阿爾薩知情識趣,得知他們在談戀愛後,立刻將休息室讓了出來,留給這對情侶。


    喬木木撕掉假睫毛,開始卸妝,沒搭理林靖。


    林靖站在一旁,給她遞卸妝蛋和卸妝棉。


    喬木木一邊卸妝,一邊從鏡子裏偷偷瞄林靖。他好像變得有些不同了,這表情有點反常。他從前看她,總是帶著三分責備,七分冷漠。哪怕是在小島上,他對她很好,可是那種好也讓她捉摸不透。


    他變得放鬆了很多,整個人都沒那麽緊繃了。


    喬木木卸完了妝,洗個臉,他已經把麻辣燙盒子打開,說:“先把蔬菜吃了,一會兒涼了,會影響口感。”喬木木嚐了一口,他又問:“涼了沒。”“沒有。”


    他沒說話了,打開手機,帶上藍牙耳機,跟人開會。


    她在吃麻辣燙,他一邊跟人開會,還有心思給她遞紙巾,遞奶茶。


    十幾分鍾後,電話會議結束,林靖看喬木木麻辣燙還有一半沒吃完,問:“你吃飽了嗎?”喬木木打了個飽嗝,點點頭。


    林靖端過她吃剩的麻辣燙,開始吃起來,“從六點開始一直開會,我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十分鍾之後,還有下一個會議。”


    動作太自然,喬木木臉都燒紅了。


    “你為什麽跟阿爾薩說那樣的話?”喬木木瞪他一眼。


    林靖一愣,“什麽話?”


    “……”


    林靖見她生氣的瞪自己,笑了笑:“我喜歡你是事實,不介意被其他人知道。你可以選擇不接受,但沒有權利要求我隱瞞事實。”


    “不是說好了,隻當同事嗎?”


    林靖垂下眼睛,掩蓋心虛,“說好的事,就不能反悔嗎?”喬木木說:“別人可以啊,可你是林靖,你怎麽能反悔?”“為什麽我不可以反悔,在你心裏,我是什麽樣的?”“是個有原則的人,理智、冷靜,永遠不會犯錯。“喬木木仰著臉想了想,慢慢說:“我心裏的你,就像是一台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一直有序運行,而且這台機器永遠都不會出現故障。”“會的,沒有機器不會出現故障。”林靖說:“你就是我的所“有故障。”


    喬木木沒吭聲了。


    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林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誰了,可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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