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了一點。


    濃濃的血流潺潺地匯集,被雨水稀釋,終於泛出一點鮮紅。


    司北任雨水衝刷著水管上的血跡和碎肉,或許是本來就鏽跡斑斑的,司北總覺得那水管怎麽也洗不幹淨。


    拖著略顯疲憊的步伐,迴到最初的貨櫃,貨主進去的那個,司北的記性一向很好,今晚的殺戮還缺了最後一點味道。


    禮貌地敲敲門,司北貼著門縫喊道:“喂!你還在裏麵?”


    娘希匹,敬酒不吃吃罰酒,司北哐哐錘門:“再不迴話我砸門了啊!”


    “沒用的!”裏麵傳來貨主驚惶的聲音,似是在給自己鼓勁,“這個貨櫃特別加固過,你的實力砸不開的!”


    “在就好,在就好。”司北的聲音又變得懶洋洋的,“你們能動用普羅旺斯玫瑰就不許我也有點好東西?”


    【躪鋼者】高爆自觸發追蹤炸彈。


    杜大少一共送了十二枚,司北讓李仁處理了十枚,自己留下兩枚,沒想到用在了這裏。


    有點浪費呢,這追蹤功能浪費了,無所謂了,隨他去吧。


    用【躪鋼者】自帶的掛架掛住貨櫃的大門,設定好延時起爆,司北就像點燃鞭炮的小孩,慌張又愉快地竄向遠處的掩體。


    轟!


    看著遠處升騰而起的火柱,被拋飛到半空又無力跌落的貨櫃,司北咂咂嘴,這——


    太帶勁了啊!


    破碎的櫃門散落成漫天沾著火焰的鐵片,司北離得有些近,不少往他這邊飄來,像是紛落的流星。


    走進已經破開的櫃門,貨櫃裏處處燃著烈焰,司北敲敲有些扭曲變形的箱板,確實是加固過,不過又怎麽樣呢?


    你丫倒是扛住【躪鋼者】啊!


    貨主受了傷,癱坐在貨櫃的角落,嗆了煙,不住地咳嗽著,看到司北走進來,連連擺手:“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我隻是按照吩咐做事的!”


    “是嗎?”司北循循善誘,“誰的吩咐呢?”


    貨主猶豫了,司北懶得廢話,掏出塞洛改裝型直接上膛。


    貨主立刻崩潰:“我說!我說!”


    “這才對嘛!”司北滿意地點頭,“我覺得你們這種人也不可能是什麽忠貞烈士。”


    “我不知道她是誰……”


    “嗯?!”


    “停!”貨主看著對著他眉心的槍口,立刻就尿了褲子,語速都快了幾分,“她是個女人!很漂亮的女人!一頭黑色直發!”


    司北等了片刻,一皺眉頭:“沒了?”


    “我就知道這麽多……”


    “這顆子彈是我特意為你留的,浪費了不好,”司北直起身子,微微側頭,“下輩子,記得做個好人,要麽,就幹脆別來這個世界。”


    砰!


    ————————————————


    司北背靠著一處貨櫃,粗重地喘息著,擦燃一根火柴,攏著手,盡量避免煙卷被雨絲打濕。


    司北貪婪地吮吸著,心中最後一點點不忍隨著煙霧飄散在風雨之中。


    末世裏就是這樣,不分對錯,隻問立場。


    司北等待著,他已經殺死了所有參與伏擊的敵人,支線任務卻沒有完成,他知道今晚還沒有結束。


    啪啪啪——


    惶急的腳步聲傳來,司北能夠輕易分辨出,那不是警部製式軍靴的聲音,而是來自女生們夏日裏俏麗的涼鞋。


    啐掉煙卷,站直身體,司北舉起右手,火柴的最後一點光亮中,一個熟悉的輪廓闖出雨簾。


    怎麽是她?


    白襯衫,百褶裙,被雨水淋濕,緊緊地貼合著青春的曲線。


    但在這樣血流肆虐的夜晚,任何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無法生出旖念,那個少女,發絲間滴下的都是恐懼和絕望。


    溫茹。


    溫茹同時看到了司北,兩個人都愣了一瞬,而後不約而同地看向溫茹的身後。


    “司北!葉離他——”溫茹聲音破碎,難以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逐漸疏淺的雨線中,一個沉重的身影越來越清晰,那是司北最討厭的人之一,他的同學,葉離。


    葉離的步伐緩慢沉重,卻並不僵硬,隻是絲毫沒有生人的氣息,這些日子裏那張本就呆板的臉頰越發沒了人樣。


    雨水滴落在葉離身上,他的皮膚就像稀薄的紙漿,在雨水中有了融化的跡象,眼睛溢著黑夜也無法壓製的猩紅。


    盡管和第一次見到的略有不同,司北還是認出了這是什麽,行屍,他在古爾曼紮家裏殺過八頭的行屍。


    司北把溫茹拽到身後,冷漠地注視著步步行來的葉離,管他是活的死的還是半死不活的,今夜,出現在這裏,司北都不打算讓葉離再迴去了。


    比起身為神使的陌,古爾曼紮的段位連雜魚都算不上。


    被陌轉化成為行屍的人,可以在平時保持正常人的形態,隻是神智不清,反應遲鈍;而戰鬥時則轉化為行屍形態,實力甚至比生前更強!


    【雷鶴】!


    行屍形態的葉離根本沒有神智,徹底被嗜血的欲望支配,甫一見麵就施展出自己的最強異能!


    一隻繚繞著雷電的仙鶴隨著葉離振臂,騰躍至空中,大小、威勢和葉離生前在食堂用過的那次都是雲泥之別。


    雷鶴撲扇著翅膀仰天尖唳,道道雷光向著雷鶴的喙部匯集,在這樣的天氣裏,正是【雷】屬性異能者的主場,雷電引風雨,風雨助雷勢!


    眼見得雷鶴喙部匯集的雷光已有水桶粗細,任誰都能感覺到,那其中蘊含的毀滅的力量,等到雷鶴噴吐雷光之時就是將對手化為焦炭的時候!


    然而,司北可不是一個喜歡放任對手憋大招的人。


    雷鶴的形態、原理,都不由讓司北想到自己的【拈花·枯】,簡直手癢了有沒有!


    手背上的枯榮花所有花瓣盡皆衰敗,一切都正是時候。


    纏繞著層層臂環的佛陀手臂在司北背後浮現,雨夜之中,金色的佛陀手臂更顯悲憫,庇護著每一個無家可歸的旅人。


    葉離的底子在那,縱使行屍化強化再多,拈花的威力仍舊是他無法奢望的境界。


    行屍化的葉離不懂恐懼,但是在佛陀的指間,在磅礴的壓力之下,首先是蓄勢待發的雷鶴悲鳴一聲縮迴了葉離的體內,而後葉離被無法抗拒的巨力徹底碾碎。


    溫茹捂住嘴巴,神色複雜地看著司北。


    她也是優等生來著,縱使實戰經驗差勁,好歹眼光是有的,司北的拈花完全顛覆了她的常識,這真的是二階異能者能夠達到的層次?


    還是一個剛穩定晉階狀態沒多久的二階!


    司北沒有太多感覺,葉離對於他來說,像虱子一樣,討厭,但是平時他也懶得計較,碾死也就碾死了,況且他又不是沒殺過人,行屍他都宰了八頭。


    而且現在司北也無暇去迴味殺掉行屍化的葉離是個什麽滋味。


    葉離被捏爆,血肉簌簌飄落,匯入地上黯色的血流,順著血流延伸的方向,黑暗又有人來了。


    黑色的長袍,熟悉的聲音,沙啞的聲帶配著慈靄的語氣,詭異得讓人寒毛直豎:“小友,又見麵了。”


    陌,拜珥教團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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