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覺得,和其他人類建立的關係,是我所擁有過的最糟糕的東西了。


    所有的利益都依附著它,它讓人們騰空而起,讓所有純淨的靈魂跌至平庸之地,然後迴歸到極尋常的秉性中去。


    最險峻的小道裏,人們也總要戴著麵具......”


    ——《奇跡名錄》


    ·


    當行人、車輛越來越少,路麵的清潔情況也漸漸變得糟糕時,茂密雜亂的灌木和野草開始在道路兩邊的植物叢中占據主導地位。


    從牙兒山到嚴集鎮,再到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那些我叫不上名字的灌木,不同於杜鵑、石楠、櫟樹、冬青、荊條那些常見的灌木,全都透著一種張牙舞爪的粗獷,枝幹扭曲,樹皮很厚,細長的裂縫到處都是,惡心的樹瘤幾乎遍布了每一個分支。


    “這種灌木叫什麽名字?”我問嚴正明。


    “哦,我們都叫‘練豆樹’。”


    這個迴答也吸引了詹姆斯教授的注意,他從副駕駛迴過頭,“練豆樹?我記得練豆樹學名叫楝樹,成熟果實還是一味藥材......好像不長這樣。


    我記得是......屬落葉喬木,高可達10米,樹皮灰褐色,分枝廣展,葉為2-3迴奇數羽狀複葉,小葉對生,葉片卵形、橢圓形至披針形,頂生略大。”


    嚴正明看上去並沒有聽明白,但也猜到了大概的意思,“這些練豆樹確實和很久很久以前不一樣了。


    在我小時候,我們這兒根本沒這麽多練豆樹,而且在我的印象裏,它們都是又高又直,蠻漂亮的。


    一到季節,一簇簇的果實,小孩們都會撿著玩呢。


    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它們漸漸地就變了樣子,沒那麽秀氣了,數量也多了起來,明明沒人去刻意栽種的。


    等我們老兩口不做生意了,迴老家這邊養老的時候,看到了也很驚訝呢。”


    “會不會是因為汙染的波及?”我說。


    “應該不會吧,離得那麽遠呢,而且除了這些樹,我們也沒發現什麽其他的異常。”


    我沒有再說話,內心裏還是隱隱地擔心,畢竟,水是流動著、循環著的。


    “青綠灣”——在很久以前的地質學測量地圖上,青鹿灣還叫這個名字。後來在革命年代,某位領導來這裏視察,驚訝於青綠灣沿岸的形狀很像一隻躍動的小鹿,就提筆給改了名字。


    其實在現在的我看來,“青鹿灣”並沒有“青綠灣”更多一點兒意境。


    青鹿灣,那片流淌在牙兒山東南部的水域,盡管我們離它還有挺長一段距離,但隨著我們的快速前進,空氣中的潮氣越來越大,彌漫著的氣味兒也越來越濃鬱——那種久無人活動的氣息。


    一座隨便用石頭堆砌的大石橋,沒有任何設計或雕飾,就那樣橫亙在看上去同樣是修建好之後,再也沒有維護過的公路上。


    阿爾開著詹姆斯教授的車,很輕鬆地就跨越了石橋,開始進入更糟糕的路麵範圍。


    一大團黑蠅迎麵撞在我們的車上,我們來不及關閉車窗,眼睜睜看著它們衝了進來,在我們裸露的皮膚上胡亂地咬上幾口。


    其中一隻落在了我的胳膊上,一瞬間刺痛傳來,像針紮一樣,我條件反射地對著它吹了一口氣,把它吹飛了出去,但我胳膊上的刺痛並沒有減少。


    一個泛白的小疙瘩顯而易見,摸上去,就像是被一隻蜜蜂紮了一下,留下了一根小刺一樣。


    張旭:“媽耶......這是什麽蟲,不會有毒吧?不會有病毒吧?”


    阿爾安慰他:“咱們這些人,經常在外麵跑來跑去,什麽疫苗沒注射過,不用擔心。”


    越往前走,擋在我們前進路上的,堆積的原木和碎石瓦礫就越多。


    道路兩旁是相當開闊的平地,與路麵的界限已經不太明顯,以前應該是被用作耕田的,現在當然已經完全廢棄,也盡是光禿禿的岩石和沙礫,隻有少部分地方能看到還沒有完全腐朽掉的,被連根拔起的枯死樹木。


    看上去在過去那些年裏,這裏或許遭遇過不止一次大的水災。


    現在,我們就像是進入了死亡的寂靜之地,周圍沒有一丁點兒生機,連一片綠色的草葉子都沒有。


    果然和外界的傳聞一樣,青鹿灣至今還是寸草不生。


    詹姆斯教授說:“這裏的確不像是經過了環境治理的樣子,連人進來過的痕跡都沒有。”


    嚴正明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樣子,說:“是吧?我就說從來沒聽說過,這兒有過什麽治理。”


    “虧得那些聲明發的一本正經,我還以為是您沒有在意呢。”


    “哎,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除了鍛煉鍛煉身體,種種花,種種菜,就剩聊天兒了。一天說到晚的,消息靈通著嘞。”


    我們已經可以隱約看到一群建築的影子——已經遭到了嚴重破壞的,被人遺忘了的大片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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