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村裏兩個不尋常的表象,進一步加深了村民的恐慌。


    一個是李景山的鄰居發現,李景山家的房子在一夜之間被黴菌完全淹沒了。


    黑乎乎的黴菌,和李景山屍體上的是同一個顏色,沿著房子的輪廓鋪了厚厚一層,似乎還帶有油脂的光澤。


    它其中隱約也有其他顏色的存在,隻是太微弱了,反照著微光的黑色幾乎占據了完全主導的地位。


    而那棟房子所散發出的刺鼻氣味兒,足以讓每個靠近它的人都咳嗽幾聲。


    第二個是林晨的屍體也長出了黴菌。和李景山不同,她死亡的原因明明很明確,也很符合科學常理,但是......事情就是不可思議地發生了。


    她的婆家人還沒來得及把她的屍體從醫院接迴家,僅一晚,她渾身上下就冒出了很多黴菌。


    醫院經常消毒,環境是非常幹淨的,也沒有任何已經發黴的物件存在,但她已經死去的屍體上,就是長出了一大簇一大簇的黑黴菌。


    村醫生用壓舌板在她的皮膚上輕輕刮動,發現那些黴菌就像是在她的身體裏紮了根,刺破皮膚而出的。


    村民們奔走相告,在對黴菌的巨大恐慌中,有人放火燒了李景山的家。


    李樂平昨天晚上住在他大伯家裏,所以安然無恙,逃過一劫。


    看到自己家的房子一夜之間被黴菌淹沒了,又看著自己爸爸的屍體還在房子裏,房子就被村民潑油、點燃,他隻能低頭坐在樹樁上,一句話也說不出。


    完事以後,村民們又把林晨的屍體用裹屍袋包裹好,連同病床一起抬到田野裏燒掉了。


    她婆家的人站得遠遠的,默默看著這一過程。


    林晨身上的黴菌,他們也害怕,根本連靠近都不敢靠近。


    突然,有人迴想起,在田埂間還有一座滿是黴菌的房子——我大伯吳中青的故居。為了安全起見,他們立刻提著油桶,奔向田埂間。


    沒一會兒,田埂間也冒起了滾滾的黑煙。


    他們很快就把那裏也燒了,但還是驚魂未定。


    他們暫時還不知道那裏以前的房主是我的大伯,所以說起話來毫無顧忌:“好討厭啊,那棟房子上的黴菌什麽時候也變成黑色的了,昨天白天好像還是五顏六色的呢......讓人不安呐......”


    “管他呢,反正一把火燒了。”


    “以前住那裏的人也很怪,我之前有一年迴來辦事,看到那個院子門口,坐著一男一女倆怪人,樂嗬嗬地不知道說什麽呢......”


    “不知道他們現在去哪兒了,聽靜靜奶奶說,也是可憐人呢......”


    ......


    是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的大伯和李嬸是生是死,去了哪裏。他們從未讀過我大伯的手稿,也沒有見過我大伯和李嬸的屍體,在他們眼裏,隻是兩個生活在田埂老屋裏的奇怪的人,消失了。


    我心裏酸澀不已,同時又因為他們所說的,老屋黴菌顏色的變化,而感覺驚駭。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看向維爾馬斯教授時,發現他的臉色也變了,嚴肅得嚇人。


    村民們還是難以安心,於是來找我們詢問“除黴菌”和“預防黴菌”的方法。


    我們耐著性子給他們科普,他們也聽勸,按照問得的方法,開始迴家檢查自家的房屋、衣物和物品是否幹燥,房間內是否通風良好,並嚴格清理房子的潮濕區域。


    最後,他們按照科林的建議,使用白醋、小蘇打、酒精、檸檬等,代替專業的除黴劑,去除房子內所有疑似黴菌的東西。


    村民們沉浸在黴菌帶來的恐慌裏,焦急地在村子裏奔來奔去。


    李琦被牢牢捆在一棵很漂亮的柳樹上,動彈不得。眼看著村民跑來跑去,把安心工廠裏所有用於生產的小蘇打和酒精搬出來,到處噴灑,他在大拇指粗的麻繩下扭了扭身子,笑聲越來越大:“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嘿......”


    有人被他煩得受不了,經過時狠狠踢了他一腳。


    “嘿嘿嘿......嘿嘿嘿......”


    ·


    等到有人注意到,其中一個蓮藕池裏浮著一隻男式鞋子,並把它用竹竿挑上來,確實它曾經屬於李川時,李川的家人開始嚎啕大哭,其餘村民則起了把村裏所有魚塘和蓮藕池都填埋了的念頭。


    有人安慰李川年邁的父親:“隻是一隻鞋子而已,也可能是李川不小心跑掉了,又被誰不小心踢到了蓮藕池裏......”


    “是啊,蓮藕池裏都是淤泥,又不是水塘,就算不小心掉進去,李川年輕體壯,幾下子就爬上來了......肯定不是的,別瞎想了......”


    “是啊,叔,你多往好處想......”


    但是更多的村民嘀咕的是:“村子就這麽大,找遍了都沒有,能去哪兒?”


    “哎,你們也知道吧,晚上的時候,偶爾能聽到蓮藕池裏有‘噗噗噗’的空氣聲呢。我孫子害怕那聲音,說是蓮藕池裏躺著個大怪物,在‘唿哧唿哧’喘氣呢......”


    “豆豆真這樣說了?童言無忌,可別真有什麽怪物......”


    有負責過采集蓮藕的人說:“這就扯遠了,我不止一次下塘挖藕,都沒事。”


    “那小川這......他能去哪兒呢?”


    “一般來說,蓮藕池不會太深,一個人真不太可能完全陷進去,但是誰又能肯定說,這池裏就沒有格外深的部分?或者其他什麽,如果遇到泥沼、水草纏住了腳,就算是彪形大漢也可能會陷到裏麵,走不了了啊......”


    “幹脆填埋上算了,反正咱們都出不去了,還搞什麽錢,賣給他爹去啊......”


    “我支持,從以前開始,我就覺得這些魚塘、蓮藕池邪乎,那麽大味兒,還白天輕晚上重的,不正常就。”


    但也有人提出:“可是,如果咱們一直被困在這裏出不去了,也要吃飯的啊,裏麵的蓮藕和魚,都可以撈上來吃的......”


    “蓮藕池,會讓空氣潮濕的吧?”有人反駁說,“不是說,現在幹燥和通風是最重要的嗎?萬一因為這些池塘,大家落得李景山家的下場,吃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吧?”


    話題到了黴菌上,大家才忽然想到,不能隻關注各家房子的情況,要看到整個村子。村裏的那些魚塘、蓮藕池,的確加重了空氣的潮濕,還嚴重汙染了空氣。


    於是,村民們紛紛合力從村子其他地方挖來泥土和石頭,一板車一竹筐地填埋到了魚塘和蓮藕池裏。


    自從填埋工作開始,李琦笑得更誇張了,聲音響徹了半個村子。


    他髒兮兮、帶著傷口的手腳卻一直不安地動來動去,身體似乎也在微微顫抖。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有一種感覺,他並不是自己想笑,而是有什麽無形的力量,拉扯著他的嘴角、眼角,掐著他的喉嚨,硬是讓他做出了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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