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蕭靳嵐,哲朗確實有些頭疼。


    他不想在北戎內亂的這個節骨眼上得罪自己將來可能的最大的靠山和盟友,但又不得不麵臨這樣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這帝京城裏可供卓安選擇的世家公子並不多,且也不是每個人都樂意娶一個敵國的公主迴家的。


    大周雖對於駙馬沒有前朝那麽嚴格的限製不允許駙馬參與朝政,但也不會讓駙馬進入到實權部門給他太大的權柄,就如同錢慕山,和汝陽大長公主成婚二十多年也還隻是個六品小官而已,還不及自己長子的官職高。


    以至於在家裏除了癡戀他多年的汝陽大長公主會對他言聽計從之外,當年錢鳳玉離家他連攔都不敢攔一下。


    大周的駙馬大多都是些世家的嫡次子,不用繼承家業,也沒有多大的上進心,靠著和公主成親混個一官半職便有幾輩子花不完的富貴。


    但卓安不同,雖說近幾年北戎和大周之間並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戰爭,隻是偶有小摩擦,但上位者怎麽可能信任一個和敵國公主成親的人,也就是說一旦和卓安成婚,可能連一個六品官都撈不到,還會完全成為帝京權貴圈子裏的局外人。


    哲朗歎了口氣,“除去蕭靳嵐之外,帝京可還有旁的尚未成親的世家公子?莫要再盯著那些世家的繼承人了,我總覺得行不通。”


    隨從翻了翻手裏的一堆畫像,突然眼前一亮,“殿下,錢家那位如何?”


    “錢鳳玉?他,的確是個合適的人選,先接觸試試看吧。”哲朗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讓隨從先出去。


    月琪兒進宮找到了蕭子昂,“托殿下的福,王兄已經醒了。”


    “是麽,那就好。”蕭子昂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坐下說話吧,你來帝京也有些時候了,對於你未來的夫君,可有人選了?”


    月琪兒苦笑,“最近一直忙著王兄的事,沒有時間考慮這個事情,倒是讓殿下操心了。”


    蕭子昂微微一愣,倒是忘了這件事了,笑著說道:“我同格日措也算是有幾分交情,你既然是他承認的妹妹,我自然也對你上心幾分,後日我會在公主府舉辦一場宴會,到時候你好好挑一挑……”


    “多謝殿下掛念,明月告辭。”


    “嗯,去吧,記得好生準備。”蕭子昂揮了揮手,讓人送月琪兒出去,這時負責情報的天璿從外頭走了進來,“殿下,哲朗盯上錢鳳玉了。”


    “錢鳳玉?他想把卓安嫁過去?”


    天璿臉色有些古怪,“他原本的目標是方雲海,但方傲拒絕了他,他的屬下原本更推薦蕭靳嵐,但哲朗認為蕭靳嵐是您看中的人,如今還管著十萬禦林軍,就算是選了他您也不會同意,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打算和錢鳳玉接觸一下。”


    蕭子昂失笑,“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方雲海啊……也不知道卓安公主能不能和那位齊小姐和平相處。”


    “殿下的意思是……?”天璿的腦迴路顯然跟不上蕭子昂,他微微一愣才在蕭子昂帶著笑意的注視下明白過來,感慨道:“說起來,方四爺真該好好謝謝殿下,為他尋找了這麽兩位……佳人。”


    蕭子昂在公主府舉辦的宴會開始前,方雲海卻正在第二天的宴會挑選配飾,下人走進來將一封樸素且沒有留下名字的請帖放在了他桌上,“四爺,遞請帖來的那個人說邀請你今晚務必前往德勝樓的天字三號廂房,有人在那裏等你。”


    方雲海皺了皺眉,正準備嗬斥下人隨意替他做主接下帖子,就看見了帖子上畫著的繁複花紋,正是自己之前丟在梁州的那枚玉佩的紋樣,他一把拉住下人,“送信的人呢?”


    下人被嚇了一跳,“送信的是德勝樓的小廝,將這帖子交給奴才就走了。”


    “該死。”方雲海握拳重重捶在了桌麵上,卻發現一旁的下人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趕緊收斂了情緒,“我不是說你,下去吧。”


    方雲海再三思索之後,還是決定去見一見這位神秘人。


    當初在梁州,他被人陷害中了春藥,原本是打算找個寒潭泡著好讓自己冷靜下來,卻因為人生地不熟而誤入了一處別莊,又因為體力不支而倒在了冰天雪地裏,再次醒來就已是第二天晚上,赤身裸體的躺在一個年輕女子身邊,知道或許是自己無意識的狀態之下要了她……但父親吩咐的事情不能耽誤,他隻能急匆匆的離開。


    也就是在那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玉佩丟了,他曾四處尋找過可是最終都沒有結果,如今卻有人拿著臨摹了那枚玉佩紋樣的帖子上門,難道是當初那名女子……方雲海收拾好情緒趁著夜色朦朧,離開了丞相府。


    大周沒有宵禁,臨近子時,就算是通宵營業的德勝樓也安靜了下來,見有客人上門,小二倒是見怪不怪,“客人,您可有預訂或是有同伴在此?”


    方雲海點了點頭,“天字三號房。”


    小二了然點頭,“客人請隨我來,天字三號房的客人已經到了有一段時間了。”方雲海取下鬥篷上的兜帽,在德勝樓裏明亮的燈光之下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真容,他忐忑不安的推開了天字三號房的大門,卻隻發現裏頭坐著一位自己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你是?”


    “方雲海,方家四公子,前些日子遊曆梁州歸來。你或許不認得我,但你應該認得這塊玉佩。”齊鳴從懷裏掏出了那枚方雲海曾經遺失的玉佩輕輕的放在桌上,“你應該還記得,你遺失這塊玉佩的當天,曾經和一個女孩兒共赴雲雨,我說的對麽,方四爺。”


    方雲海瞪大了雙眼看著桌上放著的那枚玉佩,又再一次迴想起了那個雨夜的點點滴滴……“你,是她的家人?”


    齊鳴冷眼看著方雲海的反應,發出了一聲嗤笑,“是,在下齊鳴,梁州首富的嫡子,不知舍妹,可配得上方四爺?”


    方雲海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慌亂和無措,他原以為那個女子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等這段時間過去,他再迴一趟梁州安頓好她就是了……卻沒想到會是梁州齊家的人,而對方親哥哥甚至都已經找上門了。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齊鳴不屑的笑了笑,“千金可買鬼推磨,萬金難買不良人。天機閣的這句座右銘,不知方四爺可曾聽說過。”


    原來是天機閣……和天機閣打過幾次交道的方雲海自然知道天機閣尋人的能力,對方還有著玉佩這樣明顯的線索,找到他是遲早的事,他沉吟一會兒才說道:“我當日中了敵人的算計,無奈之下隻能隨意選擇一處民宅藏身……沒想到會傷害了齊家小姐,如今齊公子找到我,按理說我該負起責任娶了齊小姐,可是無奈,我的婚事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怎麽,方四爺是想做那提起褲子就不認賬的潑皮?”方雲海的態度在齊鳴的意料之內,丞相府的公子不是那麽好拿捏的,但他齊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自然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方雲海。


    方雲海搖頭,“我隻是想請齊公子給我一些時間,好將此事稟告給我父親,請他定奪。”


    齊鳴眯起眼睛,眼裏流露出一絲危險的光芒,他聽出來了方雲海的話外之意,那就是以齊小姐的身份,作為丞相的方傲不會同意此事,且不論當日方雲海是不是遭人算計,就算要嫁,妹妹婚前失貞也已成事實。


    “方四爺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若是我說,我妹妹已經懷有身孕了呢,方四爺還打算繼續拖下去?”


    齊鳴的話讓方雲海皺緊了眉頭,那日他被人追殺無意間才誤入了齊家的別莊……天亮之後又匆忙離開一路被追殺著迴到京城,根本沒有時間考慮這個,若是那一夜真的讓齊小姐懷上了他的孩子……


    他沉默了下去,“若是如此,在下自然會迎娶齊小姐進門,隻是,齊公子所言,可有證據。”


    “罷了,方四爺還是迴去好生跟丞相大人談談吧,我梁州齊家也不是能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還請務必給我齊家一個交代,告辭。”


    齊鳴離開之後,天字三號房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方雲海看著眼前精美的擺設突如其來的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當即砸碎了手裏的茶盞,“該死。”


    “客人,一個茶盞,五兩銀子。”店小二麵無表情的站在門口報價,德勝樓的物件都是上好的瓷器,一套茶盞裏頭隻要缺了任意一個都會被換掉,五兩銀子可供普通人家生活三年,在這兒也隻能買一個茶盞而已。


    方雲海被小二的話給噎得不輕,麵色難看的丟下五兩銀子後便揚長而去,他必須馬上迴到府裏找到父親稟告此事。


    方傲被四子從睡夢中叫醒,原本還有些惱怒,可聽完他所說的事情之後才覺得棘手異常,“你說那女子的家人找上門來了?還是梁州齊家的人?”


    “正是……父親,是兒子的錯,當日不慎中了對方的算計,這才……如今該怎麽辦?”


    方傲順手將手邊的軟枕砸到了方雲海頭上,方雲海動也不動根本不敢有所閃躲,隻能將軟枕接住放在了一邊,“你還好意思說!那可是梁州首富,大半個雪狼關的補給軍需都要靠齊家采買籌措,是梁州境內唯一的皇商,那可不是一般人家,你睡了人家的姑娘還好意思問我怎麽辦?涼拌!”


    方傲確實是氣急了,連從前在鄉下學到的俚語都冒了出來,他揉了揉眉心,長歎一口氣,“不過倒也是好事,北戎那位王子想要你做駙馬,迎娶他的妹妹卓安公主,如今這突然冒出來一個齊家小姐,不說別的,至少能占著你的正妻之位不至於落到別國的公主手上。”


    卓安公主和羌狄那位明月公主不同。


    羌狄是戰敗國,是正兒八經來和談的,明月公主就是上貢給大周的貢品,娶迴去之後好吃好喝的養著就行,隻要人沒事,就意味著兩國的邦交和友誼沒事,就算她真出了什麽意外,作為戰敗國的羌狄也不敢大聲說話。


    可卓安公主不同,北戎這次來更多的是尋求合作,而且北戎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誰家敢把一個有可能包藏禍心的公主給娶迴去,而且她第一次露麵時的表現就注定會讓大多數世家將其拒之門外,畢竟誰也不想要一個不知禮數還魯莽衝動隨時可能惹禍的媳婦。


    方雲海也是一陣後怕,他還不知道哲朗竟有這樣的心思,也慶幸齊家小姐找來的及時,他試探性的問道:“父親……既然如此,要不趁著齊公子還在京城,先和他談談,把婚事定下來,這樣日後無論是武安長公主和皇上問起還是哲朗舊事重提,咱們也能有個借口。”


    “嗯,隻能如此了。你啊你,日後還是要小心行事,萬不能再惹下如此禍事了。”方傲有些累了,隨手拿過一個幹淨的枕頭放在床上躺下,“給那位齊公子送信吧,就說長公主府上的宴會結束後,本相親自和他談。”


    “是,有勞父親了。”


    今天是蕭子昂舉辦宴會的日子,作為攝政長公主的她第一次在自己的公主府舉辦宴會,京城裏大大小小的名門閨秀們盛裝出席,宛如春日裏綻放的花朵,爭奇鬥豔。


    武安長公主府的花園中,綠草如茵,繁花似錦。閨秀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是輕聲交談,或是淺笑吟吟。她們的話題圍繞著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不時傳來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與閨秀們身上的香氣交織在一起,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不遠處的亭子裏,幾位閨秀正在輕撫琴弦,悠揚的琴聲如潺潺流水,迴蕩在花園之中。另一邊,幾位擅長書畫的閨秀則揮毫潑墨,展現著自己的才華。這一幕幕場景,猶如一幅美麗的畫卷,讓人陶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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