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玉?”


    此話一出,在場的三人才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如今的大周有資格佩戴鳳玉的人不過一手之數,同容慎有交集舍得將鳳玉給他的,隻有那位被他們視作眼中釘的攝政長公主蕭子昂。


    “難不成……武安殿下是打算選容慎做駙馬?”梁金然摸了摸下巴,突然覺得後背有些發涼,他低聲說道:“必須要阻止!若是讓容慎做了駙馬,再想除掉他就難了。”


    劉安良不以為意,“容家祖上是富貴過,可到了容家這一代也早就敗落了,以他的家世背景根本不足以同相爺抗衡。就算武安殿下讓人保護他,可也有疏忽大意的時候,要殺他易如反掌。”


    劉安良是方傲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方傲私底下養有死士和暗衛的事情他一清二楚,對於方傲的勢力他也有數,要想除掉一個沒什麽背景的容慎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陳雪齊反駁道:“容慎可不是什麽毫無背景的人。我在刑部與他打交道的時候多了才看出來,容慎身邊那兩個護衛,叫真金白銀的,功夫甚至還遠在那個血蜘蛛之上,當年能拿下血蜘蛛多虧了他身邊的護衛。”


    血蜘蛛是大周近年來被抓獲的一個重刑犯,他殺人如麻毫無底線可言,甚至還曾接受過北戎的銀子刺殺大周的官員,容慎上任後接手了有關血蜘蛛的卷宗帶著人追了他三個月之久才終於拿下。


    在此之前,刑部和大理寺聯手抓捕,損傷了近百人都沒能抓住血蜘蛛還反而被其一頓嘲諷,在抓捕血蜘蛛的時候真金和白銀展現出的戰鬥力遠超一般人印象中的侍衛或隨從的武力值讓陳雪齊印象深刻。


    能讓這樣的武功高強的人心甘情願的隨侍在身邊當小廝使喚,容慎能是普通人?


    顯然,劉安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抿了抿嘴唇不知該說什麽好。


    方傲敲了敲桌麵,示意眾人停止爭論,“陳大人說的不錯,容慎應該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樣平平無奇,但眼下我們並沒有線索,再爭論下去也沒有意義。”


    “容慎是帝師又是托孤重臣,武安長公主打算招容慎為駙馬很大程度上是出於政治需要,她必須用一種強有力的手段將容慎徹底和他們姐弟綁在一起,若此事既成,那麽保皇派就會以容慎為中心聚集起來,再輔以武安長公主手中的兵權,新帝便可高枕無憂了。”


    “到時候,他真的還需要我們這些輔政大臣嗎?”


    方傲語氣低沉,聲音裏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蠱惑,讓劉安良等三人麵麵相覷的同時止不住的發抖,是啊,到那時候新上位的崇寧帝盡管仍舊年幼,他真的還需要他們這些輔政大臣嗎?


    前朝有他信任的老師容慎,後宮有他的嫡親姐姐坐鎮,而方傲在他登基前和徐聞的合作瞞得了天下人唯獨瞞不過皇帝,他們作為方傲的黨羽……自然也脫不了關係。


    等到容慎上位,盡管有仁宗的聖旨在,他想要收拾他們幾個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梁金然喝光了杯子裏的茶水,冰冷的茶水從喉嚨一路滑到胃裏,冰冷的刺激感讓他打了一個激靈,迴過神來他說道:“眼下無論是武安長公主並沒有公開招容慎為駙馬的打算,容慎今日帶著鳳玉上朝或許更多是為了要宣誓主權。”


    “哦?你接著說說看。”方傲示意梁金然繼續說下去,梁金然的話打開了看待這件事的另一個角度。


    “容慎現在的身份樣貌在帝京城裏可謂是炙手可熱,他家中人口簡單清淨,府上沒有亂七八糟的妾室通房也從不出入青樓楚館,多少世家貴女盯著他的正妻之位。”梁金然摸了摸胡子,他的女兒也是其中之一,在今日之前,他的確是動過心思的。


    梁金然咳嗽了兩聲,接著說道:“如果按相爺所說,容慎早就同武安長公主達成協議……那麽這塊鳳玉很有可能就是長公主主動交給他的。帝京城裏的聰明人不少,隻要看到這塊玉佩都能猜想到兩人之間的關係不一般,眼下的朝局,又有幾個世家貴女敢和長公主搶人。”


    被他們討論的正主此刻正趴在他們頭頂正上方的屋頂上,容慎挑了挑眉,梁金然這老東西分析的竟大差不差,可見肚子裏還是有點墨水的。


    蕭子昂一邊聽一邊掐住容慎腰間的軟肉,傳音入密,“嗬,挺受歡迎的啊,容大人。”


    容慎一邊求饒一邊將蕭子昂在他腰間作亂的小手捏在手心裏,“姑奶奶求您了,疼。”


    方傲聽完也是點點頭,“原來如此,容慎隻要帶著這塊鳳玉在朝堂上一站,整個帝京城都能知道他和武安長公主關係不一般,自然不會有人打他正妻之位的主意。”


    一旁的劉安良轉了轉眼珠子,突然有了主意,“容慎和武安殿下應該是達成了合作,容慎扶持新帝上位平定朝局,事成之後長公主下嫁。若他突然就遇見天命之人了呢?”


    “你的意思是?”方傲摸了摸下巴,示意劉安良繼續說下去。


    “容慎和武安殿下之間的婚事現在也隻是我們的猜測,但隻要一天不曾做實這裏頭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劉安良站起身來在屋子中間來迴踱步,走了兩圈他才停下。


    他迴到自己的座位上,喝光了杯子裏的茶水,“如果隻是政治聯姻,他們二人之間必然沒有多少感情基礎,如果這時候容慎身邊出現了一個情投意合的心上人……他們還能這麽親密無間的合作下去麽?”


    方傲摸著胡子思索著可行性,陳雪齊和梁金然對視了一眼,卻沒有說話。


    “皇室中人最是多疑,容慎身邊有了其他女子這件事就算不能對他們之間的合作產生什麽實質性的影響,但能夠動搖他在武安殿下心目中的地位和信任也值了。”


    陳雪齊卻在此時出聲道:“相爺當真認為可行?”


    “怎麽,你覺得不妥?”方傲喝了口茶水,數九隆冬,盡管屋子裏一直燃著炭盆,放了許久的茶水此刻已經冰冷刺骨,他吞了下去,終於在此時找到了一絲清明,“武安長公主性子傲的很,即便是政治聯姻,她也絕不會允許容慎身邊有其他的女人出現,就算此舉破壞不了她和容慎之間的合作,但必定會讓她對容慎起疑,到時候我們操作的空間就更大了。”


    陳雪齊卻搖頭,表示不讚同,“正因為是政治聯姻,她能夠為了弟弟的皇位犧牲自己的幸福不惜下嫁也要籠絡住容慎,又怎麽會看不明白這麽簡單的挑撥離間?眼下保皇派的勢力是朝中幾大勢力派別中最弱勢的,好不容易出了個容慎,若是因為一個女人就同他離心離德豈不是得不償失?”


    他們都把重點放在了容慎身上,蕭子昂身為攝政長公主不易接近不說,她身邊出現的所有人都會被查清祖宗十八代,想要在她身邊安插人手沒有一年半載都近不了身。


    “本官知道,但總要試一試,正好大周新帝登基,周邊國家都遞了折子表示要遣使來賀。是個機會。”


    聽到這裏,容慎就知道今晚的收獲已經足夠,麵對蕭子昂略帶嫌棄的眼神也忍不住賠笑,“姑奶奶,咱們換個地兒再說。”


    蕭子昂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這時候不是同容慎鬧脾氣的時候,也不用容慎保護,運起輕功足下輕輕一點就直接飛身離開了屋頂。


    兩人躲在一棵樹後,看著從屋子裏緩步走出來的幾個人消失在夜色中,方傲最後離開,四處打量了一下,又叫來守衛詢問是否有異常情況發生,得到否定的答案後才就著一盞燈籠昏黃的燈光離開了這座偏僻的小院。


    容慎拉著蕭子昂的手一路潛行來到了方傲的書房,兩人剛剛撬開窗戶翻了進去,就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還有下人恭敬的聲音,“四爺,您這麽晚不睡啊?”


    “嗯,剛在外頭應酬完,過來看看。”方雲海揉了揉眉心,他是在外應酬的時候接到父親的消息讓他立刻迴家的,剛一進門就被叫來了書房,可眼下這樣子,父親怕是還沒到。


    方雲海推開門,選了個位置坐下,又吩咐門外的小廝去準備些濃茶和易消化的點心過來讓他墊墊肚子。


    小廝應聲而去,躲在屏風後頭的蕭子昂和容慎此時卻正緊緊貼著彼此屏住唿吸窺探著外頭的動靜。不一會兒,小廝就端著一壺濃茶和一碟子梅花糕迴來了,恭恭敬敬地放在方雲海跟前的案幾上又退了出去。


    方雲海這邊正吃著,方傲就推開門進來了,“來,替為父研墨。”


    今晚在百言堂,劉安良提出的法子有一定的可行性,能操作的空間也很大,方傲決定賭一把。


    父子倆在桌案前忙活著,等到方雲海看清信紙上所寫的內容登時睜大了眼睛,“父親……此舉不妥吧?這可是……”


    “噓,此事你知我知,不可再對他人言。”方傲拎起手中的信紙,吹了吹等到墨跡幹透便折疊了起來小心翼翼的裝進了信封裏,“你親自跑一趟梁州,將這封信交給當地北地商行的齊掌櫃,一定要確保他本人親自收下,絕不可轉手他人。”


    “父親……”


    “去。”方傲眯了眯眼睛,眼裏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決,方雲海微微一愣,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是,父親,需要我連夜出發麽?”


    “不必,明日一早出城即可。”方傲擺了擺手,示意方雲海將信收好,大晚上出城太過引人注意,“今夜你先迴去休息。”


    “是的,父親。”方雲海將信揣進懷裏先一步走出了書房,方傲略顯疲憊的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他提筆又寫了另一封信,然後再次小心翼翼的封好叫來了一直等在外頭的管家,將信交給了他。


    “明日一早,把這封信寄出去,記住,一定要安排最穩妥的人出發,中途不要假手於人。”方傲交代了這麽幾句之後才離開了書房返迴了自己的院子裏。


    管家拿著信,又看見書房裏方雲海剩下的茶水和點心沒有收拾,便將信揣進懷裏走了進去打算把書房收拾幹淨之後在離開。


    他一進門,卻給了躲在屏風後的蕭子昂和容慎機會。


    蕭子昂紅著一張臉從容慎懷裏掙脫出來,幹脆利落的擊暈了正在彎腰收拾案幾的管家,容慎則是閃身到了門邊掌風一送就關掉了書房的門,動作幹脆利落沒有驚動院子裏守著的家丁。


    容慎動作迅速地從管家懷裏摸出方傲的書信遞給了蕭子昂,“看看都寫了什麽,”


    蕭子昂也不敢耽擱,動作麻利的拆開了封好的信封,將信紙展開仔細閱讀了起來,才看了幾行字她便覺得自己如墜冰窟瞬間僵在原地,信紙從指縫間緩緩滑落,落在了青石磚上。


    白晃晃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蕭子昂精致大氣的五官上卻是死一般的慘白,她手指微微顫抖著,宛如一隻受傷的小獸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抬頭看向容慎,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容慎將她摟進懷中才迴過神來。


    “瑾之……方傲他……”


    “我知道,我知道。”容慎瞥見散落在地上的信紙上的內容,就知道自己想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他摸了摸蕭子昂的長發將人摟緊了一些,“我先送你出城,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不,這樣的國之蛀蟲,我要親手收拾他。”蕭子昂搖了搖頭,方傲是大周的丞相,她責無旁貸。


    容慎蹲下身將信紙撿起來折好放迴了信封裏,揣進自己懷裏,“臣明白,天機閣有擅仿筆跡者,這封信臣要拿迴去讓他們仿寫別的內容。這封親筆信,稍晚臣會親自交到您手上,作為處決方傲的證據。”


    蕭子昂抬頭,有些不解,“你打算寫什麽內容?”


    “等到我們離開,天機閣的暗探會潛入進來想辦法查清楚方雲海身上的那封信的內容,至於這一封,方傲有意讓北戎和羌狄送公主前來和親……那咱們不妨將計就計,要知道,方雲海如今可也還是未婚呢。”


    容慎眯了眯眼睛,丞相府是先帝禦賜,府中的下人也大多是官奴,先帝美名其曰保護國之重臣派了禦林軍守衛,不僅名正言順的盯住了丞相府的所有人,也斷了方傲招募侍衛或暗中豢養暗衛的路。


    也正是因為如此,方傲的府邸實則是個外緊內鬆的態勢,才讓他和蕭子昂鑽了空子得以潛入。


    方傲既然想壞了他和公主殿下的婚事,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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