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昂沒好氣的戳了戳弟弟的額頭,“我一路從西鳳關趕來京城好不容易換件像樣的衣裳,賠錢。”太子聞言抬手就把鼻涕蹭到了蕭子昂身上,“反正都髒了,索性再髒一點也沒事,孤可賠不起,孤所有的家當都在東宮,王大伴管著呢,這迴跑出來全靠臨走時王大伴給高大伴塞了銀子。”


    “哼,堂堂東宮太子窮的跟什麽似的。”蕭子昂嫌棄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實在是不想和這個小哭包繼續呆在一起了,轉身叫來了高福,“給你家小殿下收拾一下,咱們這就去和大部隊匯合,準備進宮。”


    扭頭就轉移了話題,問太子:“你那條大黑狗是容慎送你的?”太子不高興了,“什麽大黑狗,人家有名字叫嘯天!嘯天當然機靈,師傅說是他從天機閣的犬王生下的小狗崽裏頭,特意挑出來裏頭最機靈的一個送給我做生辰禮的。皇姐你該不是瞧中嘯天了吧?”


    太子扭著小身子在椅子上動來動去,似乎在思考既然姐姐喜歡要不就把嘯天送給姐姐?可他又舍不得,嘯天是他從小奶狗時期就一直照顧著長大的,但是姐姐喜歡。。。


    瞧他糾結的那副模樣,蕭子昂難得笑出了聲,“得了,我若是想要再找容慎討一個不就得了,何至於就要把你的嘯天帶走。那是你的小夥伴,我這個做姐姐的豈能奪人所愛?”


    年幼的太子殿下這才終於露出了笑臉,為自己以小人之心揣摩姐姐而感到尷尬,恰好高福拿著一件吉服走進來打算伺候太子更衣,蕭子昂順勢就退了出去。思來想去蕭子昂還是決定換件衣裳,開福街離朱雀大街不遠,正巧北鬥閣有鋪子在朱雀大街上,她便叫來了搖光,讓她去自家店鋪裏取一套衣裳來。


    小太子收拾齊整了從屋裏走出來,見姐姐還穿著剛才那身被自己弄髒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姐姐要不還是先換套衣服吧。”“我上哪兒換衣服去?”蕭子昂極其沒有形象的翻了翻白眼,“搖光去朱雀大街的鋪子幫我拿衣服了,等等吧。”


    不一會兒搖光就拿著一套正紅色的抹胸襦裙迴來了,手裏還拎著一個木盒,“殿下,掌櫃的聽說您要進宮特意選的灑金大紅織錦的料子,還給您配了一套赤金鑲嵌紅寶石的頭麵,說什麽不能讓您輸了氣勢。”


    蕭子昂哭笑不得,但也沒拒絕自己手下的好意,“掌櫃的這倒是沒說錯,咱們進宮是砸場子的,氣勢上矮人家一頭怎麽行。”太子嘟囔了一句,“皇後也穿這個顏色呢。”蕭子昂接過衣服順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她一個繼後還敢在我麵前擺譜?”


    等到蕭子昂換好衣服出來已經是戌時了,開陽那邊也傳來消息她的公主儀仗已經抵達了宮門前,就等她過去匯合了。她站起身來,理了理裙擺,朝小哭包伸出手,“走吧,太子殿下。本宮帶你砸場子去。”


    碩大的帝京城此刻完全陷入了沉寂,似乎城裏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夜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平民百姓都緊閉著門窗躲在了家中,高門大戶的人們或許比普通人家更心焦的是,他們家中的頂梁柱此時此刻仍舊被困在宮中生死不知。


    蕭子昂將太子抱在身前,姐弟兩個同乘一匹,策馬在帝京城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狂奔,很快就和等在宮門前開陽一行人匯合了。嘯天見到了自己的小主人變得興奮起來,險些撲倒太子身上,讓牽著它的真金頭上直冒冷汗。


    太子見到嘯天也是欣喜,接過了真金手裏的繩子將狗狗牽到了自己身邊,看著眼前這不大的一人一狗親密相依的樣子,蕭子昂眼裏卻滿是心疼。


    她原本以為弟弟貴為太子又有父皇親自教養嗬護在宮裏應該日子過的不錯才是,可沒想到堂堂太子過得跟個小可憐似的,都八歲了身邊連一個伴讀都沒有,成日裏和太監作伴,最親密的朋友竟然是隻狗狗。


    蕭子昂伸出手去摸了摸太子的頭,“多大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拿出你太子爺的氣勢來。開陽,去叫門。”


    得了蕭子昂命令的開陽立刻走上前去奮力敲響了皇宮的大門,換做平時這已是藐視皇家的大不敬之罪,可就算是這樣皇宮內此刻也毫無動靜,絲毫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有意思。”蕭子昂摸了摸下巴,指向矗立在不遠處的登聞鼓,“去,敲鼓。”


    開陽又立刻轉向了登聞鼓走上前去用了十成的力氣將鼓敲響,這下滿帝京城都能聽見了。徐聞站在皇極殿門口遠遠的眺望著宮門前的方向,徐皇後立在他身後,憂心忡忡的說:“哥哥,蕭子昂都殺到宮門口了,你安排的。。。替身還沒到呢?”


    徐聞也有些煩躁,自從蕭子昂開始上京算起,他要做的事情就沒有一件是順利的,如今連他最信任的韓放也靠不住了嗎?正想著,突然有太監帶著一個人過來,他抬眼一看正是他一直等待的韓放。


    “怎麽這麽久才進宮?”徐聞忍不住埋怨了幾句,韓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立刻解釋道:“大公主的人馬堵住了宮門,屬下帶著人繞了一大圈從西門進宮的。”


    “她帶了多少人進京?”


    “沒多少,估摸著有百人左右。”


    百人?徐聞有些詫異,他還以為麵對眼下這種情況蕭子昂會選擇將所有人馬都帶進宮來,以防自己落入下風,隻帶區區百人,她就不擔心自己進不了宮門嗎?


    徐皇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當機立斷下令道:“趕緊派人去阻止她進宮!”徐聞抬手製止了她的舉動,“隻有蕭子昂一個人?太子呢?”


    “屬下並沒有在那百人隊伍中看見大公主,也未曾看見太子。”韓放實話實說,他心裏也是一驚,國公爺這話難道說太子不在宮裏?!


    韓放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韓放還不曾驚訝,徐皇後卻差點沒跳起來,“什麽?哥哥你是說太子和蕭子昂在一起?他不是被本宮圍在東宮了嗎?”


    “容慎都有法子從宮裏往外頭遞消息,他自幼就長在宮裏難道還不知道幾個可以離開的法子?你還好意思說你圍了他,也不派人看著,就這麽篤定他會乖乖留在宮裏等你殺了他?他隻是年幼,不是蠢。”


    徐聞對自己這個妹妹是徹底失望了,當年父母嬌寵著她不曾讓她接觸過這些醃臢事,後來就算進了宮但上頭有靈犀皇後壓著,皇帝又愛重皇後後宮一片清明,就算有所算計也都小打小鬧的不成氣候。


    等到徐皇後上位,又因為太子養在她膝下,明昭帝不愛進後宮,後宮裏本就不多的女人更覺著沒了念想連爭都不爭了。


    “你派人把那群官員和他們的家眷分開押送到太極殿門前的廣場上去。”徐聞深吸了一口氣,“還有後宮裏頭的那些後妃、皇子公主什麽的都帶過來,我有用。”徐皇後被哥哥罵了一通這會兒還委屈的不行,可她明白自己沒什麽本事,想要讓大皇子成功上位還得靠著哥哥也不敢反駁,轉身走了。


    等到徐皇後離開,徐聞才把一直默默站在韓放身後的那個年輕人叫到自己跟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像,確實像。若非軒兒那孩子從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我也該認不出了。”韓放對於自己的易容術還是有些自得的,聞言也驕傲的點點頭,“國公爺放心,屬下特意交代了,就說是最近幾日哭的厲害傷了嗓子,說不得話,如此一來就不會穿幫了。”


    徐聞滿意的點點頭,“嗯,辦的不錯。等到大皇子登基,少不了你的好處。”


    韓放笑了笑,卻沒接話。


    好處?他現在已經不想著什麽從龍之功了,那玩意就不是一般人夠得著的。連太子都能弄丟了,可見是天老爺就沒站在徐國公這頭過。


    徐聞不知道自己這位忠心耿耿的屬下在得知太子不在宮中之後,他就已經在盤算著怎麽脫身了。在韓放看來,大皇子要想登基無外乎就兩條路,一來是明昭帝留下了遺詔,越過太子傳位於大皇子,二來就是由皇室宗親領頭,借口太子年幼,由更為年長已到婚齡的大皇子即位,避免主少國疑的局麵。


    明眼人都看在眼裏,太子得明昭帝親自教導,幾乎是手把手的教導著太子帝王之道,更是親手為其組建東宮班底。就連連中三元驚才絕豔的狀元容慎都塞進了東宮的隊伍裏,更是讓其做了太子的啟蒙老師,建立了最深刻的聯係。明昭帝又怎會放著用心栽培的繼承人不選,越過他選僅僅是年長一些的長子呢?


    第一條路行不通。


    那第二條路呢?他們原本的計劃就是安排汝陽長公主開這個口,可這些天無論徐皇後和徐國公怎麽狂轟亂炸,對方就是不鬆口。除了汝陽長公主以外,帝京城裏輩分最高的就是興王,好巧不巧的人家還出京了,家裏就剩了一個剛剛及冠的世子。


    關了百官們好幾天,其實這幫人的心思已經活絡開了,這麽些天,太子也沒能露個麵,徐國公把控了京城內外的局勢,整個皇宮盡在掌控,明麵上看著太子一黨已經敗了,大公主就算從千裏之外趕迴來也無濟於事了。為了活命,這幫人沒什麽不能幹的,已經有人私下找到徐國公投誠,隻求保住家人一命。


    可誰知道呢,一切都進入正軌的時候,最關鍵的主角大皇子跑了,不在京城。


    偏偏蕭子昂不知從何處得來消息,比徐國公預想的迴京時間快的多,他們這頭才剛剛找到人,蕭子昂都已經快殺到京城門口了。


    韓放歎了口氣,難怪之前在南城門處徐國公會急成那樣了,麵對這樣一群拖後腿還異想天開的家人,確實讓人著急。


    徐皇後坐著鳳輦搖搖晃晃的迴到了皇極殿,讓人把徐國公一行人接上了一同前往太極殿。


    大周朝是在推翻了前朝的統治建立起來的,當時的大周百廢待興老祖宗就讓人把主要的宮殿修了修就將就著住了。前朝的皇室投降的快皇宮並沒有受到什麽損傷,簡單維護一下也能住人。


    直到今天距離大周建國過去了快兩百年了,仍舊是將這座前朝皇宮修修補補的繼續用,一點興建新的宮室的意思都沒有。也正是因為大周皇室的簡樸性子才給了容慎和太子機會,皇宮裏別的沒有,疏於維修的破牆破洞多得是。


    容慎揣著手跟在方傲身邊,同他低聲說著什麽,這一幕讓徐國公心裏一緊。對於他而言這無異於再一次遭到了背刺。方傲和容慎都是他的敵人,他的敵人結成了同盟走到一起著實讓人高興不起來。


    “去,把方丞相叫來。”徐聞想了想還是讓人把方傲叫到了跟前。方傲聽說是徐聞找他,朝著容慎低聲說道:“本相的誠意容大人應該有數了,還望在兩位殿下麵前替本相美言幾句,事成之後再犒勞容大人。”


    “丞相慢走。”容慎看著方傲離開的背影,眼裏笑意卻不達眼底。方傲同徐聞相比並沒有好到哪裏去,但他是百官之首,是明昭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寒門之光,雖然為相多年他自己也成了豪門,可他的存在就會讓寒門充滿希望,是明昭帝豎立起來的一枚旗幟,輕易動不得。


    正因為如此,徐國公並沒有多為難他,隻是將他困在了宮裏時時刻刻監視著。方傲不比容慎還身負武功,皇城內外有人手幫忙,方傲更多的是作為清流一派的首領代表著天下寒門的意誌,他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扶小太子上位,這樣他才有機會繼續穩坐丞相之位,和徐國公的目標背道而馳。


    但他之所以到現在活著,也是因為他背後站著的是大周千千萬萬的讀書人,徐國公隻是想讓自己的侄兒上位,不是想要推翻大周的統治,所以才對完全站在他對立麵的丞相方傲一再忍讓。


    可現在,方傲和自己走到了一起,讓徐國公有些坐不住了。


    也是,從蕭子昂離開西鳳關開始,徐國公就仿佛犯了水逆一般事事不順,如今再看到這一幕哪裏還能坐得住?


    容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等著吧,大禮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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