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雅琳這個名字,是杜雅琳的外婆給她取的。從杜雅琳一生下來,都是外婆一手扶養她。


    杜雅琳成長到十歲的時候,她媽媽杜依就從鄉下外婆那裏把杜雅琳接到她那裏住,因為外婆開始身體不好,常臥病在床,沒辦法照顧杜雅琳。


    在那之前,杜雅琳從來沒親眼見過她媽媽杜依,隻在相片裏麵見過,外婆常常安慰杜雅琳這顆幼小稚嫩的、孤獨敏感的心,說媽媽是為了賺更多的錢來讓她過上好生活。因為有外婆的溫暖陪伴,杜雅琳的性格沒有因為缺少愛而扭曲,反而活潑開朗,惹人喜愛。


    有時候杜雅琳會天真無辜地問外婆:“爸爸媽媽愛我嗎?”外婆總是笑而不答。


    杜雅琳知道她從小就沒有爸爸,她以為自己缺少父愛,然後媽媽杜依會以更多的加倍的愛來彌補她,然而並沒有,最開始有的隻是冷漠,最後她知道媽媽杜依對她有無以複加的憤怒和憎恨。


    即將和媽媽一起生活,杜雅琳開始歡喜雀躍,心生期待,但最後卻是空歡喜一場。媽媽請了保姆照看杜雅琳,她覺得自己是在和保姆阿姨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媽媽。一天之中,杜雅琳都沒見過媽媽幾迴,她總是早出晚歸――在杜雅琳早上還沒起床的時候她就已經出去外麵了,晚上她等杜雅琳睡覺了才迴家。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杜雅琳終於意識到媽媽是在躲避她。有一天早上,杜雅琳特意比媽媽還早爬起床,她想要抓緊機會和杜依說話!杜雅琳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媽媽的房間。她期待那扇門打開,期待媽媽走出來,看到她會感到開心。


    當杜依打開門,看見杜雅琳坐在沙發上,她驚訝了一下,然後冷漠地瞥了杜雅琳一眼就邁著步伐走開了。杜雅琳感到難過,因為她在杜依眼中看到了厭惡和拒絕。杜雅琳馬上從沙發跳下來,躡手躡腳地跟在她後麵,嚅囁道:“媽媽……我……我……”杜雅琳因緊張而絞著手指。


    杜依轉過身,不耐煩地大吼叫:“不要跟著我,看著你我就煩!”伴隨著杜依的憤怒吼叫還有她關衛生間門的巨大聲響,杜雅琳站在門前,腦袋一片空白,被杜依的吼叫和震耳欲聾的關門聲驚嚇到。


    保姆阿姨跟杜雅琳說,讓她不要往杜依身邊湊。為什麽她不能靠近自己的媽媽呢?杜雅琳很固執。她假裝自己生病想去騙取媽媽杜依的同情、憐憫、和關心,而杜依隻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就拿起包包出去了。杜雅琳滿懷希望地等了一整天,都沒等到杜依買藥給她或親自送她去醫院。杜雅琳以為杜依看穿了她裝病的詭計才不關心她,然而有一天杜雅琳真的生病發高燒,杜依依然無動於衷,都是保姆阿姨在忙前忙後。


    那時候杜雅琳明白原來媽媽杜依真的不關心她,無論她有沒有生病。即使她們有血緣關係,但杜依待杜雅琳如同毫不相幹的陌生人一般。杜依隻是履行了扶養杜雅琳的義務,給杜雅琳吃的住的,供讀書,每月往銀行卡打固定的錢,就不肯施舍愛來溫存杜雅琳,隻有冷冰冰的話語和冷漠的態度。


    有一塊鬱結留在杜雅琳的心裏麵――為什麽她的媽媽要這樣對待她?這鬱結像一種異物在向她稚嫩的體內擠壓,向她幼小的心撕扯,疼痛不已。


    杜雅琳終於長到了十三歲的年紀。十三歲是一個半大不小、什麽都懂的年紀了。媽媽爆發的那天,杜雅琳的鬱結解開了,同時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互相折磨著對方。


    那天夜裏,杜雅琳被玻璃砸在地上的碎裂聲吵醒,睡意朦朧,意識恍惚了一會後她豎起耳朵聽,聲音是從客廳傳來的,伴隨著隱約的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和嘶啞的吼叫聲。


    杜雅琳睡意全無,翻身下床,躡手躡腳地去開房門,透過門的縫隙,她看到了媽媽杜依沒有往日的靚麗打扮,反而披頭散發,正在瘋狂地摔東西、撕東西,地上全都是酒瓶的玻璃碎片和散落的零碎紙片,滿地狼藉,空氣中彌漫著酒精。


    杜依一邊摔東西,撕扯東西,一邊痛哭流涕,嘴裏吼叫著:“都是你!害了我的人生!為什麽你還要陰魂不散繼續禍害我?為什麽?”杜雅琳第一次看到如此失去理智、徘徊在崩潰邊緣的媽媽,杜依此時的模樣和行為讓她感到害怕。杜雅琳渾身顫抖著,但卻沒有關門躲避,而是呆愣著站在房間門口,透過門縫看著那個瘋狂又充滿悲痛的女人。


    杜依突然一轉頭,看到了門縫裏麵的杜雅琳。杜依在望著杜雅琳的眼睛,突然整個人變得暴怒――她酩酊大醉,神誌不清,好像把杜雅琳看作另外的一個人。她麵目猙獰,狂吼:“是你!是你!是你騙取了我的感情……我不該那麽輕易地愛上你這個混混,愛你愛得那麽瘋狂,然而你呢?你不愛我,不愛我,你把我拋棄了,把懷有你的孩子的我拋棄了……我竟然為了你這種人渣,傷害了我的家人,生下你的孽種,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你死了就離我遠點,為什麽現在還來糾纏我?為什麽……”


    當聽到杜依口中說出“孽種”兩個字,杜雅琳震驚了,她拉開房門,大聲哭訴道:“這就是你這麽多年冷漠對待我的原因嗎?孩子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杜雅琳的眼睛睜得老大,充盈著淚水,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杜依搖了搖一下沉重的頭,好像想讓自己清醒著,她跌跌撞撞地向杜雅琳走來,彎下腰抓住杜雅琳的手臂,猛搖,直搖得杜雅琳的牙齒格格作響,對杜雅琳謾罵道:“你長得實在是太像他了,看到你我就惡心、心煩,我為什麽要生下你這個孽種啊!你身上流淌著那個混混肮髒的血。”說完,杜依把杜雅琳推開,杜雅琳的頭撞到了牆壁,杜依起身歪歪倒倒地走迴了自己的房間。


    杜雅琳感覺不到腦袋傳來的疼痛感,因為她的心正在被撕裂,痛得厲害。


    那之後,她們就如同真的陌生人一般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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