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這人,你不能進去....”


    “我怎麽就不能進去了?你們在這裏是準備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麽?”


    聲音洪亮嗓門高,屋內坐著的眾人神情驟變,門外的下人不識得此人,但門內的人聽得這個聲音,門被從裏麵刷的一下拉開了,一身金燦燦的陳家老太爺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他視線向內掃視了一圈,道“呦,都在內,大家都還挺閑的麽。”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隻諷刺威脅他們麽?陳家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自從上京的那些個官員來了之後,他就更是一副討好,聽從的模樣,他自己這樣,反而還要嘲笑墨城其他世家清高。


    “各位老爺,小的實在是攔不住呀。”小廝在一旁解釋道。


    蘇老太爺擺擺手道“我們這些個老家夥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還怕見人的麽,陳老七,今日前來倒是稀客了。”


    陳老也行業,外界跟他一樣年紀和同輩之人中,總是會叫他陳老七,隻不過以往叫的人比較少而已。


    陳老爺不以為意的走了進來,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下道“來,說說,你們剛才都在說些什麽?”


    有個老爺木著臉問道“聽說陳老爺的孫子也去意園湊熱鬧了?”


    他的意思大概就是,你休想拿這些事情去告我們,你自己的孫子也參與其中了。


    陳老太爺曉然的點點頭道“我知道的,所以我現在不是也來了麽?現在大家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蚱蜢,誰也跑不掉了。”


    在坐的又一個老者憂心忡忡的道“怎麽辦,還能怎麽辦呢,孩子們惹的禍,就算再大,作為家長也不能不管的呀。我們現在隻能盡力想辦法解決了。”


    陳老太爺道“這個時候了,還挽救什麽,也沒啥用了。”


    在場的人聽見他這樣講,大概也聽出他有不同的想法了,都齊齊的看向他道“那老七,你說,有什麽辦法?”


    陳老太爺大手一拍桌子道“咱們先罷個市罷。”


    嗬.....


    在座的眾人驚愕。


    所有人視線都掃向了陳老太爺,室內靜可落針。


    蘇老太爺道“”“陳老七,是這是一大早喝酒了,不然怎麽開始說起胡話來了。”


    罷市這麽大的事情,可不是開玩笑的,要知道一旦罷市了,不但引起百姓的恐慌了,還會引發一係列的物資緊張、物價上漲,民亂起來這樣的事情,可是朝廷最是忌諱的事情,所以盡管手段管用,但也是最危險的。


    猶記得到前朝有巡撫暴政,重斂賦稅,引發當地百姓的不滿,最後鬧的罷市,最後朝廷出重兵才把這件事給壓了下來。


    當然也有比較成功的,大周開國的時候甘南也有一次罷市,那次也是抗議賦稅的,當時還是鎮守在燕國的大將軍以絞殺他國奸細為名鎮壓的,當時可是血染了整個燕國。


    所以以上種種例子,青易是不會去選擇罷市的,這種極有可能會鬧出抄家滅族的大事,這今日陳老太爺主動提出來,不會是準備跟他們一網打盡,下套的吧。


    陳老太爺斜眼看了一眼蘇家老太爺道“蘇繭子,我就不信你不想這麽幹,要知道這次你們蘇建也是在劫難逃的了。”


    蘇老太爺道“孩子們玩鬧,哪裏就會在劫難逃了。”


    陳老太爺道“我們如今在坐的都是在劫難逃了或者整個墨城都是逃不掉了,如果讓那個太監起勢了,以後我們休想在抬起頭做人了。”


    “那先不說以前了,就說現在,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那宮裏出來的太監是什麽性子,你不是不知道的,小心眼,睚眥必報,這次就算低頭了,事情也過不去了。”


    這話的確不假,其實他們已經對廖承一和張哲打聽清楚了,現在看看他們對墨城的整個態度就知道了,現在他們越發的不把人當成人了。


    有人接口道“他們是替朝廷辦事的,咱們都是清楚的,也是配合的,但是即使是朝廷也不能不把我們當成人看呀。”


    陳老太爺再次拍了下桌子道“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與其低頭不如抗爭到底,想要解決麻煩,當然是先要解決製造麻煩的人了。”


    主人都看著麵前的陳老太爺,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這今天是怎麽迴事,“陳老爺,為了一個孫子,咱們沒有要吧。”


    陳老太爺冷笑道“是呀,為了一個孫子,我們墨城也沒有必要嚇成這樣子。”


    當然此孫子非彼孫子。


    在坐的人靜默片刻。


    陳老太爺道“你們要也不用用言語試探,我陳老七說做就敢做,既然這件事是我起的頭,要是出了事情,你們盡管頭推到我的頭上就行了,多大點事情呀,腦袋不要了,就是一個碗大的疤罷了。”


    室內啪的一聲茶杯碎裂的聲音。


    此時的白日裏府衙的後宅,梁景天也差點扔掉手中的茶杯,看著眼前扮著男子的薛氏。


    “你如今膽子是這麽大了麽,是不是以為扮著男人,別人就認不出你來了?”他惱羞成怒的道。


    “現在還是青天白日的你過來幹什麽?”


    薛氏道“我們準備帶她走。”


    梁景天就更為惱怒了“你們胡鬧什麽,添什麽亂。”


    薛氏道“你們沒有保護好她,讓她被抓了,現在人也沒有出來,既然這樣,那還是我們來吧。”


    梁景天好氣道“你們現在知不知道,如今帶她一個人出來到底有多紮眼,你們怎麽還敢亂來。”


    薛氏道“我們這次就像當初就她一樣,遇神殺神,人擋人死。”


    梁景天生氣道“你們群武夫,現在不能這麽做!”


    薛氏拂了拂頭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道“是嗎,我們是一群武夫,但是當時可是你們這群讀書人讓她陷入困境的。”


    梁景天道“你,你們....”才將將說出一個字,人就無故的倒在了椅子上。“你做了什麽,怎麽迴事?”


    “大人有些勞累了,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說完轉身就走。


    梁景天知道自己中了招,但是卻沒有辦法,隻能急切的囑咐道“你們不要亂來。”無奈身子越來越沉最終頭意外,倒在了椅子上不動了。


    薛氏出了府衙,人很快走進了一個巷子裏,脫下身上裝扮的男裝,隨手扔進了一處院子裏,將包裹的頭發散開,剛準備走出巷子就聽見一聲悶響,緊接著脖子一酸,人便向前倒去,有人疾步從後麵接住了她。


    接住她的人,是一個瘦小的老頭,老頭不修邊幅,帶著一頂破帽子看不清麵容。


    “這位大姐你這是怎麽了?”他大喊一聲,“你怎麽突然那昏倒了。”


    街上行走的行人注意到是劉家的薛氏,有人咦了一聲“這不是薛家的嫂子的麽。”


    劉家的薛嫂子,很多人也是都認識她的,原先提出來都是不屑一顧,現在麽,則是同情和憐憫。


    “英歌也是被抓走了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聽到過她做的詩詞,詩詞的意思是罵那個狗官。”


    “噓噓,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


    “哎,都是命呀,怪可憐的 。”


    “劉大老爺肯定不會不管的,畢竟是他未來的女婿的麽,不過他們自家的那那幾個小子都沒有上前,也不知道這件事他會不會撒手不管了。”


    圍觀的人都議論紛紛,有幾個熱心的婦人攙扶著薛氏起來。


    “好了,好了,走,送她迴去吧。”


    “旁邊就有個醫官,走送過去跟她看看病。”


    一群人亂哄哄的扶著薛氏走開了,老頭依然蹲在原地,掀開帽子,露出智行先生的麵容,他揉了揉鼻子道“一群廢物,文武連那個孩子有勇氣都沒有,就知道一輩子躲躲躲,能躲一輩子麽,還不如撩起袖子,直接幹就完事了!”說完就站起來道“那家夥就是湊人頭的,有子春先生和別人家的孩子頂著呢,也不知道整天都怕什麽,這會又熱鬧不看,白不看,走嘍!”


    說完就晃晃悠悠的向城外走去了。


    剛走出大街上,迎麵就又走來一群學子。“我們雖然不是清河書院的,但是我們都是學生...”


    “我們也是讀書人。”


    “他們這群人橫行霸道、肆無忌憚,於國法不顧,吾輩當進言。”


    原來這群人是其他學院的學子,他們也是要過來幫助清河學院的人的,街市上人神情複雜,比之前更多的是驚訝和多了幾分同仇敵愾的淩然。


    忽然街市上有婦人從籃子裏拿出剛蒸好的包子道“都吃點吧,吃飽了有力氣了,誰也不知道你們進去後能不能有飯吃。”


    學子們沒法推辭,硬是被塞了幾個,婦人起身離開,才走幾步又被攔下了。“也給我我一些吧,誰知道進去了能不能有飯吃?”婦人看著麵前的老者,結巴道“你,你,你也是學子?”智行眼巴巴的道“是呀,是呀,你別看我年紀大了,但我也是讀書呢!


    婦人也不是沒有見過頭發發白還在讀書的老人,畢竟科舉是一輩子的事情,很多人終其一生都在上學,也有一輩子都考不上的。


    “算了,看你也是個可憐人。”


    智行笑嗬嗬的大聲道“讀書畏權貴道德虛行,為官不愛民衣冠大盜..我要去讀書…讀書無罪…”


    街市上的人都看了過來,“小哥,你有什麽要送我的麽?”


    “你看,這這開的是酒樓,送你一壇子酒可好。”


    “哦,你店裏的豬腳不錯,有肉有酒,吃完說不定我也做幾首詩詞出來了。”


    劉文儒聽到消息急匆匆的趕來,看到薛母已經被人抬到床上,小桃紅正在忙前忙後的熬藥端藥了。


    “怎麽好好的就病了呢?”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甚至對著床上的薛氏喊了幾聲,但都無人應答。


    薛氏毫無反應。


    “大夫說了,她是過度憂思憂慮傷神......”


    “她本來就體弱,這些就更容易昏倒了。”


    憂思憂慮倒也是的,劉文儒想道,從英歌道意園鬧事薛氏就沒有休息好過,但就算再憂思,薛母被迷倒了,這女人竟然會這麽柔弱麽,真是沒啥用呀,關鍵時刻竟然暈倒了。


    那她之前說的事情,還辦不辦了,劉文儒忍不住再次上前喊了幾聲,如果不是在場的還有其他人,看他那架勢,估計都想上前恨不得動手搖晃拎起來。


    “大老爺人都有難處的。”


    “對呀,丟呀,你可不能想著把人給趕出去。”


    “孤兒寡母的都不容易的。”


    亂七八糟的一通勸阻,劉文儒又好氣又無奈,但也感覺到奇怪,這些都是陌生人,他也知道薛氏母子倆人的名聲不好,這是什麽時候,她的名字這麽好了,這是已經被很多人接受了?難道是英歌被抓之後?


    “英歌...”他忍不住想要開口。


    還不待他開口,其他人便打斷了他的話,“劉大老爺,英歌這孩子其實還是不錯的。”


    劉文儒驚訝,怎麽就不錯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呀,是呀,你看哈,有才華,有膽量,作詩也好。”


    “是呀,是呀,這孩子可聰明了也很厲害呢,大老爺你就多費心了。”


    “最關鍵的不是才學,而是人家有義氣。”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說道。


    這樣呀,劉文儒神情有些呆呆的,英歌什麽時候已經有這麽好的名聲了?,而且還在這個時刻,正說著,外麵又有街坊跑了過來。


    “快去看看吧,好多外縣的學生秀才都開了,也有很多去了意園的,他們要求公正的審查呂公卿的嫌犯。”


    外縣的也來了,不過這樣說也不算奇怪,子春先生的大名,畢竟在那裏,自然有許多為他聲援的人也很多,再說墨城那些讀書的,誰還三五個同窗好友呀,同窗好友又有同窗,這不久人多了麽。


    這下事情鬧得有些大了,劉文儒想到,扭頭又看了眼薛氏,那件事到底還做不做了,真是急死個人了,就知道關鍵時候倒下,一個兩個都不省心,劉文儒感覺頭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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