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太陽終於還是恢複了原本的狠辣。


    光芒灑在世間生靈的身上,刺目切灼的皮膚生疼。


    蘇杭在小院子內用涼水洗了臉,動作極大,水濺了一地。


    李誌蹲在院落一角怒道,“搞毛!弄老子一臉。”


    蘇杭愜意的抬起腦袋,沒擦臉。


    “爽翻,巴適得板。”


    “那走吧。”


    蘇杭翻了個白眼,“老子又沒答應你。”


    “?狗東西,看哥佛山無影腳。”


    “我閃。”


    “看哥乾坤大挪移。”


    “我再閃。”


    “看哥葵花寶典!”


    “還是我誌哥牛逼。”


    “...操你大爺。”


    最終蘇杭還是上了李誌的賊船。


    距離李誌入伍僅剩一周,最後的這段日子裏,這小子恨不得每一分鍾都黏在兄弟們身上。


    今天黏蘇杭,明天貼祖遠,反正沒個歇息的時候。


    祖遠倒是願意讓他貼,蘇杭則不願被他黏著。


    老子每分鍾三五個美女投懷送抱,跟你一大老爺們有啥好黏的。


    少年人對於離別還沒清晰的認知,總覺著該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裏玩出點儀式感。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段僅有兩年的離別,眨眼就過。


    蟬鳴聲聲,李誌的叫罵聲不會讓蘇杭惱怒,隻會覺著溫馨。


    李誌哼哧哼哧帶著祖遠,蘇杭騎著老媽的八手女士自行車,穿行在林間。


    蘇杭擦了把臉上的汗,“快到了嗎?”


    “不遠了。”


    祖遠拍了拍李誌的腦袋,“出門那會你就說不遠了,這他娘都騎了四五公裏了吧?”


    李誌翻了個白眼,“遠是遠了點,風景好啊。”


    蘇杭怒道,“要是哥不滿意,整死你!”


    祖遠點點頭,“附議!”


    終於穿越了林子,眼前是廣闊的大野地,毛都沒有的大野地。


    祖遠愣了愣,“這啥?”


    李誌吐了口氣,“看到那個坡了沒,翻過去就到了。”


    蘇杭扶額歎道,“你他娘累傻小子呢!”


    塵世變遷隻需一瞬。


    土坡之後,碧藍的河道像幕布一般橫陳在三人眼前。


    祖遠張大了嘴巴,囁喏道,“這...哪來的水啊?”


    李誌哈哈一笑,“我說了吧,驚呆了吧。咦?蘇杭你啥表情?”


    蘇杭翻了個白眼,“驚訝個屁,明年過後,就是一條大到沒邊的臭水溝。”


    祖遠道,“怎麽會,你看這水多清啊。”


    “就是,小杭你不懂別瞎說。”


    蘇杭搖搖頭,“死水,政府花大價錢新造的景觀,往南再走兩公裏,是新公園,還沒投入使用。”


    “一但投入使用,大家看著是新鮮,來過兩次之後就厭了。”


    “沒有配套設施,離城區遠,都是弊端。”


    “人沒了,人工河自然沒人維護了。”


    “想看真正的風景,三五年之後吧。”


    祖遠點點頭,“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多讀書,你也可以。”


    李誌歎了口氣,“哥沒那個腦子。”


    “懶惰的借口罷了。”


    “說這些晚啦,上初一那會你管管我多好。”


    蘇杭笑起來,“我的誌是自由盛開的狗尾巴花,我怎麽舍得改變你的軌跡呢?”


    “滾你大爺。”


    “我爹最大,我沒大爺。”


    祖遠望了望天邊的悠悠白雲,“你們說,我們以後會是什麽樣子?”


    李誌眯了眯眼睛,“我想當個好兵,要是能留部隊就好了。”


    蘇杭笑道,“我看行。”


    祖遠點點頭,“我想自己做點什麽,雖然還沒方向,但大老板是一定的啦。”


    蘇杭豎起了大拇指,“以後吃不上飯,就靠遠哥收留了。”


    “好說。”


    “你呢?”


    “對啊,你呢?”


    蘇杭搖搖頭,“憋在這座小城裏,無法無天的躺平一輩子。”


    祖遠呸了一口,“沒誌氣,你學習那麽好,一定要出去走走。”


    李誌道,“是啊,沒出息的貨,我哥倆的臉就靠你長了。”


    蘇杭疑惑道,“啥意思?”


    李誌笑道,“出去吹牛啊,我有個兄弟,清北大學生。”


    “嗯,清北還行。”


    “......”


    “......”


    坦誠相待換來一頓毒打,上哪說理去。


    三人席地而坐,李誌歎了口氣,“連段戀愛也沒談,青春期就過去了,也太慘了。”


    祖遠笑道,“發春了?”


    蘇杭看向遠方,“班裏有喜歡的女生嗎?”


    李誌想了想,“李詩挺好的。”


    祖遠一怔,“你喜歡那一款啊。”


    “嗯,遠哥你呢?”


    “別看我年齡大一點,我沒那心思。”


    蘇杭嘲笑道,“人家任依依和梁朝稍微不克製一點,孩子都要有了。你還在考慮女人有什麽用,絕了。”


    祖遠怒道,“那是他們啊,反正我對搞對象啥的沒想法。哪像你啊,今天溫暖這個,明天體貼那個。”


    李誌深有同感,“杭啊,說來道去,你到底喜歡哪一個?”


    祖遠野感興趣道,“情聖,說一說。”


    蘇杭伸出手,握了握拳,“我全都要!”


    “騷貨!”


    “賤人!”


    三人打鬧一陣,李誌正色道,“兄弟們,青山不改,我李漢三走了。”


    青山依舊在,少年人將離別太當迴事了。


    三人返程時,路過一家麵館,便像初中時,各要了一碗麵,比賽誰吃的快。


    時光悠悠,似乎又迴到了剛進初中教室的時候。


    蘇杭與李誌分開,晃蕩在前街之上,不遠處的飯館炊煙沿著煙囪升上天空。


    門口一隻體型巨大的金毛側躺在地麵上,眼眶微微有些淚光。


    不遠處的飯館老板,手中拿著棍子與麻袋,叼著吸了一半的煙。


    蘇杭將車子停下,走過去摸了摸狗子。


    “你哭什麽?”


    狗子沒有迴應,隻是認命似的轉了轉眼睛。


    “哦,今天要上桌了?”


    “大叔,這狗多大歲數?”


    飯館老板笑道,“一歲半。”


    “長挺好,怎麽舍得宰?”


    “從狗販子手裏買的,誰知道他們哪弄的。”


    蘇杭摸了摸狗子有些雜亂的毛發,“想活嗎?”


    狗子似乎真的能聽得懂人話,眼神之中竟有了些神采,從地麵上爬了起來,艱難的圍著蘇杭繞了一圈,親近的蹭著他的小腿。


    蘇杭一怔,“叔,我想買下它。”


    飯館老板笑了起來,“好事,我還愁怎麽宰它呢。那眼睛也太像人了,搞的老子下不了手。”


    蘇杭討價還價之後,拍了拍狗子的腦袋,“走,迴家。”


    狗子歡快的蹦了蹦,吐著舌頭向蘇杭示好。


    蘇杭拉了拉它脖子上有些緊的項圈,和飯館老板要了把小刀,割開扔在垃圾桶內。


    “我養過一隻狗,你長的很像,那麽,就還叫你鐵錘。對,鐵錘,喜歡這個名字嗎?”


    狗子似乎真的能聽懂蘇杭的話,歡快的圍著他轉圈。


    “哦,那就這麽定了。”


    蘇杭從口袋中取出一包煙,丟向空中。


    “鐵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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