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名叫顧明,今年整三十歲。


    七三年生人,八八年入伍,一待就是八年。


    九六年退伍,在父母的撮合之下,與老鄰居家的女兒墜入愛河,結了婚,誕下了一個女兒。


    九七年初,顧明遠走,去南方做生意,家中出了變故。


    妻子被當地惡霸盯上,父親在維護兒媳時與對方幾人起了衝突,被打了一頓,第二天便合上了眼。


    既然出了人命,惡霸忙著疏通關係,自然將顧明妻子的事擱在了一邊。


    妻子與母親多次上訪,都被打了迴來。


    顧明迴來,悲痛欲絕,與妻子徹夜長談之後,第二晚提了刀便去尋為首的幾人。


    三死十二傷,全身而退。


    蘇杭聽到此處,輕輕鼓起了掌,“好漢子。”


    顧明自嘲一笑,“你倒是不害怕。”


    蘇杭搖搖頭,“我他媽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麽?”


    顧明讚許的點了點頭,“好孩子。”


    “然後呢?”


    顧明幽幽道,“然後,我便連夜逃了,通過一些渠道,去了國外。”


    “國外的日子雖然逍遙,但我放不下老母親與妻兒。便趁著這次迴國的機會想遠遠的見一見她們。”


    顧明雙眼紅腫,眼含熱淚。


    “然後就看到了伍辰摟著小翠。”


    “伍辰是誰?伍叔叔?”


    顧明咬了咬牙,“是。我的兄弟,我的戰友,我最好的...朋友。”


    蘇杭擺了擺手,“不對,這不對。伍叔叔怎麽摻和進來的?”


    顧明用拳頭砸了下地麵,憋悶道,“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蘇杭理了理頭緒,“你別急,我想想。”


    “有沒有這種可能。”


    “你人沒殺幹淨,便出逃了。伍辰過來找你,遇見了有人淩辱你的老母妻兒,怒而出手。”


    “不對,他沒下重手,隻是將人嚇退。聽聞了你的事跡,心中放不下兄弟情義,便接下了贍養老人,撫育你妻兒的責任?”


    “然後,然後他畢竟是個外人,做事多有不便,就謊稱與你妻子在一起了?”


    顧明怔了怔,通紅的眼睛逐漸恢複了正常的顏色。


    “真的嗎?”


    蘇杭翻了個白眼,“我他媽這不是在幫你理頭緒呢麽,真假隻怕需要你去問問當事人了。”


    顧明呐呐無言,“恐怕真的如你所說了...”


    “不對,就算演戲,總不至於假戲真做吧?”


    “伍辰..伍辰...小翠...他們...”


    蘇杭搖搖頭, “事情已經過去六年,你出逃在外,了無音訊。能不能迴來?迴來又能如何?”


    “還能與妻兒一起生活?”


    “還能贍養老母?”


    “木已成舟,你這一生就算毀了。”


    “潭底,水溝,黑暗處,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就算伍辰假戲真做,你為何要憤怒?”


    “他勤勤懇懇六年,與你妻子朝夕相處,暗生情愫又如何?你真的希望她為你守一輩子的活寡嗎?”


    “還是說,你想讓你的女兒背負殺人犯的女兒這種名頭一輩子?”


    “你憑什麽憤怒呢?”


    “憑什麽喊出奪妻之恨這種辭藻?”


    “顧明,你不配啊。”


    顧明雙手緊握,咯吱作響,有眼淚隨著夜風,斑斑點點,灑落在地麵之上。


    “你...說的對。”


    蘇杭長舒了一口氣,“你聽進去了,我很高興...”


    顧明痛苦難言,嘴中甚至被他自己咬出了鮮血。


    “你能幫我嗎?”


    蘇杭長歎一聲,“我...”


    “很同情你,但我不能。”


    顧明嗬嗬笑了起來,“傻話,我竟然求到了一個孩子麵前。”


    蘇杭道,“我可以讓你行走在陽光之下,但要求是,永不再見你的家人,做得到嗎?”


    顧明搖搖頭,“如果沒有他們,我何必行走在陽光之下呢?”


    “起碼這片國土上,都是黃皮膚,黑頭發的同胞。”


    顧明沉默一陣,還是搖了搖頭。


    “謝謝你的好意。”


    “你雖然是個孩子,但我信你有這個能力。”


    “能與黃宗遠相聊甚歡的你,想必真的有過人之處。”


    “我倒是有些體會到了。”


    蘇杭無奈道,“您沒事兒查我幹毛啊?”


    顧明搖搖頭,“查你是因為黃宗遠,他已經上了國際必殺榜了。”


    蘇杭一怔,“你他娘現在幹殺手了?”


    “怎麽覺著有點玄幻啊,真有殺手組織這種玩意啊?”


    顧明點點頭,“世界很大,大到一個人一雙腿一生一世的走不完。”


    “幫我個忙...”


    蘇杭無奈道,“這種事我怎麽好開口...”


    “我給你錢。”


    蘇杭思考了一陣,“我還要你那個什麽狗屁國際必殺榜的消息。”


    “可以。”


    “可能,我還需要你去保護黃宗遠。”


    顧明笑了起來,“你太小瞧黃宗遠了。”


    蘇杭想了想,嘟囔道,“哦,原來如此,我就尋思這個老登身邊怎麽那麽多人,原來都是保鏢啊。”


    顧明白了他一眼,“說迴我的事。如果小翠真與伍辰...你就替我祝福他們。”


    “如果他們沒有..你幫我問問小翠,願不願意隨我出國...”


    蘇杭點點頭,“我答應你。”


    顧明灑然一笑,站起身來,從口袋中點了五百,遞給蘇杭,“先付一半定金。”


    蘇杭豎起了大拇指,“講究,話說辦完事我怎麽聯係你?”


    顧明搖搖頭,“我找你。”


    “還有個問題,你為什麽一點都不怕我?”


    蘇杭道,“這些事對我來說沒有實感。你說你殺人如麻,三殺十二傷之類的話,我就像在聽故事。人沒看到那個場麵,是很難有真實點的畫麵的。”


    “再說了,你的故事中,你的人設可太棒了,整就是一大俠啊,我崇拜還來不及,怕個什麽勁兒啊。話說你有沒有什麽速成的秘籍,我以後估計要打不少架,提升一下戰鬥力也好啊?”


    “誒,你別走啊?草?你信不信我報警啊?”


    顧明瀟灑的背對著蘇杭揮了揮手,笑道,“江湖上喊你這種人叫及時雨。”


    “我他媽可不想當宋江啊。其實高俅不錯。”


    蘇杭嘟囔了幾句,顧明的人影早就隱沒在黑暗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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