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爺看到白丁到來顯得很高興,興致高漲的他甚至主動邀請白丁喝上兩杯。


    兩杯之後又是兩杯,喝完還有兩杯......


    翁婿倆這兩年關係雖然有所緩和,但像這樣坐在一起推杯換盞、開懷痛飲還是頭一遭。


    白丁正好奇林四爺今天這是怎麽著,滿臉通紅的林四爺自己道出了緣由。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世界上的事果真難料啊!”


    林四爺感慨完之後,摟著白丁肩頭低聲道:“你知道嗎,當初你娶走楓兒的時候,我心裏可是一百個不情願啊。”


    白丁笑著點點頭,“知道,看得出來。”


    “我林家世世代代紮根西南,好不容易有機會攀上孟家的高枝,全都給你攪黃了!”林四爺放下手中酒杯,攤手提高音調道,“咦,可沒想到啊,這壞事如今竟變成了好事。”


    白丁皺眉問:“此話怎講。”


    林四爺嘿嘿笑了兩聲,又端起酒杯小聲道:“皇上要削藩了。”


    “削藩?”


    白丁聽了一驚,林四爺卻得意地笑著喝下杯中美酒。


    孟遠帆名為彩金城城主,實際上掌控了西南大片土地和人口,是西南地區真正意義上的無冕之王,西南一代討生活的人可以不尊天子,卻不能不服他這個“西南王”。


    陳玉郎如果真打算對孟遠帆下手,勢必引發孟遠帆的叛亂,一場戰爭在所難免。


    “那不是要打仗,這算什麽好事?”


    “打仗當然不是好事,我們林家的生意也要大受影響,但你要往好的方麵想想,至少我們林家不必牽連其中,給他孟遠帆陪葬。”


    白丁點了點頭,有些不解地問道:“您就這麽看好陳玉郎?孟家在西南根深蒂固,不是那麽容易敗的。”


    林四爺瞟了一眼白丁,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


    “賢婿啊,你們這些山頭修士隻知山間雲月,不曉人世新天啊。”他挺直腰杆,教訓白丁道,“有時間也多下山走走,看看陳國這些年的變化,別老是窩在山上修煉。”


    白丁愣了愣,忙向嶽父大人請教。


    林四爺醉意熏熏,侃侃而談,講述起這幾年陳國的巨變......


    陳玉郎上位雖然才五六年時間,但推行了一係列變革,已經初見成效。


    林四爺在商言商,讓他感觸最深的是陳國近些年來商業環境的變化。


    在此之前,陳國和大部分國家一樣采取重農抑商的策略,認為農業為天下之本,而工賈皆其末,工商業倍受打壓排擠,發展緩慢。


    而陳玉郎以舉國之力打造遠洋艦隊為契機,與東境梁國展開深入合作,引進梁國的先進技術大力發展工商業,工匠商賈的地位在陳國大幅提升,工業水平也水漲船高。


    “不是我說,你看看西南府兵裝備的那些玩意,再去看看龍翼軍的家夥,孟遠帆能打贏就有鬼了。”


    林四爺又喝了一杯酒,感慨道:“我原以為我們大陳國一統南境,國力軍力放在五境都是頂尖的存在,可見識了梁國的工藝技術後,才發覺我們不過是一群沒見過世麵的井底之蛙。”


    “梁國的技術真有那麽厲害?”


    “那當然,你知道梁國背後站的是誰嗎?”林四爺嘿嘿笑了兩聲,也沒再賣關子,“是器宗,那邊的器宗主張器為民用,和咱們這邊這些不問民間疾苦的修士完全不同,他們是真給普通人煉器,煉的是普通人也能用的工具。這還不算完,他們不僅自己幫著煉,還傳授普通人技法,改良凡俗的製造工藝,讓普通人也能造出不一般的產品。”


    白丁聽林四爺這麽說,不禁想起那個微胖的圓臉姑娘蔣茜。


    類似的話蔣茜也和白丁說過,她自己還親自去了梁國,為了改變這個世界的夢想......


    白丁暗道今後一定要去梁國見見世麵。


    林四爺將餐桌上割肉的小刀拿起擺在白丁麵前,揚了揚下巴,“瞧瞧。”


    白丁拿起小刀,手指摸了摸刃口,又折了折刀身。


    點頭讚道:“不錯,鋒利而堅韌,雖然算不上神兵利器,也是難得的精品了。”


    林四爺道:“這就是引用梁國技術改造後,山陰鐵爐煉出的精鋼打製而成。人家都已經能量產這種鋼了,而我們西南這邊懂個千錘百煉、大鍋炒鋼的就是大師,還藏著掖著不輕易傳人,你說孟遠帆有勝算嗎?”


    白丁把玩著小刀若有所思。


    煉鋼最關鍵的就是爐溫,實際上不管煉丹還是煉器,甚至是公屋山煉靈石的爐子都能輕鬆滿足煉鋼的需要,可修士卻從來沒想過把這些技術改良簡化傳給普通人。


    仙盟似乎也有意維持這種仙凡間的技術壁壘,東境那邊器宗的行為可謂離經叛道,他們敢這麽做,背後是否有人暗中撐腰......


    酒至深夜,白丁與林四爺才在各家女人的催促下結束了酒席。


    ......


    三日後,白丁與林楓再到亭山觀,觀內已經打掃得幹幹淨淨。


    諸葛璞如約將重新煉製過後的築基丹交到白丁手上,還不忘勉勵白丁幾句。


    白丁的目的已經達成,也沒做久留便告辭離開。


    諸葛璞讓陳南送白丁下山。


    半道上,小蒙突然跑出來拽住白丁,哽咽道:“白大哥,你不是說華師兄會沒事的嗎,可他怎麽就......”


    陳南拉開小蒙,“華師兄羽化我們都很傷心,白丁那麽說也隻是安慰你,木已成舟,你就不要再沉溺於悲痛中了。”


    “可是......”小蒙甩開陳南的手,後退兩步質問道,“可是我記得給師兄送飯的時候,他的病好像沒有你們說的那麽嚴重,他......他本來可以多活一段時日的!”


    陳南眉頭一皺,正準備訓斥小蒙。


    白丁先一步上前,蹲在小蒙身旁說道:“你還記得我給你華師兄送酒菜嗎?”


    小蒙揉著眼點了點頭。


    “這是你華師兄自己的選擇,他說隻有這樣他才能夠解脫,解脫之後才能迎來新生。現在他解脫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迎來新生。”


    “可華師兄不是死了嗎,輪迴重生都是禿驢騙人的玩意,師兄他怎麽可能迎來新生?”


    “你華師兄不是說他吃過不死藥嗎,他和別人不一樣。”


    “真的嗎?”小蒙難以置信,搖頭道,“不死藥隻是師兄的臆想。”


    “總之你師兄就是這麽告訴我的,他堅信他能浴火重生。反正我是信了,你師兄當時很高興,說亭山觀除了我沒人信他說的話。”白丁頓了頓,反問,“你相信嗎?”


    小蒙怔住,不知道怎麽迴答。


    白丁拍了拍小蒙肩頭,起身離開,小蒙站在原地沒有再追來......


    鳳亭山腳,白丁與林楓向陳南道別。


    陳南說道:“師父雖然沒有成功結成真丹,但頑疾已祛,延壽兩百年,也算有所收獲。”


    “他事後檢查發現煉丹爐上有一個小孔,藥力外泄才導致沒能完全成功。”說著陳南抬起手,將白丁衣襟處探出頭部的剛玉彩蟲按了迴去,“像是某種蟲子咬出來的。”


    白丁看了看自己衣襟,抬頭笑了笑,問道:“然後呢?”


    陳南反問:“華師兄真的和你說的那樣的話嗎?”


    “那你信嗎?”


    “我信。”向來嚴肅刻板的陳南居然笑了,說道,“那個小孔或許就是上天特意留給師兄,幫助他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的通道,相信用不了多久師兄就能迎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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