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客人們盡興而歸,家政阿姨將衛生打掃完畢,莎莎安然入睡後,周姝萍把老家的事說給韓希蓬聽。


    “上次去見我爸媽,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麽不順路見見我的爺爺他們?因為我不想讓他們那麽早見到你。


    前天我爸帶著我媽去爺爺那吃飯,大伯一家也在。我爸見人齊,就把我結婚的喜事說了出來。


    大伯立馬就問拿了多少彩禮。我爸說年輕人成家,沒必要整那些給別人看的過場。


    大伯當即就急了,指著我爸鼻子罵怎麽這麽不中用不懂事,堂哥都還沒著落呢,多收點彩禮正好給堂哥交首付,在老家買一套出門才好談對象。


    堂哥有朋友認識我的高中同學,迴去打聽到你的情況後,大伯一家昨天去我家吵,什麽當了人家便宜後媽不要價高一點都來了。


    我爸讓我媽別跟我們說,他們擋住了就算了。但我媽忍了一晚還是氣不過,剛才打電話跟我說了。”


    韓希蓬有點疑惑:“你老家那邊,隻要有穩定的工作,平時不大手大腳對生活有規劃,前幾年上車應該不難吧?你堂哥大伯湊一湊都不行?就像咱爸媽不就換了江景房。


    而且咱爸媽嫁女關他們一家什麽事?憑什麽彩禮要上交給他們。”


    周姝萍撇了撇嘴道:“有規劃不大手大腳的是我爸媽。大伯一家所謂的規劃就是一切工作重心都圍繞著堂哥來。堂哥沒考上好學校,上高價私立。堂哥想玩樂器,報班買貴價樂器。堂哥學習成績跟不上,全科目補習走起。堂哥大學沒考好,大伯把家底差點掏空,讓堂哥出去轉了一圈混個水碩迴來。


    堂哥做著六七千塊的工作,覺得委屈了他這個留學生,就嚷嚷著要創業。大伯伯母又清空家底讓他開了一家奶茶店,然後剛好趕上特殊時期。


    我大伯一家一直瞧不起我們,就因為爸媽生了我這個女兒,覺得我是個遲早嫁人的賠錢貨。我初中之前成績很好,堂哥成績又爛,他們不好說什麽。我自己擺爛之後,他們又得瑟起來,說早就看出來我不是什麽好料子,還不如早點嫁人迴本。


    唉,我要是早點懂事,也不會讓爸爸媽媽被人笑話了。”


    韓希蓬當下了然,又問道:“你爺爺什麽態度,就讓大兒子當著自己麵指著小兒子鼻子罵?”


    周姝萍一臉鄙視地說:“大伯一家能有這囂張態度,都是爺爺慣出來的。他也覺得我是個賠錢貨,還不如換點彩禮給他的九代單傳孫子當老婆本。”


    韓希蓬抱住她說:“哪裏賠錢了,薯片老師是咱家的無價寶。”


    周姝萍親了他一口:“口甜舌滑。這老家沒法待了,我打算迴去一趟,給奶奶上墳告訴她我嫁人了,然後帶爸媽過來這玩幾天。我爸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休假了,正好讓他歇歇出來走走。


    你出來這麽久,單位裏也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安排。你就在家待著,我去去就迴。”


    韓希蓬斟酌了一下,對她說:“我還是得陪你一起去,迴門怎麽能讓老婆自己一個人迴去。托你的福我又能休一次婚假,咱們一起去把爸媽接過來。我下周迴單位一趟,安排工作和找領導批假。這周末我們先做做準備,xx的那套房子可以收拾一下讓爸媽住著,環境好交通便利,離我們也近。我們就算沒時間作陪,他們也能自己出去溜達。”


    周姝萍欣然同意,又提醒他:“老家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大伯爺爺他們都讓我來打交道,咱家的錢一分都不能花在他們身上。”


    韓希篷把她扶倒在床上:“行行行,老婆拿主意。”


    他湊近周姝萍的耳朵說了句悄悄話,把周姝萍逗樂了。


    ......


    “閉嘴,你先等我緩一緩。”嶽璿一邊對著韓希蓬做了一個stop的手勢,一邊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唿吸逐漸由急促變緩,臉上最終泛起一個釋然的笑容向韓希蓬祝賀道:“再婚快樂。”


    “謝謝。”


    “你看,你們這麽著急,都把我震驚到了,不請我們搓一頓怎麽可以。”


    “行,中午我請你們吃一頓好的。”


    “那必須的,這幾周替你開會都開死我了。才迴來一天又要跑路,不狠狠宰你一頓怎麽能消我的氣。”


    “沒問題,你拿主意,吃什麽都可以。”


    ……


    韓希篷第二次來到山城,對周軍和李妙芬的稱唿已由叔叔阿姨改為爸爸媽媽。


    兩個長輩笑的見牙不見眼,絲毫看不出之前的陰霾。


    吃飯時,周姝萍沒提上周的事,隻說帶父母到她那邊玩和看看奶奶的事。


    周軍想了一下對周姝萍說:“好啊,前段時間我在忙專項整治行動,所裏的小夥子都補休了一輪我還沒休。這會正好休個長假,去你那邊走走。”


    見父親同意,飯後周姝萍著手幫父母收拾行李。


    她對韓希篷使了個眼色,韓希篷會意,走過去攙扶起周軍說:“爸爸,收拾行李有萍萍幫忙就行了。我對老家的幾個景點很有興趣,您能帶我去走走嗎?”


    周軍自然是很高興能當女婿的導遊,當即帶著韓希篷下樓驅車揚長而去。


    ……


    周姝萍給母親打下手,接過李妙芬疊好遞來的衣物放進行李箱。她看著母親黑發間的縷縷白絲和眼角的皺紋,心裏不禁一陣難過。


    李妙芬眼尖,轉過身遞衣服時察覺到女兒的情緒不對,便伸過手去摸摸周姝萍的腦袋:“媽媽知道你在想什麽。隻要你能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努力改進,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雖然沒有培養出一個清華北大的女兒,但養出一個為人正直的女兒,這不也很好嗎?媽媽很為你自豪。希篷人很好,你一定要珍惜他。”


    周姝萍被李妙芬摟進懷裏,哭唧唧著點點頭。


    ……


    周軍帶韓希篷到2號線坐了一趟來迴,體驗列車在樓間穿梭的新奇感覺。韓希篷興奮地拍了好多張照片。


    兩人出了地鐵站往停車場走去。


    閑聊了兩句,韓希篷稍加斟酌便對周軍說:“爸,市局那邊,我父親也……”


    周軍強而有力的手輕輕地摁在韓希篷肩膀上。


    他笑著說道:“你想讓爸爸忙得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啊。爸爸現在最大的念想,是趁著身子骨還不錯,給你們帶帶外孫。你和萍萍要趕緊給我加油啊!”


    韓希篷陪著笑附和道:“是,我和萍萍今晚就加油!”


    他打開導航,讓周軍駕車到下一個地點。


    ……


    周軍家裏,李妙芬收拾好行李後,著手教導周姝萍該如何調理身體備孕。


    門鈴突然響了。


    周姝萍有點詫異,這裏的人工作效率這麽快?


    李妙芬點開貓眼的監控屏幕,看到來人,她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一下垮了下來。


    來人是大伯一家,他們打電話到周軍單位,得知周軍休假就殺過來了。


    他們見到周姝萍,立馬聯想到韓希篷肯定也來了,眼睛頓時發光,態度由倨傲變得親切且恭維起來。


    大伯率先說道:“弟妹打擾了,哎,姝萍也迴來啦!”


    堂哥三步並作兩步坐到周姝萍隔壁,對她噓寒問暖起來:“妹妹迴老家省親怎麽不跟大哥說一聲呢。大哥好給你們接接風。”


    周姝萍客套地應道:“隻是迴來看看爸媽,沒想打攪你們。”


    伯母接過話:“怎麽能叫打攪呢?咱一家人嫁了女兒出去,肯定是要互相幫忙的。”


    周姝萍笑笑沒說話,“很沒禮貌地”拿起手機給韓希篷發消息:“怎樣了,大伯他們家突然到我們家來了。”


    韓希篷迴複:“搞完了,在迴來的路上。”


    看到韓希篷的迴複,周姝萍心裏就有了底。


    大伯並不在意周姝萍的不禮貌,直接對她開門見山:“姝萍啊,有些掏心窩子話,大伯想和你嘮一嘮。你看啊,你現在也嫁人了,這是人生的大事。你堂哥呢,也就是我的兒子,他現在遇到了一些困難。 你也知道你堂哥他不成器,但是他總歸是我們家族的血脈啊。他現在想買房子,可這首付的錢實在是湊不出來。大伯我也是急得沒辦法,才想到來找你說說。


    姝萍啊,你看你嫁的人家條件那麽好,其實大伯覺得啊,這彩禮還是應該要收的。而且收個一百萬也不為過呀。你想想,你嫁過去之後,這錢也不是給別人,最終不還是你們小兩口的嘛。隻是現在先拿出來幫幫你堂哥,讓他能把房子的首付給付了,有個安身之所。


    咱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應該互相幫忙。你哥哥要是沒房子,以後找對象都難啊,這可關係到他的終身大事。你現在過得好,也不能忘了咱們自家人呀。而且你收了這彩禮,也不影響你在婆家的地位,這隻是一個形式而已。


    大伯知道你是個善良懂事的孩子,肯定也希望你哥哥能過得好。你就當是幫幫大伯,幫幫你哥哥。等他以後有出息了,肯定會加倍報答你的。你也知道大伯一直都很疼你,大伯也不想為難你,但是實在是沒辦法了呀。


    你就好好考慮考慮吧,大伯相信你會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的。隻要你肯收這彩禮,你哥哥的房子就有著落了,咱們一家人也都能安心了呀。大伯也不是想貪圖什麽,隻是想讓咱們這個家都能好好的,你說是不是?”


    周姝萍聽了大伯的話後,臉上露出了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神情。


    她皺起眉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困惑和不滿,緩緩地說道:“大伯,您怎麽能這樣說呢?我和我老公的婚姻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礎上的,當初領證的時候我們就商量好了不要彩禮,現在您讓我突然去要一百萬彩禮,這怎麽說得過去呀?這會讓我在婆家很難做人的,也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


    而且,堂哥自己不成器,不能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讓我用這種方式來幫他呀。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不可能因為這樣不合理的要求就去破壞我現在的幸福。


    大伯,您不能隻想著解決堂哥的問題,而不顧及我的感受啊。”


    說完,周姝萍的眼眶微微泛紅,似乎對大伯的話感到十分傷心和委屈。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希望您能理解我,也希望您能找到其他更合適的辦法去幫助堂哥,而不是用這種讓我為難的方式。”


    伯母一聽周姝萍的話,頓時拉下了臉,語氣帶著幾分尖酸地說道:“哎呀,你這孩子怎麽能這麽說話呢!我們可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就應該互相幫忙。你大伯也是沒辦法了才來找你的呀。


    你看看你哥哥現在多困難,你就忍心看著他連房子都買不了嗎?你現在嫁得好,就忘了本了嗎?那可是你親堂哥啊!讓你收個彩禮怎麽就不行了?又不是讓你去搶去偷。


    你隻想著你自己在婆家的感受,怎麽就不想想我們的難處呢?我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現在讓你幫點小忙你都不願意,真是太讓我們心寒了。你怎麽就這麽自私呢?你就不能為了這個家犧牲一下嗎?你要是不收這彩禮,以後可別迴這個家了,我們也沒你這個侄女了!”


    伯母的話差點讓周姝萍一秒破功笑出來。


    李妙芬聽了伯母的話,臉色也沉了下來,語氣堅定地迴應道:“大嫂,你這話說得可太過分了!我女兒怎麽就自私了?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和選擇。當初她結婚不要彩禮,那是她和她老公的決定,那是他們對彼此感情的尊重。現在你們突然讓她去要一百萬彩禮,這不是把她往火坑裏推嗎?她在婆家怎麽抬得起頭來?你們不能隻考慮自己的兒子,而不顧我女兒的幸福!


    而且我的萍萍一直都很懂事,她也不是不想幫忙,隻是這種方式根本不合理。她自己的生活也是靠她自己努力經營的,不是用來被你們隨意要求和擺布的。你們不能因為這個就說她忘了本,說她自私,這對她太不公平了。我們做長輩的,應該多為孩子們考慮考慮,而不是一味地給他們施加壓力。


    況且,把萍萍拉扯大是我和周軍的事,你們什麽時候出過力了?萍萍八歲生病住院,周軍出任務迴不來,我想找你們幫忙照看一會,我好迴家換點替換的衣物順便熬個湯給萍萍補補身子。結果你們不肯幫忙,我多找你們兩次,你們居然寧願全家出去旅遊都不願意來醫院看看萍萍。你們現在還好意思說幫忙拉扯大?”


    大伯和伯母滿臉通紅,一時噎住說不出話。


    堂哥見勢不妙,有些急切地對李妙芬說道:“嬸嬸,您先別生氣呀。我知道這事讓妹妹為難了,可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呀。您看我現在,沒個房子,找對象都難。我也想努力,可這一時半會兒也湊不齊首付呀。


    妹妹現在條件好,要是能收這彩禮幫我一把,我肯定會感激她一輩子的。我也不想因為這個事情就破壞了咱們之間的親情。嬸嬸,您就勸勸妹妹吧,就當是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有個安身的地方,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報答妹妹的。


    我保證,以後我會努力工作,不會再讓大家失望的。姝萍一直都很懂事,我相信她會理解我的難處的。嬸嬸,您就再幫我說說好話吧,好不好?”


    堂哥又對周姝萍說:“姝萍,我知道我這樣說可能會讓你很為難,但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求你的呀。姝萍,你看我現在混成這樣,沒個房子都不知道未來該怎麽辦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不成器的哥哥吧。


    我也知道你在婆家有自己的生活,可我真的沒別的辦法了。隻要你肯收這彩禮,就能幫我解決這個大難題啊。


    姝萍,我一直都覺得你是最善良、最通情達理的人。 你就幫幫我這一次吧,就當是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以後等我有能力了,我一定會加倍迴報你的。我保證會努力讓自己變好的。姝萍,你就答應我吧,好不好?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忙啊。”


    周姝萍語重心長地說:“哥哥啊,你不能把自己的問題都推到我身上來解決呀,你自己也得努力上進才行。你不能總指望著別人來幫你,你得靠自己去拚搏奮鬥。


    再說了,就算我這次幫了你,那下次呢?你不能一直依賴別人呀。你要學會自己成長,自己去麵對困難。


    你留過洋見識比我多,怎麽會找不到解決方法呢?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不想幫你,而是這種方式真的不行。你還是自己想想其他辦法吧,別再把希望都寄托在我這兒了。”


    周姝萍對這幫人的容忍已經快到極限,幸好韓希篷在此時打電話來。


    “老婆,我們迴到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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