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些人,都沒有念到蕭來儀。


    殿宇之中,再無竊竊私語之人;全都悄悄打量著蕭來儀這邊。


    雖然沒有念到五公主的名字,但是再無人敢瞧不起這與傳聞中大相徑庭的五殿下;敢以血為畫,這般魄力和勇氣,非一般人可有。


    “第三名,五殿下,景瑤!”夫子高聲念著,唇邊噙著一抹嘲諷的笑意。


    他瞥了眼眉頭緊鎖的蕭來儀,繼續得意道,“第二名,七殿下,景安雅!”


    全場嘩然。


    一向以畫藝聞名的七公主,竟然才得了第二名?還有誰能比得過這位畫藝高超的小天才?


    貴女少年們皆麵麵相覷,眼底滿是疑惑。


    反觀景安雅倒是毫不在意,她吃著桌上的糖餌,儀態端莊,卻又因年紀尚小而稍顯稚嫩,“無妨無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公主不可能永遠是第一名呀。”


    七公主甜甜地笑著,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看上去倒很是滿足自己的成績。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夫子,“敢問夫子,第一名是哪位姐姐?真想一睹這位姐姐的畫。”


    “第一名,四殿下,景舒月!”夫子高聲,笑容卻分外自豪。


    景舒月?第一?


    景安雅眼底劃過一絲了然;她低頭繼續吃著糖餌,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莫思婉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身邊的景舒月,她顫聲,“四殿下的畫,竟然進步神速……”


    她被景舒月冷冷的瞥了一眼,再不敢亂說。


    這位四公主雖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畫藝卻一直是不上不下的水平;相對於七公主來說相差甚遠。平素也未見這位四殿下練習畫藝,如今竟得了第一名…


    各種緣由,怕是經不起細究。


    “怎會如此?”薑清綰也擰著眉,微微眯眼打量著正在帝後麵前討好賣乖的景舒月。


    她看向蕭來儀,“你莫要灰心,你能得到第三名,已經非常好了。”


    “手還疼嗎?”她擔憂地看向蕭來儀的手臂,“為了一場比試,何必呢?”


    蕭來儀拂袖掩住傷痕,她無奈笑笑,“就算拚了命,這不還是沒能贏。”


    “倒也無妨,我也想看看,我這位好姐姐都畫了些什麽。”


    她平靜地注視著前方,夫子們正在準備展示此次的畫卷。


    “表姐。”蕭來儀輕聲道,“我這位四皇姐的琴藝如何?”


    “尚可。”薑清綰微微點頭。


    “那我便放心了。”蕭來儀向前走去,眼底盡是笑意,“隻要她不再得個第一,那我就還能贏。”


    薑清綰連忙追上,“你就那麽想贏嗎?”


    “是。”蕭來儀站定,眼底盡是決絕,又似乎帶著薑清綰看不懂的一抹哀傷,“我要贏。”


    “為何?”


    “為了……”蕭來儀輕笑一聲,百般無奈,萬般愁緒,“或許是不想讓他們失望吧。”


    如果家人知道她這般沒用,連個小小的比試都贏不了,會不會對她失望?


    她偏過頭,不想讓人看到她眼底的脆弱;隻是那一瞬間,她看到了景舒月展示出來的畫。


    那是一朵枝頭上的紅梅,色澤鮮明,傲然挺立,不懼風雪。


    隻有一朵,是唯一的一朵。梅的形態被景舒月完美地複刻,若是不說是幅畫,世人真會以為是一朵梅花,呈現在無暇的白紙之上。


    與此同時,夫子的聲音響起,“七公主和五公主雖然寓意深刻,可到底是偏離了這次主題。”


    “本次主題,以梅為畫;隻有四殿下畫出了梅的傲然,將一朵梅花畫得栩栩如生,形神兼具,故畫試第一,非四殿下莫屬!”


    “可…七殿下的這畫更符合意境呀……”貴女之中,隱隱傳來低語。


    蕭來儀蹙眉,她轉頭看著景安雅的畫;那是庭院中一樹的梅花;幽梅落雪,吹落在房簷之上,點綴著宮牆如漆,更添古韻。


    “七公主這畫雖好,卻沒能凸顯梅花的形態,隻畫出了神韻。”夫子聲音帶著些許惋惜,“若七殿下沒有偏題,定然能是第一名!”


    景安雅睜大了眼睛,閃亮亮的,如繁星般璀璨生輝。


    她笑彎了眼,兩個酒窩顯得少女稚嫩而嬌俏,“多謝夫子教誨,我以後會更認真仔細對待課業的。”


    “不過……”她頓了頓聲,眼中漸漸浮現一抹疑惑,“我看五皇姐這幅畫,很是特別,不知五皇姐這幅又是哪裏不好了?”


    夫子輕笑一聲,看向蕭來儀的目光滿是輕佻,“五殿下雖大氣凜然,卻是沒能凸顯梅花的形韻,嚴重偏題。且因為五殿下是以血為畫,所以這顏料都有些許發黑了,能得第三名全是看在五殿下一番心血努力不棄的份上。”


    “梅花形韻?”蕭來儀輕歎一聲,“我道是什麽,原來是夫子的文字遊戲;若是隻是畫一朵梅花,七妹妹定然可以畫得比四皇姐好啊。”


    景安雅麵容浮現一抹慌張,她剛要解釋,卻被蕭來儀輕描淡寫地揭過,“夫子,學生初學一月,都知道這學畫先學形,後學神;流芳千古的畫往往皆有神韻,若無神韻,不就變成了一張空有其形的白紙了嗎?”


    “你懂什麽!”夫子橫眉冷對,“若畫不好形,談何有神!”


    “不談別人,就談談五殿下您這幅畫!題中讓畫梅花,您這是畫的什麽?”


    夫子一問,眾人也更加仔細地品鑒著蕭來儀的這幅畫。


    那是一副,與眾人皆為不同的畫。


    畫上的右側,是鮮紅的戰旗,被血染紅的戰旗。城門之上,戰旗翻飛,左側的一樹梅花傲骨天成,觸目驚心的紅雖有些發褐,卻更能突染出肅殺的氣氛。


    “五殿下,您就算想標新立異,畫戰旗作甚?”夫子板著臉,滿是不悅,“這戰旗還是用血畫的,多不吉利呀?”


    蕭來儀默默聽完了他的話,才抬起頭毫不畏懼地迎上夫子的目光。


    “夫子是說,不吉利嗎?”她開口,毫無半分逾矩,卻又堅定的讓人肅然起敬,“夫子可知,這戰旗為何是紅色?”


    “戰士在邊境拋頭顱灑熱血,這旗上,早已沾了無數的血了。”


    她眼底越發凝重,話語中的悲涼讓眾人心底一緊,也跟著哀傷。


    “夫子是說,不切題嗎?”


    “戰士風骨,當如雪中梅,凜凜傲然,傲骨天成!夫子,怎會覺得不切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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