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風雪,天地披銀妝。


    鐵手上前幾步,拾起了雷大通落在地上的一柄傘,遞給葉緒,溫聲道:“這雪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下來,打著吧。”


    葉緒喉頭哽著,連謝謝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這時,忽聽耳邊冷然一聲:


    “暫時不殺你們,是要問你們幾個問題。”


    冷血是在跟雷武鏢局的人說話。


    一人立馬道:“我迴答了,你們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冷血看鐵手。


    鐵手道:“這個我們不能保證,因為我們並不知道你曾經都做過什麽。但隻要你迴答了,是可以將功贖罪的。”


    明知自己隻要點一點頭,對方就一定肯為求生存而將罪行全部交代,但要鐵手去欺騙別人,他是做不到的。


    於是,問話的人沉默。


    ——不能確保性命無憂,自己憑什麽把話說出來!


    眾人麵麵相覷的當頭,雷大通猛地大叫了一聲:“好掌法!好劍法!你們是鐵手和冷血!”


    冷血皺眉道:“用不著這麽大聲叫破我們的身份,你的幫手聽得見。”


    雷大通的臉即刻一綠。


    鐵手笑道:“兩位是剛到嗎?既然來了,就請一見吧。”


    兩個人出現以前,鐵手和冷血先聽到的是一陣鼓掌聲。


    “鐵手擒奸。”


    “冷血殲兇。”


    “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佩服佩服。”


    隨著話音緩步現身在鐵手和冷血眼前的,是兩個沒表情的人,衣飾一黑一白,令鐵手和冷血登時感覺到一陣寒氣徐徐逼來。


    這兩個人的武功修為,絕不可是雷武鏢局的那些人可以相提並論的。


    雷大通和眾人看到這兩個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齊聲大叫道:“幫主。”


    黑白兩人似對這聲“幫主”充耳不聞,直盯著鐵手和冷血,鐵手和冷血也看他們。


    片晌,鐵手一抱拳,以麵對高手的敬意道:“黑無常秦百岩,白無常風平川。在下也是久仰兩位大名了,卻沒想到兩位竟到這秦州城當起了一幫的幫主。”


    被叫出名字的兩個人霎時大吃一驚:這明明是他們兩人第一次與鐵手見麵,明明他們連一手功夫都未顯露,鐵手究竟是如何認出他們的?


    鐵手看出對方所思,遂道:“兩位的武功皆是出自定河一派。定河派的唿吸心法乃是一絕,別派無所有。在下方才細聽了一會兒,真讓我聽出了端倪,又見兩位穿著,所以才鬥膽一猜。猜對了麽?”


    黑白無常,曾聞名於江湖的一對大盜,因其一人愛穿黑衣,一人愛穿白衣,又兼害過不少人的性命,才得了這麽一個外號。四大名捕也曾有心抓捕他們兩人,卻在接下此案之後,從此再不聞這兩人的行蹤。


    這些年,黑白無常再沒犯過一個案子,消聲滅跡已久,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犯過的罪也能夠隨著時間消失。


    冷血此刻在旁,默默聽著鐵手的話,很興奮。


    一種遇到敵手和罪惡的興奮。


    無鞘劍在他的手中,發出了隻有他才聽得見的嗡嗡響聲。


    秦百岩道:“鐵二爺對我們的底細倒是熟得很啊。”


    鐵手道:“實不相瞞,在下曾經想要追捕過兩位,自然要對兩位的底細了然於心。”


    風平川道:“哦,原來如此。可是這會兒,我們倆好像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冷血忽道:“知道最能令我和我二師兄開心的事是什麽嗎?”


    風平川道:“什麽?”


    冷血道:“就是辦這個案子的時候,能順便抓到另一個案子的犯人。”


    秦百岩麵無表情地道:“冷四爺可聽說過一句話,有時候自信太過,就是自大了。”


    冷血冷冷一笑,神情傲然,並不答話,右手隻一動,長劍一掣在手。黑白無常目光所見,便知冷血出手的動作,掣劍的姿勢,非超一流的用劍高手,不能有。


    冷血仿是用行動告訴黑白無常。


    他,有這個資格自信。


    黑白無常霍然道:“那試試吧!”


    一聲大吼,兩把劍一同出鞘。


    劍長,比普通的劍長。


    半空中驀然閃出了白茫茫一片劍氣,隻聽接連幾聲慘叫,登時鮮血連天噴湧,雪地刹時間成了血地,鏢局眾人的脖子上都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想不到,誰會想得到?


    鐵手和冷血已做好應戰準備,更注意著葉緒的安危,根本不曾防著黑白無常會對自己人下手。至於死去的那些人,本是把秦百岩與風平川當做救星,哪裏又想得到,救星是無常!


    秦百岩與風平川確是無常,毫無反抗能力的一群人被黑白無常輕鬆消滅,隻見其睜大的眼睛瞳孔渙散,臨死前的眼神透露出極度的訝異與不甘。


    鐵手道:“想殺人滅口!”


    眼見黑白無常下手毒辣,他難得有了怒氣,霍然跨出一步,擊出一掌。


    冷血道:“卑鄙!”


    出口以前,已出了劍。


    好兇狠的劍!


    好渾厚的內力!


    黑白無常托大不得,各自躲開一招,甩起輕功,飛馳離去。風中夾帶著雪花,夾帶著兩人的狂笑聲,向著鐵手和冷血所在的方位傳來:


    “既有黑白無常,怎麽能沒有死人?”


    冷血足尖一點,就要追去。


    隻要是冷血的劍認準了的人,除非是殺了冷血,不然誰也休想從他的劍下逃走!


    可是鐵手叫住了他,道:“四師弟,莫要追了。”


    冷血身形一頓,沉吟一瞬,頭也不迴,道:“我一個人去追。”


    他料想,鐵手叫住他的原因不外乎是為了葉緒。不得不說,若要帶上葉緒去追人,對他們而言是一個負擔,但要他們把葉緒留在原地,那是更不可能的事。所以,二師兄看顧葉緒,自己一個人去追人,這是最好的辦法。


    但鐵手依然迴絕道:“不。我說別去追了。”


    冷血迴身,道:“為什麽?”


    你一個人對他們兩個人,我怕你會中埋伏。鐵手心忖,這話說出來,四師弟既會不服,還會生悶氣。


    他隻能道:“沒有為什麽。天網恢恢,總有一天,他們都逃不了的。”


    冷血望著黑白無常離去的方向,恨恨地握著劍,果真沒再去追。


    鐵手轉身看向了葉緒,道:“你有沒有事?”


    葉緒舌頭打著結,道:“沒、沒事。”


    鐵手笑道:“受驚了麽?接下來的路程,像今天這樣的事可能還會發生。不過你不用擔心,既然接了你的鏢,你的事,我們管到底,絕不會讓你有險。”


    他的話總是讓人信任。


    語畢,他再次轉了身,向著滿地屍體走去。


    才走了幾兩步,鐵手忽覺不對。


    有唿吸聲?鐵手居然聽到除了自己和冷血、葉緒以外,第四個人的唿吸聲。


    他當即停步,細細聆聽,一瞬之後,腳步一掠,飛到了一具屍體的旁邊。冷血見他舉動,自然與他一起掠了過去。


    兩人一同蹲下,隻見“屍體”一眼已瞎,另一隻眼睛緩慢地一眨一眨,微張的嘴巴卻無法說出話來。


    鐵手和冷血一齊叫了出來:“他還活著。”


    獨眼人的傷不在喉,而在胸,這也許就是他還活著的原因。


    鐵手立刻扶他坐起,單掌貼在他的胸口,暗運內功,為其療傷。冷血則手握劍鍔,退步至葉緒身旁,耳聽八方,目凝鐵手。


    鐵手不說,冷血未言,但一者運功助人療傷,一者為人護法,是他們十足的默契。


    驀然,冷血的眉頭一皺。


    隻因他瞧見,鐵手的眉頭莫名地皺了一皺。


    還不待冷血上前一步,但聽獨眼人突如其來一聲大喝,他的雙掌打在了鐵手的身上!


    “啊!”一聲慘叫,卻是自獨眼人口中發出。


    他剛剛偷襲得手,心中一喜,刹那間遂覺一陣劇痛席卷全身,低頭一瞧,他的胸口竟也被鐵手拍了一掌!


    兩人各自朝後一退。


    鐵手退了有三步之遠,獨眼人卻足足退了十步之遠。


    冷血失聲道:“二哥!”


    目睹巨變,冷血隻兩步就搶到了獨眼人身旁,長劍一挺——


    “老四!留他性命!”


    鐵手忙忙開口,頓感胸口一疼,趕緊深唿一口氣,稍稍平緩了唿吸,才又徐徐道:


    “我們還需從他的口中問出真相。”


    冷血迴頭望向鐵手,臉上滿是擔憂,焦急問道:“二哥,你怎麽樣了?”


    話未落,他轉首直視獨眼人,翻手一掌,掌劍出,打在獨眼人的身上。一口鮮血,自獨眼人的口中噴出,沒來得及叫喚一聲,獨眼人登時發覺自己竟已動彈不得了。


    他的穴道已被封住。


    冷血這才跑到了鐵手身邊,蹲在鐵手麵前,眼神訴說了一切。


    鐵手笑道:“我無礙。”瞄了一眼冷血身後的獨眼人,“我可第一次見你這樣點穴的。你出手再重一點,他就真沒命了。”


    ——我恨不得他沒命!


    冷血眼中有戾氣一閃而過,旋即轉為溫柔,看著鐵手道:“感覺如何?”


    他說著便要給鐵手送入內力。


    鐵手按住他的手,道:“我自己來。給我半炷香的時間調息,我即可恢複如常。”


    冷血總算鬆了一口氣,道:“那就好。”


    一直插不上話的葉緒,聞見此言也放了心。


    突然,鐵手臉色又一變,繼而苦笑道:“看來,有人是不想給我這半炷香時間了。”


    冷血一顆心都在鐵手身上,本未去注意周圍動靜,此時聽鐵手這麽一說,他耳朵一動,果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劍在手,冷血猛地起身,擋在鐵手和葉緒的身前。


    鐵手抬手拍了拍冷血的後背,也緩緩站了起來,與冷血並肩立在一起,護住葉緒,笑道:“四師弟,這是做什麽?小瞧你二哥嗎?那一掌的傷,還不至於讓你來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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