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和王小石相遇在離京城千裏外的一個小山城。


    結了案子後路過山城,在山城的一家客棧住宿,睡了一覺醒來下樓準備吃飯的追命,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棧角落的王小石。


    看到王小石,追命並不意外。


    追命是故意走這條路的,他打聽到了王小石的消息,知道王小石會走這條路迴京,因而特意在這家客棧等待。


    果然讓他等到了。


    他飄到了王小石的身後,叫了一聲:“王師弟,好久不見了。”


    王小石霍然迴頭,看見追命,愣了良久,然後道:“崔師兄。”


    追命請王小石吃東西,王小石叫小二上了很多壇酒。


    追命笑道:“我不知道王師弟你喝酒竟然也還這麽厲害。”


    王小石第一次喝酒喝得這麽厲害,他問:“那些傳言,是真的嗎?”


    追命猛灌了一口酒,沒說話。


    王小石不再問。


    追命跟王小石談別的,開了許多玩笑,總之把話題往歡樂的方向引。王小石明白追命的用心良苦,遂跟他聊了起來。


    追命道:“這些年你都去哪兒?”


    王小石道:“到處跑啊,什麽地方差不多都去過。我先迴了我在老龍溝的家,沒想到我家已經……後來我又去我家鄉味螺鎮看了看……”


    他說到這兒,追命忽地打斷道:“慢著!你剛說什麽?味螺鎮?”


    王小石道:“我家鄉,一個小地方,崔師兄你肯定沒聽說過。”


    他此言一出,卻沒想到追命的神色變得有些奇怪,不過片刻,卻又笑道:“不,我聽說過。王師弟,如果不是恰好同名的話,那也是我家鄉。”


    王小石道:“啊?”


    所謂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追命和王小石雖然一滴眼淚沒流,但卻喝了不少酒在肚子裏。


    王小石道:“我出生在味螺鎮,不過後來我爹在千山老龍溝開了家鏢局,我和我姊姊就跟著我爹去了老龍溝定居。”


    追命不住點頭道:“哦,我說我以前在味螺鎮住了那麽久,怎麽都沒見過你呢。”


    王小石笑道:“之後我也有跟我爹和姊姊迴去過,還在百順客棧住了好些天。”


    追命心念一動,想起一事,問道:“你是不是在百順客棧跟人打過架?用石子打的?”


    王小石迴想了一下,答道:“是有這事,是幾個登徒子想要欺侮我姊姊,被我給一人送了一顆石子,然後我就和我爹我姊姊離開客棧,迴老龍溝去了。崔師兄你是怎麽知道這事的?鬧得很大嗎?”


    追命啞然失笑,道:“原來是你!你前腳走,我剛好後腳就到了那客棧吃東西,聽聞有個小童使得一手好暗器,幾顆石子就將幾個惡霸打得人仰馬翻,我忙著去找了那小童好久,不曾想……不曾想竟然是你。”


    王小石怔了怔,奇怪道:“找我?”隨即自以為明白了什麽,大笑道:“我當時是走得急了,要是多呆一會兒,就能和崔師兄相見了。不過我那時候也才剛習武沒多久,沒啥了不起的,崔師兄你見了會失望的。”


    追命笑了一笑,知他誤會,也不多言。


    這種事原也不好意思說的,他總不能說,我找的不是你,我隻是聽到有個暗器使得很好的小童,遂誤以為是我在之前隻見過一麵的大師兄,這才找尋了很久。他當初一直念念不忘找那個不知道姓什麽的小童,先是在二師兄麵前烏龍了一迴,現在才知後來又把師弟當成了師兄。


    這種事說出去會有損他崔三爺的威名的。


    他隻能又倒了滿滿一碗酒,遞給王小石,笑道:“王師弟,來來來,就衝我們淵源這麽深,幹一碗。”


    王小石笑接過來,一口飲盡。


    王小石喝酒是不如追命的,喝到最後到底是喝醉了,迷迷糊糊中聽追命問道: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迴京嗎?”


    王小石趴在桌子上,口齒不清地道:“迴……迴京……師父……大哥……二哥……”


    後麵幾個字細若蚊吟,但追命聽見了。


    追命推了他幾下,道:“王師弟。”


    王小石沒有起來,也沒有迴話,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追命坐在邊上等了王小石許久,見了他沒有半點要醒的意思,遂和店小二一起把他扶迴了臥房。


    “哎,這可糟了,我趕著迴京啊,也不知道世叔的傷怎麽樣了。”追命瞧了瞧窗外的太陽,轉過頭來對還在昏睡的王小石道,“要不,王師弟,我就先走一步?”


    當王小石終於清醒了之後,追命早已經沒了影子,隻有案上留著一封信。他拿起信看了,知曉追命是久等他不醒,先行迴了京。王小石把信放下,準備收拾收拾,也離開客棧,頭頂上卻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怪怪,怪怪。”


    王小石猛然抬頭,房梁一隻黑羽斑鳩直飛下來,王小石用手掌接住了它。


    “乖乖……”


    王小石呢喃著。


    追命給王小石留下信,並把還待在自己房間裏的乖乖給送到王小石房間裏後,就一個人趕迴了神侯府。


    迴到家就聽說無情和鐵手、冷血都不在,追命問:“那世叔呢?”


    對方道:“先生在閉關呢。”


    追命點點頭,走去了諸葛先生的閉關室外。


    這次很巧,追命來到此處隻是想問問給諸葛先生護法的護衛世叔情況如何了,可他話還未出口,隻聽吱呀一聲,兩扇門開了。


    追命喜悅道:“世叔。”


    諸葛先生見狀道:“略商,怎麽守在這兒?”


    追命道:“我剛來看您,碰巧您就出關了。世叔,您現在覺得怎麽樣?”


    諸葛先生笑道:“沒事了,還像以前一樣,你們用不著擔心我。崖餘和遊夏、淩棄他們呢?”


    追命笑道:“世叔,我也才迴家呢。”


    日還未落的時候,無情和鐵手、冷血就都迴了家。他們是聽到諸葛先生出關的消息,放下手頭的事趕迴來的。


    同樣來到神侯府的還有舒無戲。


    他們是來告訴諸葛先生,近來京城裏發生的各種事情。


    無情道:“元師叔迴到開封後,就召集了一大群以前蔡京派給他的高手,並下了一個命令,要一鼓作氣殲滅武林中所有和他們對抗的實力。”


    舒無戲道:“就因為這個命令,京裏差點爆發了一場武林大戰,這段時間可是把崖餘遊夏淩棄這幾個孩子給累著了。”


    諸葛先生沉吟道:“可是我聽說隻是幾場小戰,真正的大戰並沒有爆發。”


    舒無戲道:“不管怎麽樣,你得想個對策。”


    諸葛先生道:“不,這隻是個假象。”


    六人討論許久,諸葛先生又一一問了四大名捕的意見,得出的結論是,京城裏的幾場戰端都是源自於元神府。可是,元十三限現在的傷勢很重很重,他所做這一切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大造聲勢罷了。而他大造聲勢的目的也不外乎是幾點,為了保住他在蔡京麵前的地位;震懾神侯府,使神侯府不敢對他輕舉妄動;重新招兵買馬,建立自己的派係。


    不過,元十三限卻也不單單是為了造聲勢,他確實是有些瘋了。


    他的所作所為作為,比從前行事更加囂張瘋狂,以至江湖上都在背後給他個綽號:“瘋豪。”


    冷血濃眉一軒,道:“我認為殺元十三限,再不容情了。”


    諸葛先生道:“一,我不願殺他。二,就算他死,我也不願他死於我手上。三,蔡京就等著我們師兄弟幾人自相殘殺。四,他而今就算不複昔比,但已透曉‘傷心小箭’,加上蔡京和他自己也知別人必會取他性命,他也必定全神提防,正等著把這過來殺他的人殺掉!”


    話雖然這樣說,卻不能再讓元十三限無法無天下去了,元十三限不可不殺。


    諸葛先生微笑看著追命,道:“他在前天捎來一個消息。”


    前天,就是追命見到王小石的那天,他飛鴿傳書把這個消息帶給了閉關中的諸葛先生。


    元十三限殺了王小石的師父,王小石必會報仇。


    如果有一個人能殺、可以殺元十三限,那就是:


    ——王小石。


    最後他們的討論的結果:他們在背後相助王小石。


    話都說完了,諸葛先生和舒無戲各自迴了各自該迴的地方,四大名捕卻仍聚在一塊。


    碰到四個人都在很不容易,他們當然不願意分開,而通常這時他們要麽聚在院子裏,要麽聚在偏廳,要麽聚在小樓。


    大樓多兵器,殺氣太重,不適合作為四人談心的場合;老樓多酒,酒氣太重,不是人人都喜歡的;舊樓多書籍和羅漢泥塑和神佛雕像,追命就說過,看著那些羅漢神佛,他玩笑都開不出來了。舊樓還是比較適合像鐵手這樣光明正大的人居住。不是說其他人不光明正大,可確實比不上鐵手光明正大。所以隻有小樓最好,各種奇珍異寶、名畫古玩,看著也舒心。


    三劍一刀僮乖巧又輕車熟路地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茶,退下了。


    無情抿了口茶,先開口說話:“四師弟,世叔既不願意自己殺元十三限,那也不願意我們殺元十三限的,你剛才……”


    冷血在剛才的談話裏說了兩次要殺元十三限的話。


    冷血點點頭,過了片晌,才道:“我是不是惹世叔傷心了?我隻是不明白——”他拿著茶盞,又重重放下,“元十三限這種人,世叔為什麽還這樣對他?”


    無情笑道:“這倒沒有。元十三限是什麽樣的人,世叔早就知道了,”


    追命道:“元師叔到底是世叔的師弟,世叔對他怎會沒感情,不願殺他這很正常。”


    冷血喝了口茶,不以為然,但也不反駁三師兄的話。


    鐵手看出來,開解道:“要是有一天,我也像元師叔那樣,老四你難道會忍心下手?”


    冷血奇怪地看了鐵手一眼,像是他說的話很莫名其妙:“二師兄,你又不會。”


    鐵手道:“我當然不會,不是打個比方。”


    冷血搖頭道:“我不喜歡這種比方。”


    鐵手笑道:“好,算我說錯了。”頓了頓,話鋒一轉:“你們說,王小石這次入京,又會發生什麽事呢?”


    當年,王小石與白愁飛初入京,京城的武林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這一迴,王小石再入京,又將會掀起怎樣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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