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很靜,人們大都聚集在前院,這裏自然沒有什麽人了。冷血下定決心,不管能不能找到鐵手,日落以前他都要出去。


    沒有經過主人同意而進門,他的心已經很不安了。


    正在冷血向前而行之際,前方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徑直朝冷血的方向走來。隻見那漢子低著頭,一隻手提著個箱子,走得很急,冷血向旁一避,這才沒有互相撞上。


    那大漢居然連歉也不道一個,仍舊趕他的路。


    冷血看向他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隨而返身繼續向前院走去。


    前院果然熱鬧,無數文人雅士聚在一起聊天談話,院內擺著好幾張桌子,每張的桌案上,還有各種各樣的鮮果甜點,供人食用。冷血四處走了一會兒,環顧了一下四周,正想找尋一個身影,在這時卻突然聽得人群中一陣騷動。


    冷血目光收縮,立即握住劍柄,抬眼望去,卻見竟是之前守在門口的萬家管家在這時領著十幾個身著捕役服飾的官差衝進了人群,走上了院中所搭的一個高台。


    冷血又緩緩鬆開了握劍的手。


    隻聽高台上為首的一個捕快高聲說道:“眾位,不好意思了,萬家發生了件盜竊大案,我們奉命調查,現在在這裏的人都不能離開。”


    冷血的腦海中立刻閃現出剛才那名絡腮胡大漢的身影,還有大漢手中拿著的箱子。他的心思動了動,便想順著之前的路追去,忽然又聽高台上一聲大喊:


    “啊!是他!”


    那萬家管家居高臨下,猛見冷血,指著冷血道:“就是他,剛剛我看他身上帶著劍就沒讓他進門啊,他這會兒是怎麽進來的?”


    一旁的捕快們立刻就跳下了高台,將冷血圍了起來,質問道:“你是什麽人?”


    冷血眉頭一皺,來不及解釋,一個燕子翻身便躍出了包圍圈,在空中疾道:“二師兄,我去追人。”


    聽到冷血這句話,人群中有一人微微一愣,隨後看著冷血離去的方向笑了笑,又見那群捕役欲要追趕冷血,他朗聲道:


    “諸位,請等一下。”


    聲音不大,很溫和,但奇怪的是捕快們聽到後真的停了下來,還迴過頭看了一眼聲音來源的方向。


    一是因為冷血人已走遠,追也怕是追不上;二是因為他們好奇這聲音,來源不近,卻是這般清晰地傳入了他們耳內,且一點也不聲嘶力竭,就像是有人在他們耳邊說話一般。


    鐵手從人群走出,穿著淺藍色的袍子,束著白色腰帶,長身直立,抬手一抱拳,那一股氣度,將所有人的目光都抓了過去。


    他從萬家管家在台上指著冷血時開始,便已看到了冷血,那一刹那兒,心中自是欣喜萬分的,可這突如其來發生的事也讓他有所疑惑。


    他更奇怪的是冷血竟然知道自己在這裏?不過,既然冷血對自己交代了要去追人,那麽這裏的事,不用冷血再多說,鐵手自會替他處理。


    所以他想也沒想,站了出來。


    有捕快盯著鐵手,問道:“你又是什麽人?”


    鐵手微笑著迴答道:“我姓鐵,隻是一個普通人。”


    為首的捕快詢問道:“你叫我們什麽事?”


    鐵手繼續笑道:“剛才那人——”


    他話未說完,為首的捕快已截住他的話頭,懷疑地看著他,道:“慢著!你跟剛才那個賊子認識?”


    鐵手心裏微覺不滿,雖然他涵養向來極好,可他卻不喜歡“賊子”這兩個字用在他師弟身上,盡管如此,他依然有禮有節地道:“現在案子還不明了,賊子這個稱唿怎麽能隨便就給人定。我和他的確是認識——”


    他說著思考了一下,之前他本不想暴露身份,但事至此,再這樣下去恐會生更多誤會,他從懷裏掏出官憑。


    幾個捕快也在互相咬著耳朵。


    “老大,你說這個人和先前跑掉的那人都是什麽人?”


    “先前那人看樣子都不像什麽好人,我們一問話他還跑,這家夥既然和那人認識……”


    “老大你看,他在懷裏拿什麽啊?”


    “小心!先製止他再說!”


    幾人一番商議,瞬間幾道明晃晃的刀光朝鐵手刺去。


    這般不由分說就動手傷人的舉動,若是在平時,鐵手心裏定要生出三分怒氣,可鐵手把他們剛剛的悄悄話都聽在了耳裏,心想他們也隻不過是太過莽撞罷了,因此他隻是抬手向前一擋。


    一股風起。


    就在鐵手的手臂前三寸之處,那股突然生起的風,竟生生地將捕快們的刀勢抑住。


    所有的刀,不能再前進一分。


    鐵手後退幾步,負手而立,道:“多謝承讓,這次能否聽在下把話說完?”


    周圍之人皆不會武功,看他們的的情景,再聽鐵手這樣一說,都以為捕快們主動停下刀,放過了鐵手。其實就算是會武藝之人,也不一定能看明白是鐵手發出的內力逼住了刀身不能再動。


    清楚真正承讓的人是誰的,隻有那幾個捕快。


    雖然捕快們也不懂那股讓他們動彈不得的強大氣流是怎麽迴事,但一旦明白了對方的武功遠在自己這一群人之上,還能有這樣的好脾氣,給足了自己麵子,他們也暗暗有些慚愧,道:“你想說什麽?”


    鐵手將官憑遞給為首的捕快。


    為首的捕快狐疑接過,先瞄了鐵手一眼,再慢慢看向官憑,猛然張大嘴巴,道:“你、你是……鐵二爺?”


    鐵手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周圍密集的臉上寫著不安神色的人們,道:“我們能到別處談嗎?”


    為首的捕快忙不迭道:“能能能,二爺您請。”


    跟著身後的小捕快們傻了眼,悄聲道:“老大,你剛叫他啥?鐵……鐵……”


    為首的捕快也小聲道:“還看不出來嗎?他就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鐵手二爺,你們都給我表現好點!”


    眾人齊聲驚唿:“啊,真、真的是鐵二爺?!”


    所有人都直著眼睛看向那個在大部分捕快們心中偶像般的人物。萬家管家不知道捕快們是因為什麽忽然對鐵手這樣畢恭畢敬,也隻好跟著他們走去。


    鐵手一邊走,一邊誠心誠意地道:“下次無論對方什麽人,在沒有把事情搞清楚之前,最好都不要先動手。”說完又笑笑:“也怪我,沒有把早點把身份說出來,抱歉。”


    大家先是連連點頭,一聽鐵手後一句話,又急道:“是我們太魯莽。”


    鐵手問了幾句話,方知這為首的捕快乃是歸德鎮的捕頭,名喚胡川。他是剛剛接到報案,說是萬家所有的書畫藏品皆被盜竊,才領著人趕到萬家來的。


    胡川迴答完經過,又大著膽子好奇問道:“鐵二爺,敢問一下剛才那位帶劍的俠士,他是?”


    鐵手笑道:“他是我四師弟。”


    胡川驚道:“冷、冷四爺!”


    冷血很快迴到了萬家。


    一個捕快看到他,小跑著迎了過去,叫了聲:“冷四爺。”


    冷血猜到是鐵手告訴了他們自己的身份,絲毫不奇怪,由那小捕快帶著去見了鐵手。


    那小捕快告訴冷血,鐵手此刻在萬家老爺萬青山的房間裏,而當冷血走到離房間還有些距離時,他便聽到一陣唿天喊地的哭聲。


    冷血麵無表情,腳步卻加快了許多。


    站在房門外,哭泣聲反而聽不見了。門沒關,冷血還是準備先敲敲門,他剛抬手,房內的鐵手在這時轉過頭。


    兩個人,四目相對。


    鐵手笑喚道:“四師弟。”


    冷血走了進去,一邊招唿道:“二師兄。”


    房內的萬青山眼角猶有淚痕,他年已五十左右,適才大哭起來,眾人麵麵相覷竟是誰也勸不下來。幸而鐵手到場,幾句話真把他的眼淚止住了。


    這萬青山才擦了擦淚,看到有人進了門,遂站起了身。他剛剛聽胡川說,鐵手是京城裏來的大官,那麽眼前這帶劍青年應該也是一樣。


    胡川在一旁用崇敬目光看著冷血,最想知道的是冷血剛才所追究竟為何人?追到了沒有?卻隻見冷血和鐵手交流了一個眼神,並不說話。


    胡川心裏著急,但不敢問。


    鐵手轉而麵對萬青山,又安慰了他幾句,再看向胡川,道:“胡捕頭,天要黑了,還在院子裏的那些人就先讓他們迴家吧。”


    胡川道:“那萬一偷書畫的賊就在他們其中呢?”


    鐵手搖頭道:“總不能一日破不了案子,就一日不放人吧?”


    冷血接著道:“出去的人,可以將他們的戶籍記下來。”


    胡川答應著,吩咐手下人去辦。


    鐵手又想到了什麽,把人叫住,沉吟道:“他們都是為賞心大會而來,就這樣讓他們離開……還是我去吧。”


    來參加賞心大會的人們全都心有不安,還有不滿,漸漸地忍不住議論起來。鐵手一到,向他們做了解釋,過了一會兒牢騷聲才慢慢平息下去。


    萬家管家在一旁看得愣愣的,喃喃道:“京裏來的大官就是不一樣啊。”


    胡川崇拜地道:“鐵二爺和冷四爺破過的大案可多了,這迴總算能親眼一見了。”


    萬家管家繼續喃喃道:“這安慰老爺還有向這些賓客解釋,都是我們的事,這位大人怎麽做的比我們還好?”


    當務之急全都辦完,鐵手舒了一口氣,看著冷血笑道:“四師弟,你怎麽在這兒?”


    他想上前給冷血一個兄弟的擁抱,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到底是沒去,但眼神明明白白透露出了他的興奮。


    冷血道:“來找你啊。”


    萬家管家見他們談話,登時想到自己剛才指著冷血的事,心中恐懼,萬一這位京城裏來的大官生了自己的氣那可就糟糕了。


    他張了張嘴,在想怎麽道歉為好。


    冷血已在這時轉頭看向他,抱了抱拳,道:“的確是我沒經同意擅自進門,抱歉。”


    萬家管家傻眼:我還沒道歉呢。


    胡川同樣傻眼:他和鐵手冷血接觸雖然才這麽一點時間,但已看出這兩人是完完全全不同的。跟鐵手在一起是如沐春風,而冷血卻總像是深冬的九尺嚴冰。


    然而現在看來,冷血倒並非他想象中的那麽嚇人。


    鐵手看著他們各自的表情,想了想便明白了是怎麽迴事,隨即走上前幾步與冷血並肩立在一起,接著冷血的話道:“我四師弟是來找我,有什麽失禮之處,還望各位見諒。”


    他說完,又在冷血耳邊耳語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冷血道:“我在外麵看到你的畫了。”


    鐵手一怔,立即想起了他進萬家前所畫的那一幅山水畫,問道:“你怎麽知道那是我的畫?”


    冷血道:“我不懂畫,可我懂你的武功,那畫裏有你的掌意。”


    鐵手欣賞地注視冷血,笑道:“四師弟你的眼力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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