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麽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一個不過腦子的毛頭小鬼?他沒有傷我們的性命,卻挾持我的同伴,逼我向他開槍。


    比起試探我的善意,他更期望我點火,是想徹底開戰。作為領袖,這就是你的周旋方式和用人之道嗎?”


    曦略有不善的開口,哪怕於連有合作的意願,但把事情交給一個頭腦莽撞的毛頭小子,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他要合作的意願。


    “你是對的,他渴望宣泄、過於天真,還遠遠擔不起重任,用他是我的錯誤。


    但穩重成熟懂得‘周旋’的人,都已經以各種方式死在去往‘周旋’的路上了,留下的隻有憤怒的毛頭小鬼們,和一個被臨時推作領袖的建築師。”


    “‘周旋’也需要足夠的實力,但對方不認為我們有這個資格。”


    說完這些之後,於連那宛如麵具般僵硬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情緒,頹喪、疲憊、悲哀等等,但在那些情緒下麵還隱藏著難以言說的頑固堅持。


    畢竟要承擔起整個流民寨的責任,每一步都不能走錯,就像蒙眼走鋼絲那樣,讓流民寨在這天災肆虐的世界中小心謹慎的生存下去。


    “人們聚集於此並非為了戰鬥,大家隻求一個安身之處,很可能是最後的安身之處。”


    “當流民寨遭到威脅,有人受怒火驅使拿起武器,但更多人早在顛沛流離中磨滅了戰鬥意誌,他們很容易陷入恐慌。


    這裏不是軍團,沒有那麽多成熟的戰士,更沒有卓婭那樣能帶領人戰鬥的領袖。


    要不是退無可退,我絕不想把衝突引進流民寨,狂厄也一樣。”


    於連頓了頓,像是收斂起自己剛才顯露出來的情緒,直視看向曦。


    “以上就是我能給你的全部解釋,你可以找你的人確認,看看三周前執委會發起的各種‘商談’的結果如何,我提供對我通信。


    但別讓執委會察覺,也別告訴寨裏的人們,我不想引起恐慌。”


    曦不準備探查執委會和流民寨商談的結果,這件事自己知道,來流民寨之前,管理局有專門負責情報的人告訴過自己大致的情況。


    “你已經出手幫助我們度過危機,證明自己有截然不同的品格。現在,迴到我來找你的最初理由。”


    “請深入流民寨調查狂厄汙染,徹底解決它的威脅。為此,我願意提供一切情報與協助,相信這也是你需要的東西。”


    於連轉動輪椅露出放在後麵架子上的通信設備,是一個老舊型號的設備,不過和管理局通話不成問題,隻要找對頻率連接上就行。


    不過,曦沒有上去拿,那些事情不是自己所該關注的,何況專門去詢問一些過時的情報,這會讓他們的信任更加薄弱。


    而且,於連剛才說的是他會提供必要的協助,而不是鏽火全體成員,看樣子鏽火內部和於連的意見相左,哪怕有於連支持,鏽火的人也會不服。


    “開始吧,這場對話已經來得太晚了,我們必須抓緊時間,關於寨裏的狂厄,你好像早有了解。”


    於連點點頭沒有隱藏,隨即說道。


    “最早的疑點來自潛入流民寨的臥底執行官,起初他們還是以刺探情報、偵查地形為主,明顯是為了掃蕩做準備。


    對此我們收緊了入口檢查,並對那些潛入的執行官進行監視和誤導。”


    “但10天前有了異常,潛入的執行官突然爆發狂厄異變,好在監視員及時行動,才沒出現大範圍恐慌和汙染擴散現象。”


    “鏽火成員沒有向居民透露,但這在內部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很多人認為這是執委會惡毒的陷害,他們已經突破底線,跟過去的暴徒一樣連狂厄都想利用。”


    聽到於連說的這些,曦並沒有表現出來多少擔憂,若真是這樣還好,可以在控製的範圍之內,可事實卻不是這樣。


    按照於連的話來看,表麵的狂厄汙染隻是執行官帶來的,可實際上,曦要追查的不是浮於表麵的狂厄汙染,而是更加異常隱蔽的侵蝕狂厄,辛迪加奇蘭廣場的黑環廢墟異動、灼燒著的痕跡、被儀器檢測不出的汙染等等,以及自己追查的帕爾瑪的勢力。


    看樣子流民寨的人還沒有認識到那隱藏的狂厄汙染和更可怕的危機,想了一下,曦(女局)還是還是把這些情報共享給於連,現在是初步合作階段,共享給於連一些情報還是可以的,不過看於連有些困惑迷茫的樣子,顯然是不清楚其他勢力入場。


    關於危機一旦爆發的後果,曦能說多嚴重就多嚴重,以此來引起流民寨領袖的重視,若是能提前疏散一些民眾那就更好了,不過,重建執委會已經試過很多方法了,流民寨裏的人死活都不願離開西區流民寨,或許隻有危機真正爆發後,才會有人想要逃出流民寨吧!


    “……我們並不清楚你說的隱形狂厄,還有引發黑環的勢力……他們真的來這裏了嗎?”


    曦沒有明確告訴於連答案,隻是說了高度懷疑,畢竟親自告訴給於連明確的答案和讓自己去探查,然後找到蛛絲馬跡的效果是不一樣的。


    前者是不相信,為什麽你這麽確定,我憑什麽謝謝你們,說不定你們和那些散布狂厄的勢力有聯係,或者說就是你們指使的;後者就不一樣了,一旦是是自己根據蛛絲馬跡推斷出來的,之前又有人小心引導,很容易讓人從內心深處認為這是一個正確答案。


    簡而言之就是,你算個球,敢這麽和我說,是不是看不起我,肯定是你錯了……


    人就是這樣一個複雜的生物。


    “你怎麽了?”


    “沒什麽……我不想過去的悲劇再次發生。”


    看到於連臉色有些不正常,曦關切的詢問了一句,見於連沒有要說的意思,曦沒有繼續追問,隻不過曦總覺得,於連說的悲劇是另外一件事,似乎流民寨在此之前也發生過什麽動蕩,隨後於連就轉移話題。


    “那些執行官異變的現場我還保留著,殘餘汙染不好處理,但也算留住了現場,你可以從那裏入手調查,我也會找人協助你。”


    “我就留在這裏操縱機關,協助你,畢竟我這個樣子去現場也隻會浪費所有人的時間。”


    “可以!有事情聯係。”


    曦點點頭,走過去拿起放在架子上的一套小型通訊終端,隨後轉身向屋外走去,手搭在木門把手上,曦想了想,停下腳步,迴頭望去。


    “我還有一個問題,嘟嘟也是你們的人嗎?是她把我假死的情報告訴了你,還是你們早發現我假死,才派她去監視我?”


    “她不是我們的人,隻是偶爾的合作夥伴,嘟嘟常去羅馬內斯克,也對死亡很敏感,她碰巧發現了你,僅此而已。”


    “這個禁閉者深愛著流民寨,自然也關心你的立場,她的結論在我這裏很有分量。”


    “……你很謹慎。”


    “這裏的人活著如履薄冰。”


    於連說的話很巧妙,沒有否認鏽火和嘟嘟合作的事,同時沒有把嘟嘟推出去,嘟嘟隻是一個深愛流民寨的禁閉者,不忍心看流民寨被摧毀,這才把對曦的評價告訴給於連,同時於連又隱晦的表明嘟嘟背後有羅馬內斯克的支持。


    雖然羅馬內斯克隻是一個僅剩一人維持的教堂,可橡木匣的實力還是非常頂的,而且和嘟嘟的關係也不錯,招惹嘟嘟等於招惹橡木匣,直接東式葬禮和西式葬禮一條龍服務,管殺,管埋……


    “如果我有如何一次沒有通過‘考察’,你會怎麽做?”


    “如果你有任何一次選擇傷害流民寨,我都會想辦法除掉你。”


    “幸好,我們都保留了底線,事情並沒有朝著壞處發展,相信我,你們會為此感到慶幸的。”


    於連很坦然的迴答,但在聽到曦說的話時,不由的露出一抹詫異,看樣子這個米諾斯危機管理局的局長還有隱藏的底牌。


    “那現在呢?對我的‘考察’都結束了嗎?”


    這次,於連沒有迴答,逆光之中,曦看不清於連的表情,很顯然,他們之間的“合作”的信任還是很薄弱的。


    “嗬嗬,抱歉。我說過隻有一個問題的,你已經超額贈送了,我得謝謝你。


    我傳迴去了初步調查報告,fac臨時召迴對執委會的武裝援助,直到我完成狂厄調查為止,都不會再有那種級別的武力來威脅你們。”


    “但在那之後,我做不出任何承諾。你我之間的互信止步於此,我也沒多大的能量再幫你對抗什麽。”


    在fac那裏曦自認為自己還是狂厄探查方麵有一定影響力的,自己的一些建議fac或多或少都會將其列為重要的參考意見,暫時讓fac不為執委會提供武裝支持,這點還是可以做到的,他們能暫時幫自己抵擋住來自市議會方麵的壓力。


    “這就夠了。你不用相信或者認同我,不原諒我們也沒關係。


    無論立場如何,既然你是正直善良的人,那就該做自己的事,鏽火一定不會傷害你。”


    “祝你,一切順利。”


    “希望如此。”


    曦推開門走向那昏暗狹窄的樓道,沒有迴頭,對於於連說的話,曦隻會相信一小部分,該有的警惕還是會放在心上。


    鏽火不是於連一個人能決定的,他能管住多少鏽火的成員……


    房間內,於連看著曦漸漸離去的背影,眼神裏露出莫名的神情。


    “希望,這次能平安度過,那件事發生一次就夠了!”


    ……


    出去之後,曦就看到下麵赫卡蒂和塔蘭在隱隱對峙,見赫卡蒂還待在這裏沒有離去,曦並沒有感到意外,或許在赫卡蒂的世界中自己的安危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


    不過,在出去通道的時候,曦隱隱感覺有一股淡淡的惡心感,隻有一瞬間,就好像那隻是一個錯覺。


    見狀,曦默默的用枷鎖感受一下附近的環境,和之前探查到的沒有區別,這裏沒有任何狂厄汙染的痕跡,一路向下走,前方便是橫跨在中央廣場上方的高架橋。


    這座高架橋是中央廣場通往於連辦公室的唯一一通道,附近則是廣播站,懸掛在中央廣場的上方,腳下數十米正是大排檔。


    此時,下麵的中央廣場顯得格外冷清,沒有幾個人在中央廣場上麵晃蕩,都是急匆匆的辦完事情就抓緊離去迴家,而這裏也沒有狂厄汙染的痕跡,要想找到狂厄汙染的源頭隻能一步步追查下去。


    好在和於連達成初步合作,在自己探查的過程中鏽火的人應該會進行克製,至少不會在探查的過程中遭受到鏽火的襲擊。


    “洛夫娜!”


    就在曦思索的時候,一道唿喊聲打破了剛才的思考,尋聲望去,海拉正站著向等在橋端另一頭的紅發女性用力揮手,是剛才帶其餘人離開的女性。


    過了一會,洛夫娜快走了過來,見到洛夫娜過來後,一旁跟赫卡蒂對峙的塔蘭來到她的身邊。


    “剛剛沒自我介紹,我是洛夫娜,組織裏管飯不管槍的後勤,也不喜歡爭鬥。”


    “卷餅好吃嗎?不夠的話,我再弄點。”


    見到洛夫娜走了過來,曦也走了過去,就聽見赫卡蒂提出的疑問,見此,曦倒想聽聽洛夫娜對禁閉者的看法。


    “禁閉者做錯什麽了嗎?”


    “哦,嘟嘟愛敲竹杠,白記那仨老賴賬不還,還有一個滿嘴跑火車的大老騙,還有……好吧,我們這兒的禁閉者是不太拿得出手。


    但小海拉多可愛,那麽有精神勁兒大家看著也開心,捧都來不及呢。”


    聞言,曦看向一旁的海拉,此時海拉已經放下了防備,聽到洛夫娜這麽誇自己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這也讓曦發現,洛夫娜似乎是很緩解人緊繃的神經,然後慢慢的讓人放下戒備。


    “好了,我知道大家不想聽我囉嗦。跟我來,最近的調查現場離得不遠,還保留著出事時的樣子。”


    聽到這裏,曦精神一震,要知道,她此前所做的一切之前就是為了這一步,不管是不是取得流民寨的信任,能進一步探查寨在裏麵的狂厄汙染,就是曦來此的一個目的。


    洛夫娜走在隊伍的最前麵領路,後麵塔蘭則是一句話都不說的緊緊跟著,看的出來,他很不喜歡現在的狀況,風水輪流轉,現在十分屈辱的“保護”來自執委會的入侵者。


    見到塔蘭這個樣子,曦心裏打定主意,等下要是有機會一定要讓塔蘭這個不穩定的因素排除出去,要是有必要的話,曦其實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探查狂厄現場。


    要知道流民寨的水現在很深,就在剛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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