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t恤男人哪裏聽得進關小淩的話,得意洋洋地去了餐廳,用綠皮書用力在關鬆明和閔蓉的頭頂上分別拍了一下:“還說你們沒有叛國通敵,瞧見了吧,我們已經找到了證據。”


    關鬆明摸了一下被綠皮書打疼的頭部,辯解道:“這隻是一本關於如何做腦部手術的舊書,是我在舊書攤上買的,上麵本來就有外國人的名字。”


    然而,黑t恤男人的眼神冷酷無情,根本不管關鬆明說什麽,大手一揮,讓兩個手下將他們夫妻兩個的胳膊反手抓住了。


    “你們幹什麽?放開我們!”閔蓉疼得淒厲地尖叫,眼淚都流了出來,表情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關鬆明則用力反抗,想要掙脫他們的束縛,但他長得文弱儒雅,在這些強壯的年輕男人麵前,動不得絲毫。


    關小淩見狀,像一隻勇敢的小獅子五指彎曲抓向抓住她媽媽的那個男人:“你們放開我媽媽,放開我爸爸!”


    然而,她張開的手指還沒抓到那男人的臉,整個人就被一旁的黑t恤男人一腳踹開。


    這一腳仿佛帶著無窮的力量,踹得關小淩像飛起一般落在旁邊的餐桌旁,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她隻覺得胸口一陣巨疼,眼前一陣發黑,但他強忍著不讓自己暈過去,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然而壞人並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她的身體還沒站起來,那些人就已經把她父母強行押走了。


    關小淩淒聲喊著爸爸媽媽,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下,她的心中充滿了孤獨和絕望。


    隨著大門哐當一聲關閉,關小淩的世界也在這一刻瞬間崩塌,心裏仿佛有一個巨大的空洞在蔓延,無盡的痛苦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踉踉蹌蹌奔向屋門口,哆哆嗦嗦地打開房門,連滾帶爬地下了樓,可哪裏還有爸爸媽媽和那些壞人的影子呢。


    周圍有看熱鬧還未散去的鄰居,一改平時的熱情相待,見她從樓洞裏出來,瞬間散開。


    關小淩雙腿無力地癱軟在地,再也顧不得形象,幹脆坐在地上,把臉埋在腿上嗚嗚嗚地哭泣起來。


    直到她哭得快要暈厥過去的時候,一隻手撫摸在她的肩膀上,同時一個怯怯的溫柔聲音想起:“小淩,你沒事吧?


    關小淩聽出來這是蘇星星的聲音,她的同班同學,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這一刻,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木板,立刻有了一種讓她感到溫暖的安全感,身子直接變得柔弱無骨,向一側翻倒。


    黨關小淩醒來時,她發現已經躺在了的自己的床上,懷裏還摟著那隻粉紅色的洋娃娃。


    而蘇星星則安靜地坐在床沿上靜靜地看著窗外發呆,見關小淩醒來連忙轉過身來。


    “星星,你怎麽把我弄到樓上來的?”看著和自己一樣柔弱的蘇星星,關小淩問道。


    “我和媽媽一起把你架上來的,我媽迴家做飯了,一會把飯送過來。”蘇星星說著話,將關小淩淩亂的頭發一點點理順。


    “謝謝你和林阿姨。”關小淩想起在樓下時那些鄰居躲之不及的情景,感動得熱淚盈眶。


    “小淩,你別哭,還有我呢。”蘇星星攬過她的肩膀說道,也跟著小聲哭了起來。


    關小淩更感動了,覺得自己更不能連累這個善良的小姑娘和她的媽媽。


    所以當蘇星星的媽媽把飯送過來的時候,關小淩將飯留下,狠心將她們娘倆攆走,並反複強調自己能照顧自己,讓她們不要來了。


    蘇星星和她媽媽林曉嵐抹著眼淚走了,關小淩強迫自己吃了點東西,又躺到床上睡覺去了。


    落井下石,也許是人類的通病,第二天,社區知青辦一個戴眼鏡的阿姨就過來敲關小淩的門了。”


    關小淩大聲問清楚是誰後才打開了門,她原本就知道按照政策自己是應該下鄉的,隻是沒想到,她們來的這麽快。


    “你看你爸爸媽媽都不在家了,還是早點下鄉當知青吧,免得一個人在城裏被人欺負。”那個阿姨眼鏡後麵的小眼睛笑得成了月牙,一副為你好的表情。


    關小淩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隻是心裏還是無法接受,她還想把家裏收拾收拾的,不想第一批就走。


    眼鏡阿姨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繼續一副為你好的表情安慰她道:“今年的第一批初高中畢業生後天就走了,你不如讓家裏保持原狀,免得那些人找後賬,說你把證據之類的帶走了。”


    關小淩想想也是,反正早晚都得下鄉,不如早一天離開這傷心之地。


    父母被帶走了,哥哥在部門,關小淩無法和任何人商量,便在眼睛阿姨的建議下,選了大柳樹大隊。


    於是,關小淩在父母被帶走的第四天,就響應國家號召,踏上了去春光公社大柳樹大隊的征途。


    時間荏苒,三年多的時間轉瞬即過,雖然此時的關小淩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關小淩,但剛才迴憶起當時的情景,她依然能感同身受,心如刀絞。


    關小淩滿臉淚水地從父母的房間裏出來,看到關大誌正在向外端一盆白菜燉豆腐,連忙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


    她掩耳盜鈴的動作都看在了關大誌的眼裏,他的眼睛也瞬間有些紅潤,菜碗放在桌子上,安慰關小淩道:“你不要難過了,我托人打聽過爸媽的情況,他們在牛棚裏的生活還過得去。”


    關小淩點點頭,但她心裏並不完全相信關大誌的話,她想到大柳樹大隊的牛棚,想到張玲娟等人時不時就被押到台子上當眾批鬥的遭遇,覺得父母肯定也會遭受那樣的欺辱。


    悲痛和怒火充盈了關小淩的胸腔,她緊緊地握住拳頭,猛地砸在餐桌上,菜碗中的白菜豆腐湯跟著濺出來。


    “我一定要查出是誰誣陷舉報了爸爸媽媽,我一定要替他們報仇。”關小淩咬牙切齒地說道。


    關大誌無聲地靠近關小淩,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說道:“小淩,你冷靜點,爸媽是冤枉的,政府一定會還他們清白的。”


    關小淩知道將來的政策,那些被下放到牛棚的人絕大部分都給恢複了名譽,而有些人卻忍受不住欺辱,永遠地把生命留在了牛棚裏。


    關小淩又一拳砸在餐桌上,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相信政府會還他們清白,但我更想親手懲治那些誣陷咱爸媽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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