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梁州。


    赤日滿天地,火雲成山嶽。


    草木盡焦卷,川澤皆竭涸。


    陪同出行的十位侍衛,進城的隻有六位。


    其餘四位侍衛,大暴君另有安排。


    “青山城的百姓都去修水渠了嗎?”


    墨允初擦拭額頭上的汗水,環顧四周,不見人影。


    所見之人,唯有身後的城門守衛,一同進城的百姓。


    街道的商鋪不見開門,往日常見的攤販不知所蹤,此刻的青山城冷清的有些可怕。


    若不是城門守衛尚在,墨允初不禁懷疑青山城不複存在。


    顧溪雲隻是搖搖頭,沉思片刻道:“隻是修水渠不至於號召全城百姓,可能是青山城有大事發生。”


    垂暮之年的老者,嗷嗷待哺的孩童,不可能都去修水渠。


    可此刻的街道安靜的有些可怕,眾人耳邊傳來的隻有馬蹄聲。


    如此行走將近二裏地,身材高瘦的青衫男子出現在眾人視線。


    青衫男子大步流星,好似趕著赴宴,生怕晚了一步。


    大暴君吩咐道:“小桂子,你過去問問。”


    桂公公騎馬追趕,風馳電掣間追上青衫男子。


    二人交談不過數句,青衫男子繼續往前趕路,桂公公反道而行,“老爺,前麵有人在祈雨,城裏的百姓都去看熱鬧了。”


    大暴君遲疑道:“過去看看。”


    祈雨的動靜鬧得這麽大,借祈雨之名施展陰謀更大的可能性更大。


    街上空無一人,眾人便沒了顧忌,策馬奔騰。


    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眾人抬頭望去,一座數丈高的法壇映入眼簾。


    法壇上的道士頭戴蓮花冠,身著紫色道袍,長相平平無奇,仙風道骨一詞與他無緣。


    小團子勒馬停足,打量著法壇上的道士。


    【這不是千鶴道長嗎?】


    法壇的四周,皆有衙役把守。


    看熱鬧的百姓,將法壇圍了個水泄不通。


    “你說千鶴道長祈雨能成功嗎?”


    “我看懸,來祈雨的道長就沒有成功的,大多都是騙子。有本事的道長不是沒來過,最後還不是铩羽而歸。”


    “千鶴道長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啊,我們修水渠的時候挖出一具屍體,若不是千鶴道長出手,我們都要命喪當場。”


    “我家孫兒去年受了驚嚇,自那以後一直不會說話,好在有千鶴道長相救,我家孫兒方才開口說話。”


    大暴君等人聽聞百姓議論紛紛。


    百姓對千鶴道長能否祈雨成功,半信半疑。


    不過側麵說明,千鶴道長是有真本事的。


    法壇上的香爐,點燃了三根香。


    千鶴道長閉目凝神,手持桃木劍立於身前,口中念念有詞,圍觀的百姓隻聽清最後一句,“急急如律令。”


    片刻過後,天地依舊,沒有一絲變化。


    千鶴道長緩緩睜開雙眼,仰頭望天,神色凝重。


    “結束了嗎?”


    “空歡喜一場,意料之中啊。”


    “看來千鶴道長徒有虛名。”


    墨允初見百姓竊竊私語,她自然也是同樣的想法,“看來這千鶴道長是個騙子啊。”


    千鶴道長不以為意,隻見他單手掐訣,不停變換手勢,“風、火、雷、電、破。”


    忽悠狂風拔地起,青山城外有輕雷。


    百姓失望的臉上不自覺掛上了笑容,他們等待這一天許久。


    就在此時,高台上的千鶴道長一口鮮血噴出,他及時扶住了法壇,這才穩住身形。


    驟然出現的狂風,驟然消散。


    “走吧,走吧,我就知道這個結果。”


    “千鶴道長盡力了,隻能說是天公不作美。”


    “我看就是在演戲,逗我們玩呢!”


    百姓吐槽幾句,轉身離開。


    【有句話說得好,天地無極,乾坤借法。老天爺不肯借,又有什麽辦法。】


    【千鶴道長還是挺有本事的,為人正直,不爭名奪利,行遊四方,救苦救難,就是有點倒黴,碰到的對手都難以對付。】


    【我記得屍傀作亂,就是千鶴道長出手攔下他們,對付這些邪物,千鶴道長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不過千鶴道長夠倒黴的,跌落神教十具屍傀一起出動,還有其他護法協助,千鶴道長落得慘死的結局。】


    【祈雨也是,老天爺不肯下雨,千鶴道長也沒有辦法。】


    千鶴道長抹去嘴角的血,不喜不悲。


    在他出手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這個結局了。


    千鶴道長信奉天無絕人之路,人總有逆天之時,麵對困難總歸還是要試一試,哪怕付出沉重的代價。


    我本俗世一道士,名聲於我何加焉。


    哪怕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他還是要試一試。


    做成了天下人受益,敗了不過是世人的幾句唾棄,雖九死其猶無悔。


    小團子輕輕躍起,準確無誤落在千鶴道長的身旁,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剩下的交給我。”


    千鶴道長眸光微動。


    不知為何,冥冥中好似有希望朝他走來。


    “你們看到沒有,有個小孩子飛上去了。”


    “我又不瞎,當然看到了。”


    小團子俯視台下的百姓,揚聲道:“爾等凡人,不識天數。千鶴道長為拯救眾生這才身體抱恙,倘若他繼續作法,這場雨必然會下,可千鶴道長則會身死道消。


    蒼天憐憫,不願見千鶴道長就此落幕,斷了仙緣,世上還有很多人需要千鶴道長,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讓千鶴道長為我們失去性命。”


    “你是何人?”


    小團子居高臨下,尋著聲音,目光落在衙役簇擁的黑衣男子身上。


    黑衣男子背手而立,容顏如畫,豐姿如玉。


    小團子跳上法壇,雙手叉腰道:“給我記住了,吾乃三壇海會大神是也。今感千鶴道長為民請命,向天求雨,特來代天行職。”


    “哈哈哈,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妄言代天行職,比千鶴道長更不自量力。”


    小團子的視線落在剛才說話的男子身上,作起推演的手勢,“趙嵩,五歲尚且尿床,八歲偷看家中姨娘沐浴,十一歲上山被野豬拱了,多餘的話吾就不說了。


    汝常年留戀煙花之地,早已不舉。如今四處尋醫問藥,隻為重展雄風。”


    趙嵩神態疲憊,麵色萎黃,瞬間無地自容,“你給本公子等下。”


    他撂下一句狠話,便想著迅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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