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霽朗幫她做了檢查,確定她的情況已經徹底穩定,迴到辦公室打開手機銀行檢查了一下賬戶,發現的確多了六個月的薪水。


    如果事情能夠到此結束,他想,也好。


    傍晚,吳霽朗跟院方交涉,婉拒了對方想設宴道謝的話,提出自己的團隊要結束工作,後續護理工作就留給他們。


    交涉完畢,吳霽朗迴辦公室做文件交接,正聊著,江愉心的病房叫醫生。負責接手工作的醫生趕去了,很快卻又迴來,說:“吳醫師,江警監請你過去。”


    吳霽朗問:“是關於病情嗎?”


    “不是,她說她要見你。”醫生神色尷尬地說:“她要我告訴你,是私人感情。”


    吳霽朗穿上白大褂過去,推開門,病房裏隻有一個女護士。


    江愉心半靠在床頭,頭發已經整理過。她和李暖暖有一點一樣,她們都很在意自己在外人麵前的形象。


    吳霽朗在她的病床旁站定,問:“江警監找我來有什麽事麽?”


    江愉心望著他,目光中沒有了幾次碰麵時的火氣,而是很平靜地說:“莫修說是你的團隊救了我,還說你為此幾天沒有合眼。”


    吳霽朗說:“醫院付了錢的。”


    江愉心頓時露出了哂笑,“你還是那麽愛錢。”


    吳霽朗沒接這話,而是又問了一遍,“找我來有什麽事麽?”


    江愉心認真地看著他,吳霽朗也看著她。她真的變得不一樣了,目光中已沒有了純情,沒有軟弱,沒有羞澀,她變成了一位堅強的成年女性。


    稍久,江愉心說:“你覺得我未婚夫怎麽樣?”


    吳霽朗說:“蠻好的。”


    “他以前有很多情婦,其中一個現在還為他工作。”江愉心說:“不過他說他們現在已經斷了。”


    吳霽朗說:“為什麽對我說這種事?”


    江愉心沒答,而是對女護士說:“請你出去吧,小姐。這裏有吳醫師在就夠了。”


    女護士說了句“好的”,便出去了。


    江愉心這才看向吳霽朗,“現在能夠坐下來說話了麽?”


    吳霽朗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抬腕看了看表,說:“我時間不多,不能久留,希望你直接說事情。”


    “事情就是這個。”江愉心看著他,認真的神情顯得很嚴厲,“我不愛他,一想到他跟那些女人的關係,我就覺得很惡心,尤其是見到他的那位女秘書,我就更覺得惡心。”


    吳霽朗問:“那為什麽還要跟他訂婚?”


    “因為想試試。”她說:“也許他有什麽特殊魅力呢。我也想像你迷戀著她一樣,試試看這種人會不會給我不同的人生體驗。讓我覺得你好無趣,從而慶幸你甩了我。”


    吳霽朗說:“你這樣的做法很幼稚。”


    江愉心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我也這麽覺得。”


    吳霽朗避開她的目光,說:“你找我隻是為了說這件事嗎?”


    江愉心咬了咬嘴唇,露出了一絲脆弱的,但很快便冷靜了下來,說:“最近我接任了新工作,拿到工作內容時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醒之後,我試著去驗證夢裏的東西,發現都是真的。你這樣做是為了我嗎?”


    此時四下無人,她又出言提醒,但吳霽朗的心中卻極為不安,所以他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江愉心微微地笑了,也不為難他,說:“那抱歉,是我說了奇怪的話。”


    吳霽朗說:“你還有話要說麽?我的同事們在等我,我不想耽誤他們太多時間。”


    江愉心默了默,說:“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任性了。”


    吳霽朗搖頭說:“你從來都不任性。”


    其實,江愉心已經足夠懂事了,以前她體諒家人,後來她體諒吳霽朗,她人生中唯一的幾次失態都是在跟吳霽朗分手後,那種時候誰不失態呢?


    相比之下,李暖暖才是很任性。


    江愉心卻絲毫不開心,說:“不,我很任性,做了很多自以為是的事。雖然我已經跟他訂婚了,可是隻要你一句話……我隻要你一句話。”她懇切地望著他,“隨便一句什麽都可以。”


    吳霽朗便沒有說話。


    江愉心等了許久,神色由期待漸漸化為失望。


    吳霽朗這才說:“抱歉,我要迴去了。”


    隨即也不等她說什麽,起身出去了。


    他知道江愉心的意思,她需要他告訴她他是臥底,她覺得那是為了她。也許當年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他,因為僅憑對江的崇拜是不夠的,還需要切實的好處。


    可這一切終究全都已經過去了,他已經愛上了那個魔女,他無法再愛上別人,更加無法再迴頭了。


    吳霽朗和同事們一起迴醫院,雖然辭職薪水已經發了,但他仍需要取迴放在辦公室的東西,還要搬出宿舍。


    誰知剛在醫院門口的停車位上停好車,剛一下車,便看到了不和諧的一幕。


    一輛紅色的保時捷跑車正停在醫院大門口,車上是李虞和另一個女人,兩人正旁若無人地熱吻。


    醫院的自動感應門開開合合,因為門口站著一個消瘦的人影。


    近日來李虞偶爾也會來跟吳霽朗聊天,說的都是有關宋佳音病情的事,他因此知道有個名叫silvia的女人。不過,李虞提起那個女人時,臉上總是無奈而反感的神情,所以吳霽朗從未往這方麵想。


    李虞會背叛宋佳音也算是人性,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隻是夫妻。


    以宋佳音的身體狀況當然受不得這麽大的刺激,於是吳霽朗連忙朝她的方向跑過去。


    李虞的角度可以直接看到吳霽朗,從他的行為上判斷出了不對勁,他一迴頭,便也衝出了汽車。


    不過兩人都在門口停了下來,因為宋佳音已經走了。吳霽朗拉住了李虞。


    李虞慌亂地掙紮,吳霽朗忙說:“讓她靜一靜,你現在追上去無論怎麽解釋都隻會讓她更痛苦。”


    李虞安靜了下來。


    吳霽朗說:“你跟我來。”


    李虞卻道:“等一下。”


    他先過去跟silvia解釋了幾句,silvia瞟了吳霽朗一眼,笑著對李虞點了點頭,隨即開走了汽車,在不遠處的車位上停了下來。


    此時吳霽朗已經迴到了車裏,李虞也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吳霽朗說:“解釋一下吧?”


    李虞沉默片刻,說:“我想先抽支煙。”


    吳霽朗說:“打開窗戶。”


    李虞打開了窗戶,摸出一支香煙來點了,吳霽朗注意到他的手一直有些微微地抖。李虞雖然看上去比較孩子氣,但吳霽朗知道,他其實是一個很沉得住氣的人,他很少見李虞這麽慌亂。


    隨著打火機的輕響,煙味散開,吳霽朗忍不住先開了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李虞說:“為了心髒。”


    吳霽朗永遠記得,宋佳音是他最艱難時唯一一個選擇信任他的人,雖然這份信任是錯誤的,但這情誼值得他銘記一生,所以他也不客氣地說:“你早就為了心髒,可以前並沒有跟她這樣吧。花錢買不行麽?”


    李虞陷入了沉默。


    吳霽朗按奈不住,“你怎麽不說話?”


    “不是錢的問題。”李虞低聲說:“我可能搞錯了一件事。”


    吳霽朗有些緊張,“心髒可以等配型的,人工心髒也不是隻此一家。她那個心髒的計劃固然做得不錯,但畢竟還沒有通過人體試驗。”


    李虞搖頭,說:“不是這麽一迴事。”


    吳霽朗問:“方便跟我聊聊嗎?”


    李虞也是無人可訴說,點了點頭,說:“剛剛你看到的那個不是宋佳音。”


    吳霽朗訝異,“那她是誰?”


    李虞說:“我也不知道,佳音跟我說,那是吳景康的同夥。”


    吳霽朗感覺腦子有點亂,“你是說車裏的不是宋佳音,還是門後的不是?佳音又是誰?”


    李虞說:“門後的那個。從前她是我老婆,但後來她不是了。她和我一樣,靈魂被其他東西入侵了,佳音自己的靈魂被擠了出去,待在silvia的身體裏。”


    吳霽朗問:“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李虞說:“佳音真正的靈魂出現了,她告訴我的。”


    “在silvia的身體裏?”吳霽朗感覺他瘋了。


    “在佳音的肉身裏,有一次她醒過來時,突然變成了以前的佳音。她告訴我,她受到了重創,太虛弱了,所以一直在沉睡。因為後來這個冒充的宋佳音太強大,她會吸收我老婆的靈魂,所以她隻能離開自己的身體,安置在silvia的身體裏。”李虞說:“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奇怪,但這就是真相。證據是現在的宋佳音幾乎不記得她小時候以及和我在一起時的事情,但以前那個都記得,包括很私密的內容。”


    吳霽朗瞪目結舌了半晌,才說:“那是誰殺了你?”


    “假的。”李虞語氣堅定。


    吳霽朗說:“你怎麽就確定是假的?”


    “誰承認就是誰做的。”李虞說:“如果不是她做的,她為什麽要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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