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後,我仍覺得有些不爽,一時間沒有說話。


    晴嵐按耐不住地問:“他不同意嗎?”


    我說:“他同意了。”


    晴嵐問:“那你怎麽這麽生氣?”


    我端起冰涼的果汁喝了一口,說:“我不能理解,他這樣一個謙謙君子式的人物,怎麽會這麽固執?”


    “固執?”晴嵐不解道:“你為什麽這樣說?”


    “晴晴和你之間特殊的感情是任何一個外人都可以理解的,他卻不顧你們的感受直接將她從你身邊奪走。”我說:“這何止是固執,簡直是剛愎自用。”


    晴嵐反而笑了,說:“原來你是這個意思。我想你誤會他了。”


    “哦?”我問:“我怎麽誤會了?”


    晴嵐說:“他曾經告訴過我,他是他們家最小的孩子,受到了最多的寵愛,尤其是他的父母,對他十分驕縱,他輕易就能得到一切,以至於他不懂發自內心地尊重別人,也不懂感激,不懂珍惜。”


    我說:“即便如此,一雙腿還教不會他這些麽?”


    “我想是教得會,同時也教會了他自卑。不過,這並不是我要說的。”晴嵐道:“我要說得是,他沒有失去過父母,所以並不懂這種特殊的感受。他以為自己把晴晴帶在身邊,為她治病,選他覺得好的人幫助照料她,就是她需要的。如果他發現這不是晴晴需要的,那他就會改變的。”


    我說:“他不讓你見晴晴,你還替他說話?”


    晴嵐歎了一口氣,說:“晴晴畢竟不是我的孩子,他的孩子,他想如何安排,隻要不是虐待,就都是有道理的。”


    我點了點頭,這倒也是。不過,孟簡聰既然已經同意讓晴嵐過去,那就意味著他或許真的隻是不懂,而不是故意。當他知道晴晴真的需要晴嵐時,或許就會放下自己對晴嵐姐姐的怨恨,選擇為孩子妥協吧。


    稍久,孟簡聰打來電話,告知我們可以過去了。


    我們即刻便趕過去,進門時又碰到了那個年輕女人,她正陪著兩個看年紀在三十歲上下的女人一起出來。


    三人見到我們便停了下來,表情均不一樣,年輕女人看我們的目光中多了警惕,但也有些迷茫,我想這是因為她雖然已經知道我們剛剛騙了她,卻還是不知道核心原因。


    另外兩位中,穿著暗紅色連衣裙的盤發女子麵帶微笑,氣質溫婉,我猜,這應該就是孟簡聰的四嫂,光看外表,的確令人覺得好相處。但她的目光模糊不定,倒令我想起了遲風瑉的父親。


    最後一位身穿白色西裝,手裏拎著一款我仿佛在哪裏見過的皮包,她的容貌與孟簡聰非常相似,五官長得並不厲害,眼神卻淩厲精明,看我們的目光也十分警惕。不用說,這一定就是孟簡聰的三姐。


    我在打量她們,她們自然也在打量我們。就在彼此都初步看清對方時,孟家四嫂突然開了口,柔柔地說:“這位是李……”


    “抱歉。”我說:“我們還有事,先失陪了。”


    對麵三人頓時錯愕,而我則趁著這個空隙拽著晴嵐火速進了電梯間。晴嵐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緊張,也不說話,隻匆匆跟著我走。


    進入電梯後,裏麵空無一人,晴嵐不敢開口,隻用眼神暗示我。我便小聲說:“我還是覺得這三個人不像好人。”


    晴嵐沒有說話,看來並不認同。


    我這麽說確實沒有根據,事實上,我們兩個,尤其是我,比人家更不像好人。我對她們的這種感覺隻是出於我的直覺,或是說過度敏感。


    不過,我反正也沒興趣同她們寒暄,更從未將自己以上流社會人士自居,也不怕因為不與她們寒暄被說失禮。


    但事實證明我的這種過度敏感並非沒有蒙對的時候。


    孟簡聰告訴我們,出電梯後往右走第二間就是晴晴的病房,病房的斜對麵就是護士站。


    我倆自然是十分激動的,正要去敲門,餘光卻看到護士站裏的兩位護士好像有點不對勁,倆人擠在電腦前,神態鬼鬼祟祟的。


    我和晴嵐對視了一眼,顯然這次她也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朝晴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進去,我到護士台去看看。晴嵐先是點頭,繼而好像想到了什麽,又示意我進去,自己則朝護士台的方向走去。


    我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覺得她這麽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便開門進了病房。


    晴晴的病房當然是單人的,令我意外的是,此刻裏麵竟然連一個人也沒有。我住院時,病房總是會有一個護士,當我需要一個人休息時,護士會出去,但一旦有訪客,她一定第一時間過來。


    我這麽想著,一邊來到了晴晴的病床前。


    此刻她正睡著,閉著眼睛,眼角仍有淚痕。也不知是不是我捕風捉影,怎麽看都覺得晴晴好像瘦了很多,很疲累的樣子。


    我輕手輕腳地坐到了床附近的椅子上,等了約莫五分鍾,晴嵐卻依然沒有迴來。


    我便有些坐不住,又磨蹭了一兩分鍾,感覺她肯定是有了麻煩。


    我又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一開門便聽到爭論的聲音,是晴嵐的聲音。


    從門口就可以看到護士台那邊,晴嵐正與那兩位護士激烈地爭論著。雖然其中許多醫學術語我不懂,但還是能聽出晴嵐認為醫院方麵給晴晴用的藥劑量大大超出了以往醫生所開的計量,護士們辯解說是她不懂,要她趕緊走。晴嵐說要她們的醫生過來,護士又說醫生沒有時間應付這種閑事,晴嵐便說要報警。


    晴嵐在我家住了那麽久的院,從來都是對醫生言聽計從,更從未有過懷疑處方的行為。


    這裏畢竟是一間知名醫院不是李虞家的那種黑醫院,晴嵐就算鬧一鬧,也不會被武力鎮壓。而且,晴晴正自己呆著,而我這身板也隻能添亂,綜合這些理由,我選擇退迴了病房裏,撥通了電話。


    自然是打給李虞,我將今天的情況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李虞道:“你做得不錯,就待在孩子身邊。我恰好認得那間醫院的高層,這就聯絡,看看那兩位護士是什麽情況,很快就能見分曉。”他說完這句,便低聲吩咐身邊人,交代了這件事。


    我聽他交代完,便問:“那兩位護士不會對晴嵐怎麽樣吧?”


    “我想不會,不過,你可以聯絡晴晴的主治醫生。”李虞說:“孟簡聰肯定知道。”


    我說:“我沒有打給孟簡聰而打給你,就是覺得孟簡聰恐怕會偏袒他家人。”


    李虞說:“不會的,我了解他。自從車禍之後,他一直渾渾噩噩,靠抗抑鬱藥度日。但晴晴的出現讓他的精神有了很大的改善。”


    我說:“他之前不是還要結婚嗎?”


    “嗯,但那時他並不開心。”李虞說:“不過我也沒有細問,總之晴晴的出現對他來說無異於二次生命,他一定會保護她的。”


    我便沒有再囉嗦,撥通了孟簡聰的號碼。


    那邊很快便接起來,我將事情說了,孟簡聰答應地極為痛快。


    我再切迴到李虞的通話中,將這消息告訴他,李虞笑著說:“我那邊也已經有迴應了,對方就在樓上開會,馬上就下來處理。”


    我說:“阿就先掛了,我去看看。”


    “不要嘛,”李虞道:“先讓我看看你。”


    說著彈出了一個視頻邀請。


    我接了視頻,見他正在車上,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看起來一本正經。


    我問:“你這是要去哪裏?”


    “去開一個會。”李虞說:“不過晚餐前就會結束,到時我可以去接你。”


    我說:“好。”


    他又笑,“你今天一早就出去了,亂跑到現在,開心麽?”


    “開心,但也不開心。”我說:“我現在很擔心晴晴。”


    “別擔心,”李虞說:“人各有命。”


    我沒吭聲。


    他便改了口,說:“如果孟簡聰實在帶不好這孩子,那我就想辦法做做他的工作,看他能否把孩子還給晴嵐。”


    我也知道這不可能,他是在安慰我,便說:“但願他可以帶好吧。這孩子太不容易了。”


    我很想多和李虞聊上一會兒,但才說到這裏,晴晴便醒了,我連忙說:“晴晴醒了,先不說了。”


    “好。”他說完,噘起嘴巴在屏幕上親了一下。


    我忍不住笑他醜,掛了電話。


    晴晴似乎哪裏在痛,但她並沒有發出呻吟聲,而是咬牙忍了好久,才似乎突然間感覺到病房裏有人,猛地抬頭看向了我。


    我倆原本就見得不多,此時她懵蹬地看了我一小會兒,才忽然間笑了,說:“是佳音阿姨嗎!”


    我笑著說:“是的。你小姨在外麵,她被一些事絆住了,很快就過來了。”


    晴晴立刻高興地坐了起來,但她似乎還有點頭暈,扶助了頭,小臉上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我見狀連忙過去扶住她,但她很快便掙脫開了,激動地說:“昨天我爸爸告訴我,說小姨會來,我高興得睡不著。可今天爸爸的姐姐又告訴我,說小姨今天不想來看我了。”


    我說:“所以你就難過地哭了?”


    她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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