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姐姐我可以理解,你媽媽為什麽也不問青紅皂白地站到你爸爸那邊?”


    李虞說:“因為她非常崇拜我爸爸,她覺得我爸爸所說的話全都是對的,如果我不高興,那一定是因為我還不夠理解他。”


    我問:“那你爸爸所說的真的全都是對的嗎?”


    “差不多吧。”李虞說:“他的確料事如神。”


    “呃……”


    李虞笑眯眯地瞥了我一眼,說:“怎麽?”


    我說:“接不上話了。”


    李虞又笑了一下,說道:“以前我也很崇拜我爸爸,喜歡模仿他,但我發現無論我怎麽做,做什麽,他都會挑出問題。當然,這些的確是我的錯誤,但我真的很挫敗,尤其他還對我姐姐極度寬容。於是,漸漸地我也就不再想要模仿他,願意跟他對著幹。”


    我說:“我想,你爸爸是覺得,將來等你繼承了他的家業,你現在的小錯誤都會成為致命的弱點吧?而你姐姐原本就不在這個選項裏,她隻要快樂地長大就夠了。”


    李虞說:“這我一直都知道。但那時我畢竟年紀小,雖然知道道理,還是覺得難過,希望能得到他多一點鼓勵……等咱們將來有了孩子,我寧可不讓他繼承我的東西,也一定不要讓他承受這些,這太累了。”


    我說:“咱們將來有不了孩子。”


    不是我潑他冷水,是這事真的不可能存在,我現在是一個心髒都沒有的人,將來就算成功裝上其他人的或是人工心髒,我的身體也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樣,再者,我總不可能再換一個子宮吧?


    李虞沉默了一下,說:“那就正好沒這煩惱了。”


    我問:“你很想要孩子吧?已經不止一次說了。”


    “不想。”李虞說:“我坦白說吧,我隻是怕你覺得自己跟別人不同,心裏覺得難過,想讓你覺得一切都能好起來。其實我一點也不希望有孩子……我也不喜歡用套子。”


    我無語了一下,說:“我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你還下得去手?”


    李虞嘿然道:“我是怕你的心髒扛不住,至於屍體不屍體的,我不也是屍體嗎?”


    我說:“你的身體好歹還在工作吧?”


    “你的也在啊,吃喝不誤,身子也仍舊是熱的。”他說著,手便不安分起來,在我的身上摸索著,良久,滿足地笑了,“仍舊那麽軟……”


    我握住他的手,想要給他拽出來,拽不動,隻好由著他了,說:“那天我打電話時,她說你在忙,你在做什麽?”


    李虞說:“我正在看她的實驗數據。其實,她父親就開始研究人工心髒了,第一例移植成功的人很快就死了,現在依然活著的是第三例,已經活了二十多年。不過雖然這人活著,但因為心髒經過了不斷的改良,身體中已經被太多藥物,他的身體已經被摧殘得不成樣子。”


    我說:“這麽說我也得用很多藥?”


    “不用,她現在所研究出的是最新的,甚至可以與人類的心髒相媲美。”李虞說:“不過,這是三年前的事,三年前這顆心髒被放入了一位誌願者的身體中,現在他依然活著,正常地工作,從數據來看沒有任何問題,而且,他隻定期服用一些藥,雖然也對身體有一定的損傷,但小到可以忽略。但這畢竟才三年,數據太少了。”


    我問:“那要等多久呢?也等二十年嗎?”


    “當然不,”李虞說:“我想要拿到這顆心髒的所有資料,然後交給霽朗,我們再來研究是否需要改良。就算我們不能改良,它至少可以活三年,我的那顆隻讓你活了一年多,而且期間還不斷出問題,你的身體之所以這麽差,也是因為我們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為你使用了很多藥來維持這顆心髒的運轉。”


    我說:“這種事都不告訴我……不過,雖然吳霽朗對我解釋了,可我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麽不能等別人的心髒?”


    李虞說:“因為配型全部都失敗了。”


    “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的血型並不稀有,有這麽難配嗎?”


    “心髒源本來就少,即便是黑市裏,心髒也是比較緊俏的產品,畢竟它不像肝腎,捐出去人還能活著。但就算如此,我也找到了不少人,可是配型全都不成功。”李虞停頓了許久,說:“我們甚至試過用宋佳言的……”


    我問:“用宋佳言什麽?跟我配型嗎?”


    “嗯……”


    我忍不住推開他,說:“配上了是想怎樣?把他的心髒切下來給我嗎?你覺得這能行嗎?”


    李虞頓時就笑了,說:“你想什麽呢?他可是你弟弟!我們找他來配,隻是懷疑你可能跟誰都配不到。”


    我說:“就算是我弟弟,也不是百分百可以配的,這能證明什麽?你別騙我了,認真地看著我,迴答你是不是想要他的命?”


    起初李虞仍迴避我的目光,但在我的一再堅持下,他終於看向了我,也不再笑了。


    半晌,他才說:“對不起……我已經找了很多人,但他們都不行,我隻能想到他了。”


    我真是要氣死了,“那可是我弟弟呀!”


    “你又對他沒有感情!”李虞說:“何況他父親跟他剝奪了屬於你的一切,我並沒有強迫他,我有跟他談,他自己同意了。”


    “你跟他說他剝奪了我的一切,又叫他捐心髒給我,他可能拒絕嗎?”我說:“我的確跟他沒有感情,但你知道的,他很善良。”


    李虞歎了一口氣,說:“抱歉。是我太急了。”


    “你這樣做事太過分了。”我說:“而且你又瞞著我,你怎麽總瞞著我做事?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李虞耷拉著眉眼,擺著一副老實的表情。


    我兀自氣了好一會兒,問:“你為什麽把這件事告訴我?”


    他這才慫慫地開口,“我見他的也不行,心裏就開始懷疑你的身體是不是根本就配不上。那時還沒有藍仙兒,吳景康告訴我,說你的的確配不上,因為你的靈魂太弱了。後來我得到藍仙兒的家族誌後,得知了靈魂與身體的關係,我想,問題可能真的出現在你的靈魂上,那麽機器心髒沒有靈魂,它總是可以的吧?”


    我聽得懂他的意思,但我覺得細節很有問題,“那我的問題到底出在哪?靈魂的問題具體是指什麽?”


    “吳景康說他不知道,他隻說你的靈魂太虛弱了,和正常人不同。”李虞說:“藍仙兒的家族誌上,則寫說靈與身體是對應的,缺一不可。”


    我問:“那為什麽不能補一個進來?”


    “因為……”李虞沉默了半晌,才終於看向我,說:“一具身體無法承受兩個與身體無關的靈魂。”


    我沒說話。


    李虞看著我的眼睛,說:“說了這麽多,你是否也應該給我講講了?吳景康每次見你,具體都是什麽情況?他都對你做過什麽,說過什麽?”


    我愣了好久,才點頭說了個“好”,然後便開始講。


    講這些還挺費時間的,而且這期間我一直有些恍惚,因而前言不搭後語。


    終於,我講完了,機艙裏陷入了沉默。


    是我打破了這份沉默,“平時不覺得,你剛剛那麽一說,再加上我自己又總結了一遍,突然發現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李虞看向我,神情並不意外。顯然他剛剛之所以那麽說,就是因為他也猜到這件事了,隻是他不能夠確定而已。


    我說:“他一直稱唿我的身體為‘那具身體’,這就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意思了,他不認為這是我的身體。”


    李虞點頭,說:“因為不是你的身體,所以你的靈魂一直非常弱。後來經吳景康幫助,它強大了起來,甚至能夠帶動一句已死的身體。也正因如此,你才總是配型失敗,究其原因,是你身體中的靈魂並不是你自己的,你的身體是死的。”


    我有些慌了,“我這就去問吳景康。”


    “先不要問,既然他一直不告訴你,你就問不出的。而且早在我懷疑這件事時,就已經問過吳景康,他不斷迴避,顯然一個字都不打算說。”李虞說:“我告訴你這個,是因為想讓你放心些,這件事未必就是壞事,如果這不是你的身體,那你就肯定有自己的身體。我想你自己的身體肯定不會這麽殘缺。”


    我說:“我所有的記憶都是在這具身體裏的,如果這不是我的身體,那我是什麽時候被換掉的呢?而且……那所謂的‘我的身體’怕是早就爛了吧?”


    李虞說:“這不一定,我的一部分靈魂在鏡子中時,我的身體也還活著。我大膽地猜測,懷疑你也隻是一部分,以前的虛弱是因為像我一樣被封印,隻是我被封印在了pluto的身體裏,而你被封印在了一個‘死人’的身體中,而你的身體還活著。現在你已經強大了,但因為沒有找到自己的身體,所以你仍舊迴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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